第13章 【13】禦賜之姻
而就當我怔忪時,聽到夙昧問道:“你還沒告訴我,聶疏言可是知道你‘妾心如蒲葦’了?”
我再一次回答不上來,聶疏言麽,也是個聰明的人兒,他一早就知了,可這種知還不如不知。原來是旗鼓相當,而今我已經節節敗退,淪為被動方。我只能靜靜等待他的下一步的棋。
到傍晚時,我令如琴搬了把搖椅到殿後的池子邊上,昏暗的涼風吹來陣陣桂花的香味,我半阖着眼,聽聽那些蟲子的叫聲。
順便理清一下我的思緒。現在我身邊的事情有幾件,往大的方面講,是朝政之事。內憂外患,風雨如晦。往小了講,是兒女情長。攀枝錯節,剪不斷理還亂。
偏偏呢,這些個事情還都與一人有關。我在想,是不是因為離去了三年,我不管不顧他的事,所以要在此刻原原本本地“報答”我,讓我在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處理一切和他有關的事。頭痛得很啊,他自己弄的爛攤子,便要叫我來收拾。這是個什麽理兒?
可我現在呢,是完全捉不清對他的感受了,怒啊惱啊的最後都會因為我心的仁慈與我自以為是的深刻友情而消失殆盡了。他那份不可一世的壯心可是深深威脅到了我們家雲啓啊,所以怪不得雲啓對他有了這麽厚的成見。
雲啓這兩天也公務繁忙吧,袁罡那點賊子之心,人盡皆知了。要說朝堂上有誰是他的黨羽,除了顯而易見的林太仆是淮安王的爪牙,也許李少府也參與逆反,誰叫他送了我一副畫屏呢?倒是聶疏言,游離與他們之間,雖說不曾與我表露希望我參與什麽大事,反而暗示要來娶我。這可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有時候,我懷疑,是不是我智子疑鄰,因為到他家去了一趟,感覺不對勁,後來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別扭而別有用心了。可在我心底,聶疏言還是很優質的良人家婿啊。但是,此事事關重大,說的霸氣點,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我真真佩服我自己的大義淩然。
雲啓在龍椅上端坐着,面無波瀾,微微偏頭看了德喜一眼。德喜見之,立忙上前一步,朗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沉靜了一會,範世源拱手道:“皇上,臣有事上奏。”
雲啓,撫了撫袖子,看向範大将軍,說:“範愛卿請講。”
“衆所周知,今漠北戰事告急,不日将戰,臣懇求赴疆待戰,以攔截雅國進皇城之步。”
“雅國與我大瑨此戰必不可免,範愛卿有這份壯志為國之心,實在應該嘉獎。”雲啓笑了笑,我看不出他的深意,忽地感到森森寒氣。
“朕為我大瑨有你這般的忠臣良将而深感榮幸,如此,”雲啓停了停,雙眼不放過範世源的任何一處神情變化,“朕便下旨,肇賜範愛卿為撫遠大将軍,帶上三十萬精軍,十日後啓程漠北。”
我聞言望向雲啓,心中的那絲驚異忽現。
沒料到竟是那麽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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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愛卿,朕封你為左司馬,且随範将軍一道去漠北。”
“聶愛卿,令右司馬不變,兼除右曹,執掌軍政大事,征收軍饷、徭役,以備此戰。”
我轉而又看向殿下應旨的二人。
“臣等遵旨。”聶疏言、範世源、李複俯下身領旨謝恩。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雲啓,為什麽将一個頗有野心的範世源派遣出征,任其天高地遠,軍令難達,其便有可趁之機。若此人真為通國逆賊,那麽我大瑨不是就岌岌可危了麽?
誰料到雲啓只是唇角一淺,未置一詞,反而說出了另一件讓我大為吃驚的事。
“範愛卿,若朕未記錯,子玉她已有十八?”
“正是。”範世源拱手應道。
“帝師大人今二十有三,如之子玉如何?”雲啓繼而道。
“微臣惶恐,小女怕是配不上夙小侯爺的一表人才。”
“嗳,是範将軍過謙了。”雲啓好整以暇地看着堂上的似是事不關己的夙昧,“帝師大人,若朕說要将範愛卿之女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
我不曉得怎麽描述此刻我的心情了,昨日夙昧就與範子玉說過不會娶她,可是雲啓今日又下旨令其二人定下婚事,夙昧又能怎麽回答?抗旨不受之事他不是做不出來,但是雲啓此番下旨,是在擢升了範世源之後才提出的。這裏面錯綜複雜的利益關系,叫我一時也無法理清。
我只知道範子玉已經不想再嫁夙昧了,二人皆不願成姻,這婚究竟定不定的了呢?無論怎樣,就我個人而言,現在是萬萬不願這姻緣這般就定了下來的,往私心方面将,我總希望夙昧和範子玉能夠找到的是一份情投意合的金玉良緣,而非這般深有溯源的政治争奪之物。
“皇上,”我對上雲啓的雙眼,“哀家看此事,還得商酌一二。”然而下一刻他眸色暗沉,我是如何就無法看清他的眼色。
只得繼續道,“範将軍此番前去漠北,路途遙遠,且戰事不知何時能了,若斷然定下範家大小姐和帝師大人的婚事,一是不知何時能定好日子,要是戰程久長,範将軍無法在短時內歸京,白白耗費了範小姐的如花韶華。”
“二是,皇上賜婚雖說是無上的榮耀,但是,素來這婚姻講究個你情我願,我們還需問問範小姐和帝師大人自己的意思後,方才可定。”
“母後說的是,”雲啓此刻語氣并不是很好,怕是我方才這樣貿然是破壞了雲啓的安排,也就不再多言,只聽雲啓道,“那麽,帝師,你對這婚事,意下如何?”
夙昧看着我,清曉的眸子似是染上了一層薄如水霧的愠怒,我又怕是我看走了眼,頓時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這樣都被誤解了,我真的是好心好意的,但他明顯是以為我才是始作俑者促成這婚事的。
“微臣,不敢有異議,”夙昧不再看我,眼角略略帶上譏諷之色,說道,“範家小姐,才貌上絕,性情極佳,又舞了一手好劍,說起來,倒是怕微臣委屈了佳人。”
“話不可這樣說,今日此事就暫聽母後的,全權交與。”雲啓眼底無波,面上淡笑,說,“望母後能在範愛卿離京之前将結果告訴朕,也好給範愛卿一個交代。”
“是,哀家知道了。”我嘴角有些僵。
“退朝。”雲啓輕輕一拂袖子。
“退朝”
一下朝,我就回了那桑梓殿中,我推開門,卻猛地被人抓住手腕,拉進房內,關上了門。我被壓在木門上,那凸起的雕花浮刻擱得我生生得疼。待我看清是誰時,心中一黯,就知道是他。
“夙昧,不是我。”不是我撺掇雲啓将二人指婚的,我方才在朝上明明是勸過了雲啓的。
“我知道。”聽聞此言,我猶疑地望向他的眼。
“那為什麽”不等我說完,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吻重重落在我的嘴上,微涼的觸意讓我的腦子一時間一片空白,我只能感到一片混沌。他探出舌尖輕舔我的上嘴唇,随即又深入齒間,慢慢探索,一只手扣住我的後腦,迫使我貼緊他,唇齒交纏,輾轉的熾熱溫度是我從未體驗過的,他的一只手在我背上游移,讓我渾身酥麻,漸漸的我似是被抽去所有的力氣一般,軟下身來,靠着他的手臂,也不再想着掙紮。
這個吻足足持續了有一段時間,我感到遍體乏力,我沒空去想什麽,只是不由地去回應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為了躲避雲啓和身後臣子的詢問才被迫口舌相接的,而今呢?我完全不理解他,難道說,一直以來都是我理解錯誤了,夙昧他實際上,是喜歡我的?
夙昧的舌頭一直抵着我的,手放在我腦後,讓我難以逃離,我的頭一偏,先從中退了出來,望着夙昧有些泛紅的雙眼,開口欲說些什麽:“什麽意思?”一出聲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喑啞。
“你說呢?”夙昧灼灼地看着我,我難以直視,不敢去看他的眼。
我低頭道:“你曉得我一直比你笨很多,你怎麽能讓我來猜你的心思。要是錯了,你又會被我惹生氣,我不想猜。”怎知自己一出口,竟說了些這般略帶嬌意的話語,反倒要讓人誤解了去。
夙昧嘴角稍稍往上翹了一下,頭伸過來,在我耳邊低語:“你知道的,不是嗎。”
我并不是很歡心聽到這類的話,我連自己對夙昧是個什麽樣的感情都不知道,所以他現在這樣講,我根本是一點觸動都沒有,我早就過了那種情窦初開的年紀,況且我心上事情那麽多,他此番舉措明顯是要壞了我的心神的,我那有精力去對付他這“真情流露”。
我斂了斂游離開來的思維,問道,“剛才為什麽在朝堂上那樣看我?”
夙昧明顯不想就此結束方才的暧昧氣氛,緊貼在我腰間的手也不放開,反而收得更緊了。“我是氣你什麽也不懂,還在那兒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若你的皇帝兒子真的想讓我與範子玉成婚,憑你一己之力,你又能做什麽?倒反是連累了你。”
聽到這個回答讓我很是無力,他的關心讓我受寵若驚,我試探着問他,“你是真的喜歡我?”
夙昧沒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我,眼底是一汪深潭,沉靜無瀾他呼出的氣息噴到我的臉上,溫熱酥麻,讓我心癢難耐。
我不由得鄙棄我自己,為什麽這麽容易就被亂了鎮定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