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溯

第33章 可愛的天使-1

問清蘇南風的情況, 知道她并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蘇知意也松了口氣：“所以你和顧西洲怎麽回事，為什麽又打起來了？你又帶人欺負她？”

蘇南風嘴角一癟，極為不樂意地回答： “我按照你說的, 是準備和她談談的。”

“是她動的手, 我沒打她。”

蘇知意聽出她話語裏的不知悔改與不甘心，萬分頭疼。

“教育”這件事, 本來應該是由家長和教師一起施行的, 但由于家長的不作為, 如今“教育”蘇南風的擔子落在蘇知意身上。

蘇知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心靜氣：“談談？不是道歉嗎？你帶着一群人就這麽圍着她？”

蘇南風察覺到她的語氣變化, 咬住唇瓣，故作委屈：“知意……好妹妹，我都住院了，難道你還要繼續兇我嗎？”

經過上一次在學校, 蘇南風就發現自己的妹妹, 對顧西洲有種異常固執的信任。這種信任，是她無法用僞裝擊敗。

再加上她乖孩子的面具被撕碎, 此刻無論她說什麽, 蘇知意都可能不會相信她。

她唯一的手段，也是慣常的手段就是示弱。

向妹妹示弱, 博取同情，将她的注意力從顧西洲那裏奪回來。

所以她要乖, 要弱, 要聽話, 要顯得是顧西洲不識好歹。

但蘇知意并沒有心軟, 繼發覺蘇南風霸淩顧西洲長達一年半, 蘇知意查了不少資料，也做過不少相關咨詢，明白反社會人格，在人群中占着很少的一部分。

蘇南風顯然不是天生壞種，她只是缺乏管教和毒打。

冷靜……要冷靜……

盡管蘇知意這麽說服自己，但還是覺得很生氣。她音量不自覺地提高了點：“姐姐，我不是在兇你，我是在提醒你。”

“直到如今，你還不明白你對顧西洲造成什麽樣的傷害嗎？你欺負了她那麽久，又帶那麽多人圍着她，她肯定會害怕，會反抗，難道這是她的錯嗎？”

蘇知意語氣一嚴厲，對面的蘇南風就成了鹌鹑：“我只是想帶人幫她洗衣服，我沒有惡意的。”

蘇知意直嘆氣：“如果你真的要幫助她，請你自己動手，不要假手于人。無論是顧西洲還是其他人，我希望你以後都能尊重對方。”

“南風，學會尊重和珍惜朋友沒有那麽難的。”

可蘇南風知道，她自己其實沒有什麽朋友。那些人為了什麽奉承她，巴結她，她都一清二楚。

她骨子裏像極了蘇天谕，冷血，固執，為達目的不擇手斷。

蘇南風不再說話，在電話那頭沉默起來。

蘇知意見她不再狡辯，語氣放緩：“如果你需要朋友陪你的話，開學之後，我可以說服母親，搬過去和你一起住。”

蘇南風心情忽然就明媚了，音量驟然提高：“你答應和我同住啦！”

蘇知意輕“嗯”了一聲，補充了必要條件：“但是有個前提，不能再讓我知道你欺負同學。”

“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斷掉聯系，就當是為了我，好好學習可以嗎？”

沒有做到的事情，可以随便應承，蘇南風興高采烈，滿口答應：“可以！”

兩姐妹很快結束通話，蘇知意沒有和蘇南風說起自己暈倒的事情，只是讓她好好休息，争取早日改邪歸正。

與蘇南風溝通一番，做好“家長”工作的蘇知意，給遠在國外的沐芝蘭發了條消息：“媽媽，姐姐這兩天在軍訓基地，又欺負同學了。”

“我不知道怎麽引導她，如果可以，希望您能和她談談，帶她看心理醫生也好，什麽都好，教教她吧。”

“不然我總覺得她要上社會新聞，有天惹禍上身，慘死街頭。”

蘇知意講這件事說得非常嚴重，沐芝蘭結束演唱會，看到女兒的信息時，吓得失了神。

沐芝蘭連忙給蘇知意回撥電話，安慰她一通，讓她不要那麽擔心姐姐的事情，接着和蘇南風電話溝通。

蘇南風自然是滿腹委屈，百般申明，自己已經認識到錯誤，是去幫顧西洲，結果被她誤會揍了一頓。

似乎家長天然就信任自己的孩子，哪怕在看過蘇南風在別人孩子身上留下的暴力痕跡，以及那些兇暴的音頻，沐芝蘭也還是覺得蘇南風只是誤入歧途。

沐芝蘭有些無奈，說了一句和蘇知意差不多的話：“南風，你以前這麽對待顧西洲同學，她會怕的。”

蘇南風還是将自己放在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可是我認真道歉了，我是真的想補償她。”

沐芝蘭不得不提醒：“但是南風，對于被你傷害過的孩子來說，她需要的不是你的補償，是你的遠離。”

“或許你是真心悔過，可是南風，鑒于你有前科，以後沒有人會相信你的真心實意。”

沐芝蘭剛結束演唱會，乘車返回酒店。

她坐在寬敞的車後座，背靠着寬大的椅子，擡手揉了揉眉心，聲音很疲憊：“你欺負過別人，事情鬧得那麽大，今後無論你做什麽，在社會層面上，都會貼着這樣的标簽。”

“并且伴随着你長大，霸淩者的頭銜也不會摘下。你就算做再多的彌補，也無濟于事。”

“而媽媽呢……也會陪着你，成為一個霸淩者的媽媽，妹妹則會成為霸淩者的妹妹。”

“我們一家，在社會人士的眼裏，都和你綁在一起，成為欺負別人的惡霸。”

蘇南風沒有說話，她心裏隐隐有所觸動，知道沐芝蘭說得一切都是真的。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哪怕今天去死也沒關系，但她在意媽媽和妹妹。

蘇南風一陣後怕，好半晌才糯糯說：“對不起媽媽，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沐芝蘭雖然很少和蘇南風溝通，也不太了解青少年心理，在家庭教育上也可以說是很失敗的一個人。

可是相對于“霸權主義”的蘇天谕，沐芝蘭卻能夠承擔自己的責任。

沐芝蘭搖搖頭，淡淡說：“沒關系，是我把你生下來，去面對這個世界。”

“是我沒有教好你，讓你去欺負同學。”

從來沒有人和蘇南風說過這樣的話，蘇天谕就只會把一切責怪在她身上。

成績不好，是她玩弄樂器的錯。

和丁怡等人在一起，偶爾會被提點贊同，說做生意要多交一些可以用的朋友。

她的朋友圈裏，只有能用和不能用兩個選項。

她思念着媽媽，渴望着媽媽的關懷，在年複一年得不到的煎熬裏産生憎恨。

可是當媽媽對她坦誠，蘇南風還是很動容。

蘇南風覺得鼻尖酸脹，雙眼盈滿熱淚，帶着哭腔：“不是這樣的媽媽，是我不好，我是個壞孩子……”

她在哭，比以前那些虛假的淚水，要真誠許多。

孩子是不是真誠，作為媽媽其實能感覺得到。沐芝蘭這才松了一口氣：“南風，沒有誰是天生的壞孩子。”

“你只是太年輕，誤入歧途，但還能更改。”

“造成的傷害無法彌補，哪怕你真心，也一輩子無法獲得顧西洲同學的原諒。你要記得昨晚被人打的疼痛，在你疼痛之前，顧西洲同學已經品嘗過這個滋味一年多。”

“媽媽為這件事感到痛心和自責，我沒辦法對顧西洲同學做出什麽精神上的補償。”

“但是南風，你可以管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再欺負同學，讓別人感受到痛苦。”

她既然把蘇南風帶到了這個世界，除了保護好她之外，其實還有一個職能。

怎麽教她做一個人，做一個不會傷害別人的善良正直的人。

或許蘇南風以後就是個草包廢物也沒關系，但沐芝蘭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去欺淩別人。

這是個錯誤，需要糾正。

“如果你沒辦法自控，媽媽可以帶你去看醫生，帶你去做治療……但不要再傷害別人了好嗎？”

蘇南風是帶着罪過的，但她還未成年，法律都會給她們更改錯誤的機會，更不要說沐芝蘭。

難得的關懷，讓蘇南風選擇順從。

她悶悶地應了聲好，沐芝蘭這才欣慰地說：“我過段時間就能結束演出。”

“媽媽好久沒給你做飯了，你要是乖乖的，到時候回國媽媽去給你做飯。”

一頓大棒外加一個甜棗，蘇南風覺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行了：“好！”

縱然被一通教育，但得到妹妹和媽媽的關懷，蘇南風也沒覺得是壞事。

她本來以為媽媽和妹妹會放棄她，結果沒有，蘇南風開始痛定思痛，決定洗心革面。

當然，這只是心裏下定決心，并沒有別的行動。

比如她沒有讓丁怡放過王怡人，解散自己的小團夥。

也沒有放棄讓丁怡盯着顧西洲。

和媽媽結束電話，蘇南風給丁怡發了條信息：“這段時間我不在，給我盯好顧西洲，讓她別勾引我妹妹。”

等丁怡看到這條消息，下午的軍訓已經結束。

天邊燒起赤色的雲霞，将蔚藍的天空染得極為明豔。

顧西洲端着兩份盒飯，踏着夕陽走到醫務室，蘇知意正從病床上下來，準備去食堂。

少女的雙腳剛落地，一個瘦弱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四目相對，蘇知意有些詫異：“顧西洲……你怎麽來了？”

顧西洲是在0820碎碎念之下勉為其難過來的，說什麽公主抱都抱了，端個飯不過分之類的話，忍着耳朵的滾燙來看蘇知意。

要命了。

顧西洲這麽想着，臉頰微微泛紅，比起天邊的雲霞還要醒目。

她走進空無一人的醫務室，将飯盒放在床頭櫃上，對蘇知意說：“我給你帶飯了。”

“你的飯盒是張楚楚找給我的，諾，先吃飯吧。”

她貼心地替蘇知意打開飯盒，将筷子遞了過去，神情很平靜。

蘇知意坐在床上，擡眸望着她的粉頰，心裏有些感動。

少女仰頭望着她，小鹿一樣清純的眼又清澈又明亮，含着明晃晃的笑意：“謝謝。”

顧西洲低頭，看着她的臉，隐約有些明白，明明有着自己最讨厭，最恨的人八分相似的樣貌，可她卻為什麽一點也不抗拒蘇知意。

或許是那個夢，在夢裏，她好似過了十六年，有十四年的時間裏，她都在和蘇知意相處。

從十八歲到三十二歲，憑着這雙無辜又懵懂的小鹿眼，足以将那張自己最讨厭的臉給洗刷幹淨。

蘇知意的眼睛太幹淨了，目光又太溫柔，像清溪，令人沉湎。又像海，包容一切，卻拖拽着人堕入深淵。

顧西洲在這時無端地品嘗到了濃烈的恨意，這恨意似乎不在自己身上，而源于附着在自己靈魂上的東西。

驅使着她想，如果蘇知意不是蘇南風的妹妹就好了。

如果沒有起那樣的念頭就好了。

如果沒有相遇就好了。

如果……

沒有否認自己愛上就好了。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蘇知意就是蘇南風的妹妹，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實，是她必須要消化的真相。

如果她要繼續和蘇知意做朋友，就必須接受蘇知意所帶着的原生家庭。

這是命運，避無可避。

但是沒關系，托那些未來的福，顧西洲已經明白了一件事：蘇知意是蘇知意，蘇南風是蘇南風。

蘇知意是蘇南風的妹妹，她讨厭這一點，這很正常。

蘇知意是個好人，她喜歡這一點，并不沖突。

她們之間的來往很正常，一切都沒有問題。

她絕對……絕對不會像夢裏的自己，為了複仇，把自己困在仇恨的圍城裏，去踐踏一個無辜的人，成為另一個“蘇南風”。

她不會成為“蘇南風”，她也不要做“蘇南風”，所以她會接納蘇知意。

以朋友的名義。

作者有話說：

小西洲：事先申明，因為我一直沒有朋友，所以我在和她交朋友。

好噠，是朋友了！團結友愛互助。

蘇南風挨揍吧！！！（欠缺毒打。）

可惡給我多評論一點！！！感謝在2022-04-29 23:25:47~2022-04-30 22:26: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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