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節
而且但凡能透得進些許光亮的地方,都命人用木板重重疊疊地給釘死了封牢了。她的作為只換得我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
柴房寬敞,角落堆着劈好的柴垛和稻草。待門外安靜下來,我攤開手掌,掌心是方才趁其不備從送我進來的家丁腰間摸來的火折子,沖着稻草堆用力一吹,整間柴房又恢複了明亮與舒适。
待将過夜用的草鋪打理妥當,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異響,接着幾縷浮灰晃晃悠悠地輕落而下,我心下了然,必是有人揭了瓦蟄伏在上面。
我故意褪下一身泥濘污穢的大紅喜袍,漫不經心狀地玉手輕揚,那抹紅豔即刻被更為熾烈的火舌所吞噬,再伸手出來有一下沒一下地往火堆中添着柴。
‘看來今夜興致高的不止我一個啊!嫣兒适才有幸攀了個牆頭,就引得鳳娘你不甘人後地要上房揭瓦了哈?‘房頂上的黑影一滞,挾着風送來蔑笑陣陣。
‘潑皮丫頭,看你還能猖狂到幾時?‘見我識破,鳳娘無意與我多費唇舌,欲将屋瓦還原。
‘且慢!難不成你就不擔心我将剛剛偷聽得的轉述給各位長老?‘我厲聲喝問道。
‘哦?你認為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麽?‘又是一聲輕笑,朱鳳娘不答反問。
‘既然你把我關在這裏,缺吃少喝的也就罷了,但至少你答應給我罂蓮子的解藥,總歸要給的吧?畢竟就你們眼下的情狀,我這個少奶奶暫時還死不得。‘‘死不得?!‘朱鳳娘冷哼出聲。
‘你莫忘了這裏是朱家村,死得,死不得,還不全憑我朱鳳娘一句話?!原本你若規規矩矩地當這朱府的傀儡少夫人,我倒且能留你些時日,不過你這潑皮丫頭偏不安分,半夜竟誤打誤撞地偷聽去我和福大的談話,如此這般人物,我自當不敢多留。只不過,這裏是朱府,如果你輕易被毒死在這,我自然也脫不了幹系,所以當初便考慮到這層,罂蓮子上的喂的毒自不會是尋常之毒,只有在一定條件下才會觸發。不過,無論是什麽法子,你橫豎都是一死,我是斷不會将解藥白白浪費在一個死人身上的。‘眼見最後一塊瓦片就要被合上,而空蕩蕩的腹中此刻呼鳴聲愈劇。我氣急敗壞地叉着腰仰頭沖上面大叫。
‘言而無信的死婆娘,如若再不給解藥,信不信我拿你家朱老爺的替主烤來吃?‘‘一個已經作古的老爺,一只跟其它雞別無二致的公雞,你以為憑這些就能要挾得了我?未免也太天真了!你愛吃便吃,悉随尊便!‘屋頂徹底還原,之後便再無響動。
經過一整日的折騰,這副身子已然精疲力竭,只是若想休息,餓着肚子卻也不成。而這個柴房裏能拿來填肚子的,怕也只剩那只公雞。沒有選擇的我,便只有對不住這只‘小新郎‘了。
我撸起袖子,手裏握着柴棒。将公雞催逼到牆角,毫無章法地一通亂揮。也不知道究竟哪一棒子恰巧歪打正着地擊中了雞頭,再睜眼時,那只公雞已經橫屍當下。動作麻利地拔了毛,又從地上扒了些灰土沾着未幹的雞血裹了扔進火堆裏。
第四十五節 沉潭(二)
約莫半個時辰後,扒開被烤得焦黑的灰土,泛着油光的肥美雞肉,冒着絲絲熱氣,濃郁地肉香強烈地刺激着昏昏沉沉的神經,顧不得燙手,我抓起來大口大口地咬下去。
炙熱的火堆将面頰烤得通紅,額上隐隐浮出些許汗意,起先沒太在意,只随着心跳的加快,越來越密集的汗珠從我額上涔涔墜落,沒來由地一陣心悸,便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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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更漏聲聲,中天月色寒。
兩道被月光拉得颀長的黑影,輕車熟路地飛身躍上房頂。先前已然還原的屋瓦,再一次悄無聲息地被人拿開。
‘那雞她吃了麽?‘
‘一切盡如你所料,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猜不透鳳娘如何做到?‘
‘福大啊,福大,只可惜你爹娘白白将你生就成一副精明人相貌,偏偏這上頭無端長出一顆豬腦。‘鳳娘嗔怪他說。
‘很簡單。我拿着這丫頭渴盼活命的短頭,強摁着她給老爺沖喜,可她一身的潑皮勁兒,勢必會對和這事相關的一切物什異常敵視;加上我昨個起,故意吩咐不給新娘子送吃食,柴房中僅留與她那只雞;方才又拿那番話激她,她必定會順勢而為地吃掉那只雞。只這丫頭心中千般機變萬般成算,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我要讓她為我演戲,罂蓮子上喂的根本就不可能是什麽令人肚爛腸穿的劇毒,卻是一種特制的迷藥。而這種迷藥只有在和公雞肉混合到一處時,才會發揮功效。莫若如是,她又焉能中招?!‘‘事到如今,這話暫且擱下不論。還是正事要緊。我先前讓你找的人呢?‘話題一轉,鳳娘态度即刻變得審慎起來。
‘正在來這的路上。‘
‘可靠麽?‘
‘放心!此人非但在江湖中口碑了得,還許有保證。得了銀子,只做他份內該做的事,其餘的一概不問,絕無礙主家大計。‘‘那就好。‘聞言,朱鳳娘平靜地收斂了心神。
明月寒光,夜風襲人。幾名護院家丁的腳步聲跫然而至,方才的一切聲響随風遁去,整個內院複歸于夜的寂靜。
柴火堆中的火星倏然一亮。燃得通體透紅的柴禾帶着燃盡的餘溫在微熹的晨光中漸次黯淡下去。噼裏啪啦一通劈砍木板的響動過後。柴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幫急如風火的腳步聲紛沓而至。
酡紅的雙頰上香汗淋漓,潔白如玉的嬌軀羅衫半解,纖弱的腰肢被身後容貌俊美神情缱绻的男子柔柔地攬抵在微敞的胸膛上。點點梅花般血漬從柴火堆延綿至兩人身下的幹草。小小的柴房,一室旖旎春光。
‘各位都瞧見了吧?可憐朱族長屍骨未寒,這個不知檢點的小賤人于洞房之夜就急吼吼地躲在這偷漢子,諸位長老一定要替我家老爺做主啊!‘朱鳳娘咬着牙,疾言厲色地将柴房裏有悖倫常的一切指證給身側四位華發蒼顏的老者看。
渾濁的光刺激着我沉重的眼皮,厲聲的責難震得我的耳鼓嗡鳴一片,我側首掙紮着支起半邊酸麻的身子。只這場景之下,落在衆人眼裏,委實一副小女兒**過後的嬌羞摸樣,亦為前一晚風流放蕩的野合提供了最有力的佐證。
‘來人哪。将這個不知檢點的女子先押下去。朱鳳娘,你負責去召集衆族人,即刻召開宗族會議,我們四位長老當着全體族人的面,會審定罪,勢必還已故的朱族長一個公道。‘其中一名神色冷峻的長老,蹙着眉沉聲說道。
可憐我恍惚中聽得‘定罪‘二字,猛吸了口氣,方才坐直身子。不待我開口解釋地上的斑斑雞血,這副身子早非完璧……,嘴巴剛張了張,便被人塞了個嚴實給拖了出去。
偌大的祠堂,黑黢黢地一片。盡頭的黃花梨木案桌上,按輩分供奉着朱家村列祖列宗的牌位。家丁取過火石打亮白燭,幽黃如豆的燭火在穿堂風中不住搖曳,為祠堂平添了幾分幽森可怖。
不消半刻鐘的功夫,整個朱家村上下百八十號村民就手持火把從四面八方聚集到堂口,聽聞是要按族規處置朱老爺新納的與人**的小妾,村民中有心的還順帶捎上了臭雞蛋和爛菜葉什麽的。
祠堂上,除了主座上族長的位置空出來以外,三位神情肅穆的長老按位列端坐于左右首的太師椅上,氣氛凝重得教人無法呼吸。
族人既已到齊,朱鳳娘便上到堂前痛心疾首聲淚俱下地向衆人杜撰了昨夜發現我偷漢子的整件事情的始末,接下來又有多名家丁跳出來指正我行為舉止的不檢點。可憐我被逼跪在冰涼的石板地上,嘴裏又被塞着棉布,眼神雖極盡惶恐,卻只有聽的份。
就這樣,會審的結果沒有任何懸念。無非是一些寡廉鮮恥、不守婦道、傷風敗俗、罪無可赦之類的,只是臨了那句‘沉潭!令衆族人觀刑,以儆效尤!‘幾個字說得格外铿锵,而此際從那聲線嘶啞表情僵硬的長老嘴裏吐出來頗具震懾人心的份量。
族人觀刑?
死,倒是不怕,畢竟上一世已體驗過一回。我在意的只是這死法,太過教人不堪。
渾渾噩噩間,我身不由己地被人架出了祠堂,在衆人的擁簇下來到大街上,朱家村村民先前準備的那些物什走到這可有了用武之地,什麽臭雞蛋、爛番茄夾雜着馊飯剩菜葉接二連三地叩擊到我散亂的發絲上,愚昧的人群中唯有一雙惡毒的眼睛微笑地看着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