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下身段地去求她。
“哈哈哈哈,女兒又與我說笑。”不等我說完,杜貔直接用大笑結果了我的哀求。
“你那二等金刀侍衛的大哥哪裏用得着我來搭救?絲竹此次誘騙你進青樓有功,已被當朝權丞江王爺賜封為二等金刀侍衛協太和殿廊上行走,你居然還為他的生死求我?!”
杜貔後面的話,已然迷糊不清。又一次,又一次掙紮在痛苦與背叛的漩渦之中,是我太輕易地相信人還是太容易原諒別人曾經對我造成的傷害?或許,或許兩者于我兼而有之,才會再一次遭遇至親至愛之人的背叛。
背叛遠比那些命運的輪盤上施壓給我的苦痛來得深刻得多,許是我太笨,憶想作別絲竹當日,他在街口的佞笑,眸子裏分明透着幾分真。
有種靈魂被徹底擊碎的感覺,痛麽?應該已然麻木了。
“我餓了,快命龜奴備下酒菜。”
“女兒,這就對了,你且休問這依月樓之外的是非,安心在我這好好地做下去吧!”
杜貔,滿臉虛笑。
而此刻的我,也忘卻了導演這場戲的初衷。
我要活下去,無論如何,唯有努力勇敢的活着,才有可能扭轉所有事态的乾坤。
嘴裏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味如嚼蠟的飯菜,仇恨第一次成為了我活下去的真實動機。
第十節 殘足(一)
一場夜雨,清早的青石路面上己尋不見半分蹤跡。辰時已過,依月樓裏卻仍是一派惺忪的睡意,因着歡場的生意夜間才是最為繁忙的時刻,所以姑娘丫頭們并無需特別早起。
杜大當家卻早早地差了門祿,将我和憐兒喚了出來。
過了小巧的垂花門,來到的這個院落進深較大,臺基也較別處的高些,西廂房門前栽種顆郁郁蔥蔥的古槐,濃蔭蔽天。前面辟出了丈尺有餘的水窪,裏面集盡荷花粉黛薄施之美,有赤背白鳍的鯉魚嬉鬧其間。不想這青樓之內竟有如此幽僻之所,我一下竟悟出了其中仿效古詩詞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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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門祿見我凝思低吟,眉宇間憑空舔了幾分驚異的喜色。
“姑娘竟然一下能憶想起唐代的江南詩句,想必腹中倒是有些才學的,小奴鬥膽請教,既然姑娘頓悟到這層,可曾意會此處安放此物的別樣深意?”
見我黛眉深鎖,門祿繼續提點。
“以往來這裏的姑娘,只要是碰到心性高潔的,大當家通常都會将其囚于窟室,待其伏軟後,再命來此觀蓮頓悟。大當家自身亦是喜蓮之人。”
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這何難之有?無非便是暗示女兒家将自身視若着窪中之物,自強不息,不要生生地被那一攤淤泥給拖曳了下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給予其生存下去的一絲動力罷了。
我笑,精神上的動力?這個,暫時我還用不着。
莊貔雖是有些才情,畢竟風月場上混将多年出來,怕還只是流于其表,有所不精吧。難不曾她未将愛蓮說通篇讀下去?接下來緊跟的那句便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而這句完全就是教導女兒家冰清玉潔的詩句,若是應了這句的理,怕是她這個依月樓便是要關門打烊的罷。
見我無意理會,門祿神色尴尬,将我們領進西廂房,交待我們在此稍侯,便急急地退了出去。
房內陳設極其素淡,除了擺放上一整套用上等工藝雕花着鳳的黃花梨木桌椅,再就是牆上挂着的兩幅卷軸略微泛黃的詩詞了。
但見左邊的那幅上書--“素約小腰身,不奈傷春。疏梅影下晚妝新。袅袅娉娉何樣似?一縷輕雲。歌功動朱唇,字字嬌嗔。桃花深徑一通津。悵望瑤臺清夜月,還送歸輪。”
我暗自颔首,意境婉約凄涼,顯而易見自當出自宋代易安居士之手筆,再向右邊望去。
“塗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淩波去;只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偷立宮樣穩,并立雙跌困;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
這個,大學語文的拓展裏,似曾讀過,我記得貌似是出自蘇東坡的《菩薩蠻》一詞,講師還曾跟我們強調過,這首詞的主旨意韻是專詠纏足的。
此詞此刻乍現于此地,亦無非不過附庸風雅的擺設罷了。
“老生閑事耽擱,害女兒們在此久候了。”
第十節 殘足(二)
“老生閑事耽擱,害女兒們在此久候了。”
人未到,聲先至。一陣谄媚的笑聲中,莊貔從屋外跨步而入。厚重的脂粉将整張臉的細微之處遮掩其後,只因由笑得太過用力,震落下脂粉的溝壑裏,尚能一窺之其不怒自威的底色。
莊貔今日上身穿攢着雙色金色的豔桃紅色的斜襟小夾襖,領口袖口各用仔兔絨毛攏了一圈。下身為月牙白的錦羅裙,中腰用一根與上身同色的絲帶松松地束着。一頭烏亮的秀絲在頭頂攏成旗髻,金簪珠玉齊聚于上,随着笑也不住的震顫。
憐兒原本很是閑适,正坐在高凳上肆意晃蕩着雙腳,眼見那女人進來,即刻從凳子上跳下來,站到我的身側向莊貔道萬福。
形勢倉促,收得慢了些,裙裾上不慎印上了一只鞋印。
莊貔臉上先前的和顏悅色一下子就被這抹陰霾吹散得無影無蹤,似笑非笑地看向我倆。
“你倆剛剛在此也侯了些時辰,我且問你們,這牆上緣何挂上這兩幅詩詞?”
憐兒有些害怕,怯怯地向後退了兩步。
莊貔将陰冷的目光刺向我,語氣裏多了不容商榷的成分。
“嫣兒,你長憐兒一歲,你先說。”
退無可退,我也只好無奈作答。
“右邊的這首,是蘇東坡所出,歌詠三寸金蓮的纖妙的,此詞挂在這,想必娘親是想要女兒們效仿古代女子的柔弱。”
莊貔點點頭,頗為贊許地看向我,等待我繼續說下去。
“只是左邊的這首,小女不才,未曾讀過,還望娘親提點。”
“左邊的這首出自李清照,但這詞的出處并不是重點,我只想讓你們看到的是它的第一句,‘素約小腰身‘便可。我這開的是青樓,既是青樓,自是有青樓的一整套規矩。而論規矩中,首當其沖的便是這束腰和纏足,換言而之,既然要賣,就一定要有賣相。水桶腰身的粗俗婆娘,滿大街都是,所以男人稀罕就稀罕的是那類柳腰細擺的小腰身。正巧呢,前幾日,我南夷的一個喜好四處游走的兄弟,從異邦帶回了一批束腰,你們正趕上用得着,我就給你們帶來了。”
莊貔拍了兩下巴掌,已有一着淺綠色羅紗裙的丫頭從門外捧了兩套古怪的衣衫進來。但見那衣衫質料為暗黑色絲綢,內有細棉襯裏,設計極端複雜,針腳細密,用了20根鯨骨,140條系帶線。
我心下明白,這便是我們那個世紀被演變而來塑身內衣的原型了。對于我這個曾穿戴了二十多年文胸的現代人而言,穿上這個倒也并非什麽難事,無非呼吸沒有先前那般順暢而已。
“這個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去适應,有專門侍候的丫鬟會幫你們沐浴後扣上背後的搭扣。我有個要求,穿上之後,你們便不可私自摘除,睡覺吃飯都不準離身。”
の?這是什麽奇怪的規矩?難不成睡覺還有眼線在被窩裏監視?!着實可笑得緊。為了不觸怒面前這個惡毒老鸨的逆鱗,我費力打壓下笑意,容她繼續往下說。
“還有,你們且将裙裾提起來,讓我看看。”
我和憐兒都不明白,這又是什麽名堂,只有照做。不肖一秒,她便說可以放下了。
“束腰,三日,三日之後,我會請專事之人過來替你們纏足,你倆的這兩雙天足,是無論如何亦不可見客的,若要給人瞅見了,我們依月樓的大名非得被人恥笑了去。”
纏足?不是吧?!在我對這個名詞的理解中,纏足無異于殘足,即便是十歲之內的女孩兒去纏這玩意,都會痛得呼天搶地的,更何況我一天足了二十幾年的現代女性?曾經在報紙上還看到這樣一篇報道。
雲南六一村的吳楊氏老太太這樣回憶她的纏腳的經歷:她母親用織布機上的“射通”,橫墊在她的腳腰下,讓腳腰凸起。然後,裹紮起來,逼她走路。慢慢的,腳腰被“射通”凸斷了。她因此一個多月不能下床走路。雖然腳腰折斷了,但她的腳仍然臃腫難看。她母親又念叨:你這雙男人腳,怎麽還不爛?她奶奶也說:難爛了,該使用法子了。于是,她母親在她奶奶的指導下,找來半個瓷碗,砸成碎片,放在她的腳底、腳腰、腳面上,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