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矛盾
大抵是最近情緒壓力和工作壓力都大, 加上本月的生理期逐漸臨近,夏日來臨,孟泠歆近兩天明顯感覺到自己在情緒控制這一塊做得不如從前了。
不止是在面對盛楹的時候,在公司裏, 也同樣。
孟泠歆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卻又無可奈何。
同樣無措的還有盛楹。
她抿住下唇,眸光微微閃爍着:“我這次見的朋友……确實都是同一個人。”
孟泠歆的情緒來得突然, 問的話也十分具有針對性, 可以說已經主動越過了兩人間一直默認的那條無形底線, 讓盛楹措手不及,不知該要怎樣接話才好。
她又不是傻子, 當然從對方的話裏讀到了隐隐約約不耐煩的情緒。
孟泠歆不喜歡自己總是出門去見同一個人?
還是說,只是不喜歡自己有所隐瞞?
摸不準對方的心思,盛楹想了會兒,遲疑開口:“是沈棠, 我答應了要去見她, 今天是最後一次。”連着幾次都是晚上,也不知沈棠是犯了什麽病, 一定要晚上的時候讓人把她接去喝茶。
兩人約好最後見五次, 也算這五年經紀約的一個了結。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盛楹過去的時候會把解約合同帶上讓沈棠簽字, 從此兩清。
今晚以後,官司可以擱置, 沈棠無條件解約放人, 這樣一來盛楹也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複出。
畢竟誰都知道對于一個正處于上升期的藝人演員來說, 忽然銷聲匿跡沒有戲可拍, 意味着什麽。
盛楹眼前的這個難關很難, 需要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跨過去。
不是不能走法律途徑打官司,只不過這樣一來太耽誤事,且撕破臉也不好看,畢竟沈棠不單單只是一個家娛樂經紀公司的小老總,背後的資本力量不容小觑。
自然,對方之所以答應得這麽痛快放人也并非是良心上過意不去了,不過是資本與資本的碰撞。
有人出面從中調和,這才使得這次風波得以妥善解決。
可這些圈子內部的事情,孟泠歆并不清楚。
盛楹不答還好,這樣答一半藏一半,她這些日以來積壓的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焦躁:“算了,其實剛剛我不應該問,你也沒這個必要和我說。”
置于腿側邊的五指暗自收攏,孟泠歆深吸一口氣:“很抱歉,我……最近情緒不太好。”
“有點困,我去睡個午覺。”
說完,她起身離開客廳,避開了有盛楹在的地方。
而所謂的午睡,也不過是個借口,孟泠歆合上雙眼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
人就是這樣,一開始的時候站得遠遠,距離被拉得很開,所以無所謂對方的生活裏有哪些人,發生了什麽,這時孟泠歆不過是個局外人。
她拎得清,懂進退,知分寸。
到近了以後,再近,很顯然,眼下她和盛楹之間的距離已經算不上安全距離了,同一屋檐下實在過于親近,彼此的生活軌跡交織在一起,很多事情想要不去在意都很難做到。
但讓孟泠歆最不安的一點,是她只在自己身上發現了這種情緒。
反之,盛楹似乎并未受到太多的影響。
關系天平的失衡往往是先從一側開始,暮色降臨将人雙眼遮蔽,就連皎潔的月色都逃不開被雲霧所掩,何況是人。
在盛楹出門赴約以後沒多久,孟泠歆也從床上起來簡單收拾了下自己,跟着出門了。
來京城的時間也有好幾個月,她還沒怎麽好好體驗過這邊的夜生活到底多精彩。
白日都市繁忙,入夜紙醉金迷。
這座城市裏太多的人身上背負着各種各樣的壓力和煩惱,如同孟泠歆這般出來放松娛樂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數。
在地圖上挑了一家距離比較近的小酒館,孟泠歆打車過去。
也是沒兩年就快三十的人了,要說對這種地方有多陌生,也不至于,她記得自己從大學畢業以後剛進社會的那兩年,還是會和朋友同事常來這種地方。
外人總說她清高冷傲,其實不盡然。
掀簾而入,撲面而來的是各地酒館裏獨有的那一份熏香味連帶着一股子潮悶氣息。
不到八點,酒館裏頭就坐着三兩個零散的客人喝酒聊天。
孟泠歆直奔吧臺,向吧臺後方的調酒師開口,熟稔地要了兩杯不同口味的酒,像極了情場失意過來買醉的那一類人。
“姐姐是失戀了嗎?”年輕的調酒師有些好奇。
他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在這種場合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以至于很多時候客人一落座,他就會忍不住開始分析對方來此的原因,尤其是那些形單影只獨自來此的人。
比如,眼前的孟泠歆。
“失心瘋。”孟泠歆擡眸看了調酒師一眼,她現在實在沒興致和人搭話。
“那就是失戀了。”調酒師笑了兩聲。
很快,手上一杯簡單的酒已經調好送到了孟泠歆面前。
他長得白淨清秀不算差勁,甚至可以說是比較受女人歡迎的那一類,可孟泠歆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大約是整個人看起來過于冷淡,身上又散着一股子生人勿進的氣息,調酒師主動搭話碰了幾次壁以後就學乖了,不再自找沒趣。
但很快,時間晚一點酒館裏人多起來以後,又開始接連有人上前搭讪。
孟泠歆有點煩,每次拒絕一個人她都要重複一遍自己說過的話。
人多了,音樂也燥了起來,駐唱歌手開始上臺演唱,酒館裏的燈光也調的更暗了些。
杯子裏的酒喝的不算急,可這種調制的酒後勁本就要大些,一杯又一杯,到了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有電話打過來,孟泠歆連來電人都沒看清楚就已經接起了。
她半虛着眼眸,醉态微顯,對着那邊“喂”了一聲。
沒醉,又像是醉了。
“你在外面玩?”電話那頭很快有人聲傳來,聽起來好像是盛楹的聲音。
孟泠歆低頭仔細分辨着,騰出另外一只空閑的手按了下眉心緩了下頭暈:“嗯。”
“在哪?酒吧嗎?”盛楹的語氣逐漸變得認真,讓人聽着,像是在查崗。
孟泠歆本今晚出門心中本就是帶着情緒的,且這情緒的源頭,就是眼下電話那頭的人,所以聽到盛楹這樣态度生硬地追問,她皺緊了眉:“不用你管,晚點我就自己回去了。”
這句話說完,她剛好擡眼瞥見吧臺後方的調酒師正在看自己。
“你看什麽?”她又嗆了調酒師一句,面色如霜。
孟泠歆确實是有些醉了,不然的話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被無故波及到的人神情僵了一瞬,讪笑着挪開了自己的視線,繼續調酒。
電話那頭,盛楹這會兒總算聽出了點端倪發現孟泠歆應該是有點喝多了在生自己的氣。
“孟泠歆……”她無可奈何,又有點着急,“我去接你好不好,你在哪?”
“你太惹眼了,不方便,”孟泠歆再一次出聲拒絕,“我說了,我一會兒就自己回去。”
話說完,眼眸中已經氲上一層水色霧氣。
盛楹确實惹眼,不僅是職業身份,就連人也是,像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還是不來為好。
吧臺上面前杯子裏的酒又快見底了,孟泠歆喝完最後一口,甜澀的酒水入喉餘下點酒香味,她将手機從耳朵旁邊拿下來看了眼時間,十點半了。
難怪盛楹知道自己不在家,原來是已經從別墅區回來了。
手機捏在手裏,通話界面上的時間數字還在一秒一秒的跳動。
孟泠歆不知道盛楹在那邊又說了些什麽,她一個字都沒聽見,只是拿起手機送到嘴邊以一句話結尾:“別說了,我現在回去。”
在調酒師詫異的目光下,孟泠歆抓起手機起身離開。
他大概沒有想到一個“失戀的女人”在喝到半醉以後還能這麽理智及時地收住,知道回家。
出了酒館,孟泠歆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往回。
半路上,盛楹又接連打來了好幾個電話,全都被她挂掉了。
車窗半開着,晚風吹在臉上散了點酒意,手裏的手機一下接一下響着進來許多條新的消息。
孟泠歆偏頭凝望着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其實覺得自己算不上醉,頂多就是酒精作用頭有點發暈。
分寸她一直都有,可這世間的大多數人都不這麽覺得。
盛楹是,那個調酒師也是,都以為她喝多了。
車子一路安穩駛達目的地。
孟泠歆原本是要上樓直接回家,不巧,恰好在樓下碰見了出來遛狗的田甜。
兩人有段時間沒見,遂一邊走,一邊聊,多繞着小區走了兩三圈。
這樣,身上那點本就不怎麽濃的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心情也松快了許多。
“——孟泠歆。”
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的,孟泠歆只聽見似乎有人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她沒來得及回頭,反而是和她在一起的田甜率先朝出現在前方的門口的人影看去,将人認了出來。
“孟姐姐,好像是和你住一起的那個姐姐。”田甜轉臉去看孟泠歆,目光澄澈。
聽見這話,孟泠歆愣怔了下。
她擡眼望去,只見前方那人的影子被一側路燈照得老長。
穿戴整齊的盛楹大半夜出現在這,應該是準備出門去找人,可她哪裏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原來就在樓下和人閑聊,散步,一點要回家的意思都沒有。
孟泠歆也在這時下意識低頭去摸口袋的裏手機,隐約間,已經猜到了什麽。
果然,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