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6 章
定好出行日期後，許喃提前和電視臺請好年假。
出行的行李是李衡一并收拾的，許喃坐在床尾，看李衡條理有序地裝着東西，把每一件衣服疊得板正，占用了最少的空間。
兩人帶的東西不多，一切從簡，加一起一個登機箱和一個托特包便夠了。
“上一次看你幫我收拾行李，還是高中轉學。”許喃說。
那時他們只是學生，一切變動都要随着父母的行動軌跡而改變，不得不接受，雖有不舍，更多的是理解。
期待着等大學就好了，大學考到同一個城市，又可以天天見面了。
可誰知，他們享受過短暫而快樂的大學時光後，體驗到了更漫長更痛苦看不到絲毫希望的分別。
李衡從她手裏接過洗漱用品包，放到行李箱裏，說：“不一樣的。上次是我送你離開，這次是我們一起出行。”
是的。不一樣。
一起。許喃很喜歡這個詞。
他們一起去機場，一起辦理值機、登機，看到形狀特殊的雲彩時想要分享的人就在身邊，不用通過手機聯絡，落地後也不用和對方報平安，因為對方就在自己身邊。
大概是命運想要增加這場短途旅行的特殊性，飛機行至半途，因空中有不明飛行物，在空中盤旋良久，延遲降落。
到豐南長河機場時，已經是夜裏。坐了一路，兩人都有些疲憊，外面連綿的雨水籠罩着暗夜，明燈如白晝的機場內客流匆匆，出租車搭乘區排着長長的隊伍，供不應求。
李衡因此提議：“今晚先在附近住下，明天在換到市裏的酒店。”
許喃挽着他的肩膀，點點頭，沒意見：“你安排。”
酒店環境算不上好，但勝在近，距離機場不到十分鐘的車程。
李衡在前臺辦理入住時，許喃聚精會神地盯着櫃臺旁立着的酒店宣傳海報上，不知想到了什麽，有些出神。
“走吧。”李衡接過房卡，一手推着行李，另只手牽着許喃，往電梯口走，不經意問起，“剛剛在看什麽？”
夜裏溫度降得低，許喃身上披着李衡的夾克，被從他身上沾來的熱意包裹。她擡手摸了摸李衡只穿着短袖的手臂，肌肉結實，體溫有些涼。
“我幾年前住過這家酒店。”許喃說起，“那年我剛工作，要去香港出差。因為暴雨飛機緊急備降到長河機場，作為補償，航空公司安排乘客入住了這家酒店。”
許喃湊近李衡些，小聲說：“酒店設施挺差的，熱水一陣有一陣沒有，馬桶一晚上壞兩次，總按不出水。”
頓了下，她補充道：“不過酒店工作人員挺細心的。來修馬桶的酒店員工注意到我感冒，還讓酒店前臺送來了感冒藥。”
許喃說着，神色暗了暗，收緊挽着李衡手臂的手，說：“如果當時知道你在這座城市，那我就多呆幾天。說不準能在大街上碰見。”
李衡笑着揉揉她的頭，說：“已經遇見了。”
“什麽？”許喃沒聽懂。
只聽李衡說起：“你是不是十月份過來的？住在朝南的房間，是個标間，但只有你一個人住。”
許喃眨眨眼，雖說記不太真切細節，但李衡提的這幾樣她還是記得的。房間朝南，沖着車來人往的街道，窗戶隔音不好，晚上車輛的聲音，飛機飛過的聲音，很吵，加上許喃當時感冒，一整晚沒睡踏實，翻來覆去地做夢。
确實是标間，當時大床房數量有限，到許喃時，只剩一個标間。
“你怎麽知道的？！”許喃瞪大眼。
李衡深藏功與名地笑笑：“不止這些。我還知道你那晚一直在忙工作，頭發都顧不上吹。穿件駝色的風衣，行李箱用的還是大一開學前我陪你買的那個。”
全對。
沒吹頭發是因為沒顧上，沒有按時到香港見客戶，工作還是要處理的，因此轉為線上，所以根本顧不上吹頭發。甚至顧不得多擦幾下，在肩上披了條幹淨的白毛巾，方便吸水，便坐在書桌前開始開會。
李衡陪自己買的行李箱用了大學四年，陪她去國外做交換生，又陪她去了戰區，堅挺地跟着她到了打工人階段。正是那次出差，行李箱的輪子壞掉了一個，提手斷了，許喃後來沒再用它，卻一直沒舍得丢，現在還在她房間角落，用它裝着過去和李衡的回憶。
“你不會是……”隔得太久了，許喃壓根記不得自己具體遇到哪些人。如果和李衡正面對上，她不會認不出的，除非……許喃思前想後，腦袋裏閃過那個戴着黑色口罩的維修員。
許喃當時忙工作，敞着酒店的房門，任由他在廁所修馬桶，并沒有理會。等他維修完，許喃應該去确認一下是不是能夠正常使用，但許喃被工作會議絆住腳，走不開，只匆匆擡頭跟他道了謝，便把人送走了。
再多，就想不起來了。維修員的反應，維修員的眼神，維修員的聲音，她一概記不起來。
許喃此刻的心情期待又後悔：“真的是你啊？”
兩人出了電梯，往房間走。李衡拿着房卡開了門，許喃把人抱住，推在門板上，探究地和他确認。
李衡沉聲嗯了下，便被許喃捧着臉親上。許喃勾着他脖頸，挂在他身上，玩啊似的啄着。
李衡攬着她的腰，方便她鬧。房間裏還沒來得及開燈，沒拉窗簾的窗戶灑進街上熱鬧的燈光和天邊清冷的月光。漸漸适應黑暗後，兩人看清了對方的輪廓，眼睛格外亮。
“你為什麽不跟我打招呼，害我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許喃輕聲問。
“怕你有危險。”李衡回吻她。
當時李衡還沒從販毒集團撤出來，避着他們來這個賓館和緝毒隊的同事私下見面，意外遇見她。有想過要跟她相認，但當時自己沒辦法跟她走或者多陪她待一會，也擔心她知道的越多會有危險。因此假借維修員的身份，單方面短暫地和她見了一面。
看到她沒吹頭發就在工作，心疼地想過去幫忙；聽到她說幾句話就忍不住咳嗽一次，心疼地想幫她倒杯熱水……
但他忍住了。
能做的只是讓酒店前臺來送藥，以及提醒她休息前最好把頭發吹幹。
“我那時候剛剛轉正，還沒完全适應工作節奏，所以會比較忙。”許喃靠在李衡懷裏，小聲說着，“要是我那時沒忙工作，多跟你說說話就好了。我怎麽能認不出你呢，我不該認不出你的。”
李衡撫着她的頭發，糾正：“是我故意不想讓你認出來的。”
怕許喃被這懊悔的情緒困住，李衡主動岔開話題：“你大學學的金融專業，畢業後在證券公司工作。後來為什麽去了電視臺？”
這事說來話長，但許喃不急，緩聲跟李衡解釋：“因為我發覺在金融圈工作自己變得越來越冷漠，都快不像自己了，我工作越久越讨厭自己。因為張征和程祈的介紹，一直有在電視臺兼職做電臺節目，覺得更有人情味，所以就跳槽了，一直工作到現在，熱情還沒有消散。我高中不就是廣播站的嘛，所以跨度也不算太大，而且臺裏的前輩都很照顧我，比在金融行業壓力小很多，也開心很多，能感受到自己工作的意義。”
聽着她慢悠悠地說起，李衡努力腦補着她那幾年的人生，手輕輕地撫着她的發，說：“挺好的。”
謝謝歲月的厚待。
翌日是個大晴天，中午，兩人換到市裏的酒店。因為知曉了那個藏在歲月裏的小秘密，許喃對這座城市的感情更深了。
下午的時候，李衡帶許喃融入這座城市，看游人如織的風景，吃受歡迎的小店。李衡沒頻繁地提過去在這座城市經歷了什麽，許喃也不問，他們的人生，除了過去，除了靠着回憶支撐，還有未來，新鮮的充滿魅力的未來。
兩人和大多數游客一樣，出行搭乘的是四通八達的地鐵。
沒有空座，李衡拉着吊環，許喃則拉着李衡的手臂，看看行色各異的路人，然後看看一直在自己身邊的李衡。
下地鐵時，遇到個意外。
有老人在大庭廣衆下突然昏厥，大多數人踟蹰擔憂，卻不敢上前扶一把。最後一對年輕戀人上前，那男生恰好是即将畢業醫學生，急救措施很專業，當即進行了急救。
救護車沒到，患者沒有蘇醒的征兆。
那男生長時間高頻率的按壓動作，過度消耗着體力，眉頭緊鎖，汗水不斷從鬓角落下來。男生的女朋友在一旁攥着手機不斷地打電話詢問、催促着救護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李衡見男生快支撐不住，上前溝通：“我換你。”
男生全神貫注地按壓，慢了半拍才聽到，見旁邊正派冷靜的男人沖自己點頭示意，才撤手讓開。
李衡第一時間接替上。
兩人合計做了近二十分鐘的心肺複蘇，老人才有微弱的生命體征，救護車姍姍來遲，老人被接走去了醫院。
等家屬滿懷感激地想要找人時，地鐵站行人流動，哪裏還有見義勇為那兩人的身影。
許喃抓着李衡的手臂一路小跑，跑出去一段距離才停下，她回頭看着，跟李衡說：“剛剛那個男生也被他女朋友拽走了，現在小孩真挺勇敢和善良的，聽圍觀的群衆說，他好像是醫學生，未來一定是個好醫生。”
李衡攬着許喃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邊帶帶，避免她被周圍的人流沖撞，接話道：“你不比別人大多少。”
“那是自然，我永遠十八歲。”許喃靠在他胸膛上，仰臉，笑得跟十八歲時一樣開心。
豐南美麗、富饒、神奇、多彩。兩人在菌子火鍋店吃飯時，又碰到了那對年輕情侶，不過他們在吵架。
李衡認出來，說：“是在地鐵站的那兩人。”
店裏生意不錯，唯一的一張空桌正好鄰着大學生情侶那桌。
旅行對情侶感情是一種考驗，這是公認的。
許喃被迫聽了會，發現他們吵架的原因是因為男生在地鐵站見義勇為，而這行為被女生歸納為多管閑事。
人性偉大又脆弱，遑論如今社會碰瓷的事頻發。面對今天這樣的突發事件，願意站出來且有能力施以援手的人，越來越少了。
許喃對女生的态度不敢茍同，卻也表示理解。
聽着女生因為這個原因一句接一句地指責男友，許喃心裏有些心酸。
而那男生脾氣很好，對于女友的怨氣照單全收，同時耐心地安撫她：“這不是沒事嘛，都解決了。”
“你又這樣，陳輝，你總是這樣。要是沒救回來呢，周圍那麽多人在拍，要是發到網上你肯定會再次被網曝的。”女生說着哭了起來，又想忍又忍不住的，吸了幾下鼻子。
“好了好了，再哭下去眼睛都腫了，一會拍照可不好看了。”叫陳輝的男生好說歹說，把女生安撫住。
女生鬧了幾句，去衛生間洗臉，适才平息。
女生挂在椅背上的包掉了，許喃離得近，幫她撿起來，挂回去。
陳輝适才注意到許喃和李衡，揚起明朗的笑，打招呼：“是你們啊。”
李衡點點頭：“巧。”
許喃從衛生間的方向收回目光，問陳輝：“你女朋友沒事吧。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麻煩。”陳輝神色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做什麽她都挺支持我的。但自打去年，我在高鐵上幫助一個休克的孕婦做急救，孕婦沒能脫險，家屬找到學校，拉橫幅痛斥我害人喪命。我女朋友才變得這樣謹慎敏感的，害，她就是嘴上說說，真遇到事情她能幫上忙肯定比我沖在前頭，她是學新聞的，現在是實習記者。”
“輿論是把雙刃劍，但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李衡說。
陳輝笑起來，眼神感覺純粹：“我是不覺得有什麽，我是什麽樣的人，認識我的人都清楚，那些誤會，永遠都是誤會。”
李衡露出個贊許的眼神：“是這個理。”
正說着，女朋友回來，洗過臉，撲粉遮了泛紅的眼眶，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很多。陳輝便沒再跟李衡和許喃聊什麽，專心逗女友開心去了。
吃完火鍋，從店裏出來，許喃挽着李衡的手臂，有些犯食困。
“怎麽了？”李衡問。
許喃說：“我在想如果我們大學時沒有分開，會是什麽樣？”
“可能有一天，我們對彼此都膩了，還是會分手。”許喃不喜歡他這個假設，但很喜歡他接下來的這句：“但正因為我們分別了近十年，時間證明了我們對彼此的愛多堅不可摧，如今才能更加珍惜對方。我們還有很多未來，有大把的時間把以前沒做的、想做的事情一一做了。”
許喃撇嘴想了想，抛出一個送命題：“那你喜歡過去的我多一些，還是更愛現在的我？”
“我啊。”李衡說，“我愛過去的你，也對如今的你心動。”
又一天，是李衡的同事出殡的那天。這個英雄叫韓超，超人的超。
這天一大早陰雨綿綿，烈士陵園被籠罩在沉重壓抑的氣氛中。
帶着功勳入土，韓超身負榮光，由昔日同事和親友護送，正式葬入陵園。
儀式講究，隊裏一衆骨幹精英着戎裝，脫帽致敬。
李衡一身黑衣，撐一把黑傘，和許喃一同站在傘下為這位英雄送行。
韓超的父母都是警察，哭得悲痛又克制。
儀式結束，許喃和李衡跟着大隊伍離開時，發現不遠處站着個瘦削清冷的女人。
“韓超的未婚妻。”李衡也注意到，小聲和許喃解釋。
許喃和李衡說了聲，過去那邊，然後把手裏拿着備用的長柄傘遞出去：“這把傘給你。”
女人沖許喃抿了個苦澀的笑，說：“謝謝。”
她對許喃說完，又沖李衡一點頭，算作打招呼。
又一次見面，許喃知道她叫于珊珊，是一名舞蹈老師。
離開豐南前，許喃陪李衡去看望了一次韓家父母，當時于珊珊也在，李衡陪老人說話時，許喃聽于珊珊說起了她和韓超的故事。
“我跟他是在一次救援中認識的。當時我因為職場性騷擾被朋友背刺，被父母嫌棄，看不到生活希望，決定輕生。當時韓超正好路過，把我救了下來。在他開導下，我開始了新的生活。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警察，而且是很危險的警種，緝毒警。他生活中挺木讷的，嘴也笨，但一旦穿上那身警服，肩負警察的責任，整個人都在發光，眼睛尤其亮。我當時追了他好久，他起初是不同意，恨不得躲着我走，但女追男隔層紗嘛，我跟他身邊的同事打好關系，無孔不入地出現在他生活裏，後來就把他追到手了。”
“他執行任務時，英勇飒氣，但生活中跟我牽個手都臉紅。而且一點也不浪漫，但他會記得我生日，記得每一個對我們重要的日子。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訂婚時，兩人山盟海誓，承諾白頭偕老。
韓超在任務中受傷，昏迷數年，于珊珊不離不棄，替他照顧着家人。
而如今，希望最終破滅。
于珊珊傾訴的聲音逐漸哽咽，越想忘，就越難忘。
于珊珊身型高瘦，脖頸細長，随意往那一坐，儀态很好。而且五官标志秀氣，是個美人胚子，大概是近些年為韓超的身體操心勞神，整個人略顯疲态。
許喃說不出安慰人的話，靜靜地聽她把故事講完，才憋出一句：“如果韓超在，一定不想看到你困在其中一直走不出來，還是要想開些。”
于珊珊點頭，說：“我知道。”
從韓家離開，許喃緊緊攥着李衡的手，合在一起的掌心蒙了層濕汗，也不分開。
兩人沒在豐南久待，沒了剛落地時的悠閑心情，如今這個城市讓許喃感到壓抑和沉重。
風景毓秀的地方，卻有着刻骨銘心的記憶，許喃幾乎是以逃離的心情離開這個地方。
但臨上飛機前，李衡接到個電話，挂斷後，臉色久久沒有平複。許喃在一旁用平板看電視臺公衆號今日推送的文章，隔了會才注意到李衡的沉默，她隐隐感到不安：“怎麽了？”
李衡薄唇張合，說了句什麽。
許喃神情呆滞，好半晌才理解過他的意思。
——“于珊珊自殺了。”
她去找那個自己奉獻了一整個青春的英雄。
她就這麽走了。
“怎麽會這樣。”許喃緊緊扣着平板的邊，眼眶裏很快蓄上眼淚。關于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了，許喃仔細回憶那天和于珊珊聊天時的場景，思考自己是否錯過了于珊珊無意中發出的求救信號，如果自己當初多開導她一些，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就像于珊珊多年前輕生被韓超救下，如今也能被救下。
但已經晚了。
飛北央的飛機上，許喃蓋着空姐送來的毯子小憩了會兒，再睜眼時靠在李衡懷裏小聲說：“李衡，我覺得你說得對，死亡并不可怕。大多數人往往只看到故事的結局，認為只要結局的那一刻主角們是幸福的，過往的一切坎坷與折磨都可以被遺忘，而相反，只要結局不盡人意，故事便立刻被定義為悲劇。可世界上有太多震撼的生命和無私的愛等待我們遇見和感悟，站在人生的終點，回望一生，只要像夏花一樣絢爛奪目的開放過，有哪怕一刻的救贖和盡興，故事便可以稱之為圓滿，不是嗎？誰也不能貶低它的價值和意義。而于珊珊和韓超，是幸福的，對嗎？”
李衡聲音低沉，應她：“對。他們走向了一個圓滿的故事結局。”
入冬前，婚房裝修好味散得差不多，小兩口正式搬過去。
找了一天朋友們都有空的日子，叫來家裏暖房。挺神奇的，兜兜轉轉，身邊最好的朋友還是上學時玩得近的那幾位。鹿央跟孟澄西聊得來，跟大家的氣場很合，很容易融入到氛圍中。
裝修的事是許喃和李衡商量着來的，沒有請設計師，角角落落都藏着他們的愛意。三室兩廳的房子，砸了一堵非承重牆，客廳和書房相接，視野開闊，采光很好。靠在牆邊的定制木書架頂着天花板，長型的大書桌上可容納兩人辦公看書互不打擾。
書桌正沖着客廳的投影幕布，旁邊的沙發舒适度夠，還加了一個單人躺椅，和榻榻米坐墊，朋友來家裏完全坐得下。
卧室連通陽臺，有獨衛，隔出衣帽間。當時看房時戶型選得好，因此兩人裝修時發揮的空間比較大。
倒是兒童房裏，東西沒怎麽添置，收拾得還不如客房來得好。許喃和李衡暫時沒有備孕的打算，對孩子的訴求并不強烈。想着等以後按照孩子的性別來布置。
裝修時踩了不少坑，好在李衡和許喃都是遇到問題解決問題，不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中都極具領導能力的人，因此過程中雖有不愉快，但最終效果很令人滿意。
家裏人多，一人出兩道菜，很快就擺滿一桌，根本用不着她下廚。許喃獨居生活多年，自以為做得不錯的幾道菜，在李衡看來，只達到能吃的及格線，因此，今天這樣的日子，許喃接過李衡切好的水果便被趕去了客廳。
孟澄西帶了紅酒來，陳铮鳴看見後，準備提前醒上。進廚房看了一圈沒找到開瓶器，順嘴問了許喃一句。
許喃跟着找了半天，也沒看見，最終只能求助李衡。
為這事，被鹿央調侃起來：“這是你家嗎？連東西在哪都不知道。”
孟澄西在一旁附和：“看她這架勢，估計李衡就沒打算讓她進廚房。”
許喃笑笑，默許了兩人的猜測，只說：“廚房外要找什麽東西，我還是能知道的。為了你們的飲食心情，我還是不進去幫忙了。”
鹿央四處張望着屋裏的裝潢，注意力落到影視櫃擺着的相框上，眨眼：“你倆連婚紗照都拍了？怎麽悄默聲的，連條朋友圈都沒發。”
“還沒拍，那是之前李衡爸媽拍結婚證，我在婚紗店裏瞎試着玩，蹭了一張。”許喃仔細看了幾眼，越看越喜歡，沒有花哨的妝容，沒有複雜的造型，但那時過完年，兩人剛和好，擁有一個嶄新而美好的開始，兩人心情都很愉悅，感情真摯，因此照片定格下的瞬間，幸福感滿得能溢出來，很有感染力。
許喃回神，聽兩個閨蜜又聊起她這證都領了，什麽時候辦婚禮。
現在想想，她和李衡領證确實突然了一點，有種晚幾天對方就會跑了的匆忙感，但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情到濃處，決定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就做了。因此什麽訂婚、婚禮這些事，都沒考慮。
證領了，就是合法夫妻，返回去再想訂婚、婚禮的事，好像覺得沒有太大必要。
“等過些天吧，我和李衡還沒聊這件事呢。等忙完這陣，定了日子你倆可要把時間留出來給我當伴娘。”
孟澄西和鹿央異口同聲：“沒問題。”
臨近年末，電視臺工作忙，下班晚了，李衡在隊裏呆得時間也久了。
兩人不常在家，冰箱裏的東西常常來不及吃就壞掉，等周末大掃除時，許喃看着壞掉的一兜蘋果開始感慨：“你有沒有覺得時間不夠用？”
成年後，由自己掌控的時間多了，可需要自己處理的事情也多了。日子過得充實且忙碌，生活的時間少了。
許喃在想，是不是該找個時機減輕一下自己的工作量，否則——
“我們要是有了孩子，都沒時間帶。”許喃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兩人之前聊過這個事，想法一致，順其自然，以享受二人世界為主。畢竟兩人分開那麽久，正處于甜蜜熱戀期。但許喃調整自己工作節奏，也不是一兩周就能解決的，她經手的項目多，需要培養有能力的員工接手是需要時間的。提前打算，才能有備無患。
李衡端着切好的果盤，另只手推着她，往沙發方向走：“讓我爸媽帶。”
被攬着腰坐在李衡的腿上，許喃嘴裏被為了一塊蜜瓜，堅持道：“我想自己教。”
雖說自己小時候被楚越管得沒有自己的時間，但她必須得承認，父母的陪伴對孩子擁有一個完整的童年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很甜。”許喃随口評價着蜜瓜，捏着牙簽，又插了一塊。
李衡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我嘗嘗。”
他淺嘗辄止，便分開，笑了：“是很甜。”
許喃把手裏的蜜瓜塞到他嘴裏，嗔他：“我說瓜。”
李衡就這許喃的動作，吃完一塊蜜瓜，才說起：“生寶寶前，我們是不是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該提上日程。”
“什麽啊？”許喃端着果盤小口吃着水果，随口問。
李衡手落在她腰上，纖細、柔軟，他很清楚她身體的敏感位置，随便一動，許喃就軟得彎了腰，靠在他懷裏。
她适才根據李衡的話猜他說的是件什麽事，急忙澄清：“我沒說現在……而且我一會要出門，跟橙子約好了逛街。”
“你想什麽呢？”李衡背靠在沙發椅背上，讓許喃趴在自己身上，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她，拆穿：“囡囡你承認吧，你對我有瘾。”
果盤和牙簽已經被李衡接走放到了茶幾上，許喃的手按在李衡的胸膛上。隔着層薄薄的衣料，手指下八塊腹肌飽滿有力，肌理分明。
許喃确實很難招架。她趴在李衡身上，露出笑，眼睛亮亮的，說：“誰讓我老公體力好吶。”
青天白日，兩人賴在沙發上膩歪了會，李衡提起：“想什麽時候辦婚禮，老婆大人。”
原來是說婚禮的事啊。
許喃說：“春天怎麽樣？我喜歡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