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準岳母突襲(放曦)
早高峰的地鐵上依舊是人頭攢動、擁擠不堪。這對司徒放來說倒是件好事,這樣梁曦就只能乖乖靠在他懷裏,而不是假正經地和他隔出一人距離了。
是的,他們上班的地點相隔不算太遠,所以會有一段同路。梁曦一直覺得在家不管怎麽膩歪都沒事,可大庭廣衆之下一定不能胡來。可司徒放是什麽人?直接改名叫司徒胡來都不過分。于是在人潮洶湧的掩護下,他每天上演各種偷摸偷親加強抱,說也說不聽罵也罵不停,死乞白賴的,真叫她沒轍。
眼看過了一個大型換乘站,人流瞬間消下去大半,大家也都站松快了些。他卻還貼在她背後蹭來蹭去,她忍不住往前挪了兩步,順便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他卻無所謂地摸摸鼻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讨嫌樣,不過倒是消停了片刻。
她轉回頭望向前方,視線範圍內正好有一對大學生模樣的小情侶正親密依偎在一起,兩人穿着同款的衛衣牛仔帆布鞋,雖然樣貌不算出衆,青春卻是寫滿了一臉,因而看起來非常和諧有愛;她忍不住從鏡面裏看了看自己,一身刻板無趣的套裝,一張不是會計就是文員的臉,上面還寫着昨日加班做報表留下的疲憊和木然,和側後方朝氣蓬勃的他出現在一個畫面裏,任誰都會以為只是恰好坐上一班地鐵的陌生人吧。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頭,看見那女孩相當自然可愛的內八站姿,忽然有種恍惚感——她上一次做這樣的姿勢是多少年前?她生平做過這樣的姿勢嗎?
見四周根本沒人注意,她悄悄試了一下,可當那雙被西褲和通勤黑皮鞋包裹着的腳不管怎麽擺看起來都不倫不類,她只能暗暗嘆了口氣,放棄了這項詭異的嘗試。
為什麽?她一向覺得年齡增長是人生無法改變的趨勢,也一直抱着欣然接受的态度,反正成熟也有成熟的好。可自從有了他,她卻越來越患得患失,他越是坦然無僞,她就越是好像……心裏有鬼。前兩天她還偷偷試着梳了個平劉海想裝個嫩,結果搭配職業套裝超級不倫不類,只好趕緊撸到後面去……
她正想得出神,身後卻忽然一熱,沒等她避開,一雙有力的臂膀便自顧自地在她腹部上了扣。她幾乎可以預見到那對小情侶驚訝的眼神,只好小聲啐他:“你幹嘛?放手……”
“我快到站了,”他無恥地貼着她的耳廓吹氣,“親一下,親一下我再下車。”
“別鬧……”她邊推他邊掏出轟鳴的手機,看見來電顯示的瞬間趕緊對他作出噤聲的表情,然後穩住情緒接起,“媽?”
他雖然配合着不說話,卻不依不饒地貼過去偷聽,卻聽見她媽為她訂下了一場相親,叫她今晚去見面。她知道他聽見了,可她只能硬着頭皮答應,然後收線,沉默,不敢看他。
“哈哈,去呗。”他淡定地再度摟緊她的腰,“記得吃頓好的,反正別人付錢。”
她低着頭,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自己出去吃點,不要餓着。”
“那是當然,”他探出頭來不懷好意地望着她,“不過……你自己說,怎麽補償我?”
“你正經點行不行……注意點,你快到站了。”
“親一下。”
“……”
“快點,要不然我就……”
她可是見識過他發瘋的,只能趁人不注意趕緊在他臉上飛快地“cho~”了一下,這輩子從來沒幹過這種事的她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推着他就要把他送走,他卻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道:“去見識見識也好,說不定會遇到好男人呢。”
她震驚萬分地擡起頭,卻見他噙着一朵招牌壞笑繼續:“這樣你才會知道,再好的男人都比不上我。多吃點,保存體力,咱們晚上見。”
看着他揚長而去的潇灑背影,她只能在衆人的竊笑中窘迫難耐,真是……唉……
梁曦本來只是例行公事地見了見相親男,料想着和前兩次一樣不會有下文,反正她年紀不小長得也就那樣,見面也不打扮,在相親市場裏實在算不上什麽“好貨色”。豈料活見鬼的是,對方事後居然表示很滿意,還要繼續約她!她只好硬着頭皮找了借口回絕,并且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生怕母親會跑來殺她。沒想到梁母倒是挺沉得住氣,随口問了兩句居然就放她過門了。
“知道為什麽嗎?”司徒放豪邁地啃了口蘋果,笑得得意,“因為我把你變好看了。”
梁曦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去你的,胡說八道什麽。”
他倒來勁兒了,腆着臉硬是蹭到她身邊坐:“我怎麽胡說了?這叫滋潤知道不?滋潤了自然就漂亮了,上次那個醫生看着你都快流口水了,你沒發現?”
下流胚,三句話不離老本行!她沒好氣地指着臉上一顆被業績壓力活生生壓出來的痘:“那這是什麽?滋潤出來的?”
“這說明你還年輕,小女孩就是容易長青春痘。”他笑嘻嘻地捧着她的臉,“要不等會兒哥哥再給你滋潤滋潤?就是太小了,實在下不去手啊。”
“滾你的。”她一掌拍掉他的毛手,順手接起黎雅蔓打來的電話,卻瞬間僵了臉——
“快!快收拾!”
她火燒屁股地跳起來!原來梁母竟然不聲不響地自己跑來了s市,不過她以為梁曦還和黎雅蔓住在一起,于是徑直去了雅蔓家。黎雅蔓也沒法對長輩隐瞞好友的住處,只能在第一時間給她電話,讓她立刻做好準備!于是梁曦和司徒放立刻陷入一級備戰狀态,在把所有“男人生活的痕跡”都掩藏完畢後,她一臉歉意地送走了他,“鸠占鵲巢”地靜候母親大人的來臨。
唉,這叫什麽事啊。也不是沒想過坦白,可這種念頭永遠只能是念頭,挨罵已經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老人家現在身體不好,受不了氣,她哪敢這樣氣她……
梁母來了後,先是對這破房子諸多指摘了一番,在得知房租很低後才勉強接受。之後則是預料中的思想教育,和一般母親的絮絮叨叨還不同,當梁曦企圖辯解自己一個人也過得挺好時,一向一針見血的梁母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哼了聲:“你所說的‘好’,就是住在這種什麽都沒有的破房子裏?”
母親難得來一次,她當然是小心翼翼不敢頂嘴,趕緊張羅着燒水做飯的。正淘着米,梁母忽然淡淡來了句:“你和那個小夥子斷幹淨了吧。”
她手一哆嗦,差點沒把鍋打翻,只能含糊地應了聲“……嗯。”
司徒放在外頭溜達了好一陣,到了飯點卻收到梁曦的短信,說是母親難得來一趟,不可能三更半夜地送她回去,只好委屈他在外頭住一晚了。
他嘆口氣,也沒啥好說的。
夜色漸臨,華燈初上。司徒放蹲在橋墩下抽煙,放眼望去滿是熙熙攘攘的車輛和行色匆匆的人群,而在不遠處的中心商區裏,車好人靓活色生香,小情侶們個個面帶笑容,似乎沒有任何需要發愁的東西。
他忽然想起梁曦,她似乎生來就不知道什麽叫輕松,從他認識她起,她就成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錢花在別人身上從來不計較,花在自己身上卻能考慮半天,顧慮多得讓人想不通。其實他很想有朝一日也能像這樣,開着車帶她去看電影、吃大餐、把她試過的所有衣服都打包刷卡,讓她住上大房子,看着她自豪地向每個親朋好友介紹他,讓每個人都用羨慕的眼光注視她。
如果早知道往日最不屑的,竟會是此刻最向往的,那幾年他一定不會那麽任性地生活。現在他想改變,可一切談何容易。生活不是小說,哪有那麽多失散的富豪親爹和從天而降的遺産?他曾經豪情萬丈,卻終于在現實面前,知道了什麽叫做迷茫。
本來想找個小旅館湊合一宿,卻忽然發現出門太急,連換洗衣物都沒有,頓時有些意興闌珊。便幹脆蹲在原地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煙,順便盤算一下未來。其實江卓一那家夥渣是渣了點,卻也不是個沒本事的。據說他那家公司做得非常掙錢,車和房都買上了;所以陳悠悠根本用不着上班,在家躺着當少奶奶就是了。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狗男女都過上好日子了,他卻只能讓梁曦貓在他連空調都沒有的破屋子裏,成天為了工作壓力心煩。他到底有什麽資格覺得他是她的最好選擇?他根本沒資格。
正胡思亂想着,一條流浪狗卻忽然怯生生地出現,小家夥雖然髒兮兮,倒也看得出毛色金黃。它繞着他一陣陣打轉。他嘆了口氣,去附近快餐店買了個漢堡直接扔給它。大家都是喪家之犬,也算同是天涯淪落犬吧。
沒想到它吃飽以後居然不走了,乖乖蹲在他身邊,也不吭聲。他半路去放個水它都亦步亦趨地跟着,那眼珠子黑溜溜的,還真像人似的,會說話。
他摸摸它的頭,自言自語道:“你說,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小家夥居然甩了甩頭,又嗷嗷叫了兩聲,搞不清是什麽意思,末了主動蹭了蹭他的腳跟,還是不走。
心口忽然泛上奇異的暖流,他反複輕撫着它柔軟的毛發,遙望着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