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黎雅蔓像往常一樣光鮮亮麗地來到公司報道,開完早會正要溜號,卻冷不防在走廊裏被人叫住,回頭一看,原來是新來的亞太地區總監。
“hialbert.”她露出招牌甜笑,這家夥新官上任何止三把火?那大火都快把整個分部燒成不毛之地了,反正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可得小心點。
“hiamanda,”來人一身銀灰色正裝,略長的發一絲不茍攏在耳後,特立獨行的一小撇山羊胡襯得鼻尖的鷹鈎愈發明顯。他身形颀長,不過三十五六歲年紀就位居高職,不是不得意的:“我看了一下進度,這個月有望達标的只有你一個,好好幹。”
她心裏在暗罵還不是你個變态瘋狂提升指标的結果?表面卻謙遜地點頭:“我會的。”
“對了,你手頭的順和什麽時候再進貨?”
她想了想:“還有兩三個月吧,我可以做什麽?”
“沒什麽,有一種抗癌新藥名叫渌塔汀,所以想讓你做下先頭部隊開辟市場。所以雖然時間還沒到,你也可以先準備起來了。”
她有些遲疑,這一行幹了這麽多年,對各種成品藥也算是爛熟于心,但這個名字着實陌生,于是她問道:“臨床測試過了?”
“上個月剛測試過,效果非常好。”他神情坦然:“而且回報率是這個數。”
說着他比了個手勢,黎雅蔓霎時杏眼圓睜,太誇張了,居然是普通藥品的3倍!
看她似乎受到觸動,他露出難得的親和笑容,紳士風度地拍拍她的肩:“大浪淘沙不過只為去蕪存菁,對于能通過考驗的人,我從不吝啬。”
說完他便一派潇灑地走了,徒留下她思慮再三——能通過臨床測試,效果又好,這樣的藥有什麽理由提成比例要高出兩倍?可轉念一想,這畢竟是新藥,國人偏保守,誰也不想做小白鼠,可能是出于這個考量吧。
這樣想着,她前往順和和負責人聊了會兒,雖然有陸濟寬牽線搭橋,但他畢竟不是直接對口人,做他們這行的誰也不會在辦公室裏坐着,一有空就得四處打點,把一條條關系線都維護得刷過油似的才行。
末了她提了提新藥的事,對方果然說只要有臨床測試證明應該就沒問題,看來十拿九穩。
她風姿綽約地走出辦公室,對每個迎面而來的醫生主任都認得清清楚楚,一路吸了不少贊嘆或是嫉妒的眼球。
就是這樣,她微擡着下颚,巧笑倩兮。沒什麽能比這種眼神更讓人心情愉快了,她黎雅蔓雖然縱橫這行十年,眼看着許多年輕後生冒出來,她卻依舊是高不可攀的女王。
Advertisement
這種自信嚣張的笑容卻并沒維持太久,前方正穩步向前的某人就像一樽吸光器,瞬間把她的自信和華麗吸得無影無蹤,徒留莫名其妙的忐忑。
“來了?”陸濟寬淡定地和她點點頭:“等會兒忙完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靠!憑什麽!
然後她就乖乖地去了他的辦公室。
“坐。”
他一心寫報告,對她的出現并沒有太關注的模樣,就在她東張西望地思考着到底叫她來幹嘛時,下巴卻忽然被他一把攫住——
他一手握着她的下巴,一手掌住她的額頭,就着窗外透進的光線心無旁骛地觀察,仿佛絲毫都沒意識到這個姿态的暧昧。她在驟然狂奔的心跳聲中努力想了想,才意識到他是一個醫生,一個專業的醫生,就算把她掀了頭皮鋸了頭蓋骨放在他面前,他也能這樣細心觀察的醫生。
還真是……沒勁啊。
“傷口愈合得不錯。”末了他下了定論:“繼續保持幹淨和幹燥,少吃刺激性食物。”
她默默在心裏吐了吐舌頭,要是他知道她前兩天剛把自己喝挂過,不知會作何感想。
他這邊卻已飛速寫好一個方子,和着兩包東西一起推給她:“早晚随飯各5粒。”
“都好了還要吃藥?”她哇哇叫。
“這是中藥,調理睡眠的。”
她嗅了嗅,果然一股刺鼻藥味沖上來:“這什麽中藥?怎麽是一顆一顆的?”
他淡淡瞥她一眼:“知道你不會有心思煎藥,所以讓他們給你做成藥丸了。”
她一愣,頓時有股熱流湧過心間。
“中藥要長吃才會有效,平時早點睡,否則容易老。”
雖然心裏暖洋洋,嘴還是硬着:“怕什麽,到時你幫我和整形外科牽個線,去打兩針不就好了?”
豈料他反應出乎意料地大,表情也驟然嚴肅起來:“這種東西不要打,都有殘留,小心後遺症。”
她被他的表情吓到,頓了頓才接上話:“那……那有什麽關系?現在好看就夠了,年紀大了反正也沒人看,變鬼都無所謂。”
他深深望着她,終于放下手中的報告,正色道:“不行,我絕對不允許。”
雖然知道他是個嚴肅的人,但如此專|制的話從他嘴裏講出來還是挺震懾人的,她不得不移開眼神咕哝:“奇怪了,是我的臉,又不是你的。”
她是真打算過兩年扛不住了就來打針的,畢竟美貌對她來說太不可或缺了,無論是心理還是工作,可被他這麽一說……貌似沒戲了?
他定定望着她,半晌,就在她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麽驚天大道理時——
“你很漂亮。”
“啊?”她完全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很漂亮,”他一派正經,完全沒有男人恭維女人美貌的那種谄媚感:“五官的分布,鼻梁的高度,臉型和發際線的位置都很合理,整形外科的唐主任托我要過你的照片,說是想當範本用,所以你很漂亮。”
黎雅蔓呆若木雞地望着他,她從來沒遇到過一個男人在誇獎一個女人漂亮時,居然還要動用學術語言和理論依據。
“那你……給她了嗎?”
“沒有。”
“……為什麽?”
他一臉莫名:“難道你希望以後滿街都是和你一樣的臉?”
呃,那确實不希望。
她感覺有點古怪,可這種有點竊喜的感覺是怎麽回事?以至于她走出他的辦公室時,腳步還有點飄飄然。
看着她情緒感頗明顯的背影,陸濟寬似有若無地露出一絲笑意:女人果然都一樣嗎?只要說她漂亮就萬事大吉了,還真是直白得可愛。
不過,他也确實沒違心就是了。
一個年輕醫生正好進門,他饒有興味地望了眼黎雅蔓的背影,便一派風流倜傥地走了進來:“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美女銷售?”
陸濟寬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這兩天還習慣嗎?”
“還可以吧,”他潇灑地往桌角上一坐:“就是成天讓我處理些毫無技術含量的東西,連手術臺都沒上過,沒勁。”
陸濟寬不動聲色地整理着報告:“你才畢業一年,還是穩點好。”
這個滕浩是新來的醫生,技術确實可以,背景據說也很強大,因此傲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才畢業一年就吵着要上手術臺,要知道他小手術是做過幾例,可腦外科的病人都是重症,誰也開不得玩笑,所以這幾個月來他都沒敢讓他進手術室,這不,不高興了。
滕浩果不其然地哼一聲:“陸主任啊陸主任,你把自己搞得那麽辛苦幹嘛呢?莫非是信不過我?”
陸濟寬正色道:“醫生不同于其他行業,別處犯了錯能補救,我們卻未必能,謹慎點是為自己負責,也是為別人負責。”
滕浩一臉無聊,想起那個風情萬種的身影,神情卻驟然生動起來:“對了陸主任,剛才那個……你試過了?怎麽樣?”
陸濟寬愕然:“什麽?”
他猥亵地以指尖抹抹嘴唇:“诶,你這可就不厚道了,這麽好的貨色居然自己獨享?”
在明白他的意思後,陸濟寬一張俊臉頓時繃得死緊:“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關系,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滕浩,請你謹言慎行。”
滕浩笑得輕佻,一臉“這事兒有什麽好瞞的”:“別這麽小氣啊陸主任,她們這種醫藥銷售都是這樣的,先賣身再賣藥是行規嘛,你不上自然有人上,跟她客氣什麽?你看她那身材,那胸那屁股,啧啧啧……”
陸濟寬一直放在身側的手掌陡然緊握成拳!一向溫和睿智的眼神也猛地銳利起來,他“唰”得站起,把正在做春秋大夢的滕浩吓了一跳:“陸主任,你,你幹嘛?”
滕浩仗着有個醫藥局局長的爹,從小到大橫行慣了的,畢業後到了哪個醫院不是被人好聲好氣伺候着?別說主任醫生,就是院長都對他客客氣氣,可這家夥是想幹嘛?想……想打人嗎?!
陸濟寬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暗暗勃動,他幾乎能聽見那咯吱咯吱的聲響,他揚起手,滕浩立刻條件反射地躲閃——
“這是304號病人的病例,你拿去好好研究一下。”
驚魂未定的滕浩震驚地望着手裏的資料,而陸濟寬早已坐回原位,依舊是淡定儒雅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可背後那股寒意依舊揮之不去,他不自覺打了個寒戰,應了聲就趕緊走人了。
直到他走後,陸濟寬才擡起眼皮冷冷瞥了門口一眼。要是20年前,他絕對把他揍得滿地找牙;可現在的他不會再如此沖動,更何況為了一個混蛋,不值得。
不過,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驚人一幕,墨黑的眉峰不由得漸漸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