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低潮期。我很誠實的告訴你,我完全、徹底地喪失了靈感,我寫不出哪怕一首滿意的作品。”
周勳表情震驚。
他比誰都清楚許星有多驕傲。他曾經是那麽一個,絕對不會容忍任何人認為他無能的人。
許星接着說:“也許這個低潮期的到來跟你有點關系。但并不是說如果沒有你,它就會不存在了。畢竟靈感的枯竭,和對于不斷重複自己的厭倦,是一個創作者必然會經歷的階段。”
“我現在到底想要什麽,其實我自己都不确定,我還在慢慢尋找。但是,這個過程只能靠我自己。”
“說實話,我其實很享受這種努力戰勝自己的感覺。” 許星微笑:“從低潮裏面走出來以後,也許我會變得更好也說不定。”
許星是天生适合唱歌的,他的聲線清澈得像永遠不會長大的少年,但有時候又會顯露出一些屬于成年人的成熟沙啞。當他一字一句地,堅定地講出這些話,那種理想與理性的交織,給周勳帶來的觸動甚至不亞于他第一次聽到許星唱歌。
他看着許星目光閃爍。
許星轉身離開時,周勳說:“許星,我見了很多人,有的人唱你的歌,有的人跟你很像,但我知道他們都不是你。”
從周勳面前直到走到電梯,許星像經歷了漫長的一個世紀。進門的瞬間,他幾乎支撐不住地靠在了牆上。
太累了。
面對周勳,他不得不把自己從頭武裝到腳,不暴露出一點點脆弱來。
周勳對許星的看法雖然有過諸多錯誤,但有一點是沒錯的。他內心深處太驕傲了,以至于經歷着再大的焦慮和痛苦,都很害怕被人憐憫,尤其是曾經深愛過的周勳。
一只手臂從電梯門縫隙中伸進來,把許星吓了一跳。
門漸漸打開,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劉格。
他跑得氣喘籲籲,看見許星站在裏面,馬上變得手足無措,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頭發,又拽了拽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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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劉格進門,看到靠在牆邊臉色蒼白的許星,表情很關切。他似乎想伸手過去,遲疑了一會又放下。
“你怎麽在這?”許星問。
“一份新工作,跟你們公司有合作。” 劉格撓頭。他這次沒帶帽子,露出一頭蓬松旺盛的自然卷。
許星低頭看到還握在手裏的雜志,又擡頭凝視劉格。
劉格摸摸自己的臉頰:“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許星揚起手裏的雜志:“咳,這個……”
劉格困惑地看着他,好像并不明白許星想說什麽。
“……還,還挺好看的。”許星話到嘴邊一個剎車,差點咬到舌頭。”是的。我從小就喜歡看這本雜志,每一期都會買。” 劉格說。
許星在心裏默默計算着可能性。90%?85%?
“我,我沒想到沒想到你也喜歡看科幻。” 劉格磕磕巴巴地說。
他有點激動,像是鼓起了勇氣,又問:“有,有空我們可以聊聊這個?”
電梯劇烈地晃了一下,停住了。
糟糕。
許星狠狠地按了幾下報警鈴。心想這電梯竟然還真壞給自己看了。
他又想起周勳這個混蛋,成天飽暖思淫欲,怎麽不想辦法提升一下公司的基礎設施建設呢?
“這下好了,”許星向劉格攤手:“你看,現在我們就有空可以好好聊聊。”
“劉格你很怕我?”許星走近他。
劉格搖頭。
他單獨面對許星的時候,總是表現得相當緊張。好像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或者,你也許更喜歡我叫你……Martin?” 許星沖他笑,但怎麽看都有點不懷好意的意思。
劉格退後一步,已經貼上另一邊牆面。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還,還好。”
他喉結動了動,說:“其實……我還是更喜歡你叫我的中文名。”
許星又向他逼近一步,已經可以清晰看見他額頭冒出的汗珠。
“為什麽?”許星問他。
“因為你的聲音,你的聲音說中文很好聽。”
劉格像個被色狼調戲的黃花大閨女,連嗓音都有些顫抖了。
當許星看見自己在劉格淺色瞳孔裏的倒影,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可能性達到了100%。
他一手撐住劉格腦袋旁邊的牆壁,這樣他的臉靠劉格更近了。
劉格比他略高一些,使他不得不微微擡起頭。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 許星直視劉格的眼睛,慢悠悠地說:“……艦長?”
那是那本書裏,男主經常說的一句臺詞。
劉格的緊張到達了一個最高點之後,似乎在忽然之間,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許星聽到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劉格擡頭,重新對上許星的視線。
“埃裏克,我們只有耐心等,一切都會好的。” 那是艦長常對男主說的一句話。
他好像立刻變了一個人一樣,這句話前所未有地口齒清楚,語氣堅定。雖然他臉頰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
就在這時,電梯恢複了運轉,迅速升到十層開了門。明亮的光線瞬間刺入,許星收回撐在牆上的手想揉一揉眼睛。
而劉格卻猝不及防地,就着許星靠向自己的姿勢,低下頭急促地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只是輕輕一靠,非常快,非常短暫,但又……非常柔軟。
像一塊奶油蛋糕。
作案完畢的劉格閃身,又一次腳底抹油,逃出了許星的視線。
許星在殘留着溫暖觸感的嘴唇上擦了一下,他的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裏,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忍不住揚起的嘴角。
等等,調戲他大半天,結果還是被他給調戲了?
6.
會議室裏。
“不,我不要這個。” 許星合上文件夾說。
坐在他對面的都是和他合作過很多次的制作人,他們無法理解許星到底在鬧什麽脾氣。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麽。”其中一位說:“你想玩小衆嗎?還是玩先鋒?我可以替你聯系很多不錯的獨立音樂人。”
“我不是說風格。” 許星疲憊地揉着眼睛:“我是想說主題。你們知道,我一直堅持每張專輯都要有個連貫的主題,來反映我當下的一些想法。”許星說:“現在我的想法變了,無法根據以前那個主題做下去了,我要換掉它。”
“更換主題?”一個人驚詫地問:“那所有東西都要推翻?”
“是的,全部推翻,重新做。”
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面面相觑。
副總監一向跟許星不對付,他的臉現在看上去比鍋底還黑:“之前做好的部分你準備怎麽辦?有些歌都已經混音完畢了。”
“已經完成的可以發EP,我還沒錄音的那些你們可以拿給別人唱,我不會有意見。”許星說。
幾個制作人像是炸了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周平手按着太陽穴,一錘定音:“好,就按你說的辦。”
“啪。”有個制作人把手裏的文件夾摔在桌子上,拂袖而去。
“你有沒有把別人的付出放在眼裏?”副總監質問他:“編曲、樂器、混音,那麽多人力物力就這樣白白耗費了?”
大家都在看許星,無聲地表達着贊同。
許星沉默良久,開了口:“我認為,如果放任自己做出來一張平庸的、重複自己的專輯,才是對人力物力的耗費,對老師們付出的不負責任。”
有人倒抽了一口氣。
有人不滿:“你憑什麽這麽說?公司給你的,從來都是最好的制作人,最好的錄音棚……”
許星等大家安靜下來,接着說:“各位老師,我無意冒犯你們,你們都是業內最頂尖的。但是那些已經做好的歌,它們給我的感覺都……太熟悉了。講着同樣事情的歌詞,同樣結構的曲子,同樣的銜接段,甚至樂器的使用、混音的方式、弦樂進入的時間……”
許星的視線掃過面前坐着的每一位制作人:“不只是我,我們所有人都在機械地重複自己。不停地做出一樣的音樂。這樣的工作即使付出了我們一定的心力,但它的意義在哪裏呢?”
“所以,我想要給自己一點新鮮感,也給你們一點新鮮感,讓我們都有動力,去做出更好的東西。”
會議室又一次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很長時間後,站在落地窗前的周平收回眺望窗外的視線,注視着許星:“我還記得,當年林楚盛領着你站在我面前,那時候你大學都還沒畢業,像個愣頭青一樣拿着你和樂隊在學校錄的demo,對我描述你要做一張怎樣的專輯。現在,你都已經有了白金唱片,拿了最受歡迎男歌手,可是你剛才說話的樣子,給我的感覺跟那個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我以為那個許星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