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程闫夏輕嘶一聲。
明楉撤開, 雙眼像月下的水潭。清幽地晃着眸光,一瞬不瞬看着他。
程闫夏摸着耳廓深深的牙印:“小沒良心的,咬我幹嘛?”
明楉:“牙癢癢。”
程闫夏看他認認真真回答的模樣, 氣得笑出聲。“感情明楉同學都十七歲了還要換牙。”
明楉點點頭,起身幫他鋪床。“不,只是單純想咬你。”
“我招惹你了?”程闫夏起身跟在他的身後。
明楉手往身後一背,學着上輩子的程闫夏先生:“一天天的不省心。”
程闫夏失笑:“明楉楉,別以為我收拾不了你。”
明楉一臉老氣:“哎……你聽話。”
程闫夏拿他沒辦法,又氣又笑。“你跟誰學的,小老頭?”
明楉眨巴眼回看他:“像個小老頭?”
“需不需要我給你學學?”
明楉:“不不不,尊貴的客人, 我還要給您鋪床呢。”
進屋, 明楉将櫃子打開。衣櫃裏面挂着幾件程闫夏的衣服,是他自己拿過來備着偶爾要用到的。
上層還放着被褥。
Advertisement
明楉手腳麻利, 程闫夏在一邊幫着,很快就弄好了。
“好了,尊貴的客人,晚安。”明楉後退着, 順便幫程闫夏将門帶上。
程闫夏:“還早着呢。”
結果一出門就踢到了蹲在門邊的明楉。
“坐地上幹嘛?那麽多的凳子沒你的位置?”
明楉下巴擱在膝蓋上,冰涼的地板透過衣服傳到身上。凍得他心間收縮。就在關門的這一瞬間,精氣神不知道被那只狐貍吸幹了。
程闫夏嘆了一口氣,捏着他的手腕拉人:“起來, 地上涼。”
明楉仰頭:“親愛的程闫夏同學,你說我明天去将照片洗出來怎麽樣?”
程闫夏彈了下他的腦門,輕輕的:“你要是今天想洗也不是不可以。”
“好的, 那我們去洗照片吧!”明楉爪子從程闫夏的手心掙脫, 撐着他的肩膀借力起來。
程闫夏被他故意摁坐在地上, 看着幹淨得能反光的地面低低一笑。
“那走?”
這會兒外面的照相館也不知道關門沒有,兩個人不急不慌,走進燈火通明的商場中。
“程闫夏同學,明天能洗出來嗎?”
程闫夏:“能,很快,但是前提是……”
明楉像樹懶一樣,極為緩慢地「啊」了一聲,随後仰頭盯着他:“前提是什麽?”
程闫夏:“咱們得先找到一個店。”
“哦……”
明楉蔫巴。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頭發,帶着明楉問。
他在跟前忙碌,明楉走着走着開始打呵欠。順手拉上程闫夏的衣擺,腦門往他的肩膀一靠。明楉像牛犢一樣拱着人,只需要控制着兩條腿走就行。
雙眼慢慢閉了起來。
“程闫夏同學,舅舅是那種人嗎?”
“哪種人?”
“舅媽會傷心的吧。”
“嗯,可能。”
“表弟呢,哦,不對是唐稷方……”
“程闫……窩好像快睡着了。”
“我告訴他們,舅媽和唐方……恨窩嗎……”
“腦公啊……好困呀……”
“嗯,睡吧。”
程闫夏看着近在咫尺的照相館。聽了一路明楉忐忑不安的話。他心裏有些不舒服。
笨兮兮的,是個人都能欺負。
輕輕将人打橫抱起,程闫夏原路返回。
明楉熟練地抱住程闫夏的脖子,臉埋在他的頸窩。三秒不到,呼吸沉沉。
“說或者是不說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不用這麽小心翼翼,你沒有欠誰的。”
“既然舅媽對你好,那她該是知道的。總比一輩子蒙在鼓裏強。”
明楉聽不清,但低磁的嗓音就像是舒緩的大提琴音,對明楉來說尤其的助眠。
得虧是程闫夏的臂力好,不然走動中途明楉就得從他手上摔下去。
到樓層時,正要上去。
程闫夏看到迎面而來的唐知書。
這個點兒,是「加班」回家了吧。
他站定,身形隐藏在陰影裏,對那面投來的視線假裝沒看見。等到人走了,程闫夏才重新提步。
回到家裏。剛将人放下,明楉就醒了。
“醒了?那就去洗漱。”程闫夏站在床邊,手上還捏着被角。
明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呼出來。“惱人得很。”
程闫夏:“也不知道誰惱人。”
明楉撐着床爬起來,軟發亂糟糟的。“照片洗了?”
程闫夏:“沒,你睡着了。”
明楉輕輕「哦」了一聲,然後散亂着衣服,起來洗漱。“原來是在夢裏面洗了的。”
程闫夏知道他心思煩亂,倚在門邊看着在屋裏随意走動的人。
許久,他見明楉似乎越來越清醒。程闫夏開口:“快點睡,不睡來學習。”
最好的助眠方式,除了學習,其餘的都排在後頭。
明楉這才轉個彎兒進了衛生間。咕嚕咕嚕洗漱完,然後坐在小書桌前。“來吧,程闫夏小老師。”
程闫夏:行吧,稱呼有多了一個。
一人輔導,一人做題。
最後困意襲來,争先恐後打着呵欠。齊齊往後面的床上一倒,片刻就睡着了。
雨聲漸漸大了,一場連綿的雨下了三天,一直到上學的時候才放晴。
——
十三班。
“報告程哥,任務已經完成。”來者趙三思兒,腦門上的毛毛又換了顏色。綠色的,還是熒光綠,極為耀眼。
明楉擔心他這麽折騰遲早給自己弄得英年早禿。
“謝謝。”明楉道。
“謝什麽謝,都是一家人。”趙三思好不要臉給自己跟程闫夏拉近距離。
崇拜,源于那場帶着挑釁的愛!
說白了,打服了。
“不過那個信封裏面是什麽啊?神神秘秘的,難不成是一疊錢?”
趙三思蹲在嵇在桑的那一排,面向程闫夏他們。雙手挂着書桌,下巴在手上,兇巴巴的眼睛左右轉動。
裏面極具跳躍的光無不顯出這個人是個好動的男生。
“別問。”
“好嘞哥!”趙三思吆喝着答,狗腿得不行。
嵇在桑跟裴予站在自己的座位外面,兩雙眼睛的射線幾乎要往趙三思的身上戳個洞。
“三思兒,該退位讓賢了吧。”
“那不行。”
“鸠占鵲巢,說你漂亮你還真打扮上了!”嵇在桑拎着趙三思的衣服,“出來,快點!老子的作業還沒抄呢!”
“慌什麽慌什麽!我從來都不抄!”
“你那是交白卷。”裴予語重心長道,“再不會,都要寫滿,知道不。”
程闫夏看着死命抱着凳子不放的趙三思兒,嘴角帶笑:“下午出去吃,我請客。”
趙三思「嘭」地一下站起:“好耶!”
“兄弟們,就此拜別!”他雙手抱拳,對着裴予兩個鄭重一鞠躬。
“德行!”嵇在桑笑嘻嘻。
“明楉!嗚嗚嗚……明楉啊!”小胖墩方啓行從門外炮沖而來。
明楉急急後撤。
嵇在桑一把将人薅住,拍着腦袋教育:“方啓行同學,開車注意安全,不要危險駕駛。”
方啓行鼻子一吸:“明楉,我剛剛在辦公室聽到了你的名字了。”
“我怎麽了?”明楉道。
“唐牧也在裏面。”方啓行一句話分成兩段,直接将周遭的人視線吸引過來。
楚嬌嬌剛進門,書包往座位上一甩,直接沖着後排去。
“明楉。”
“嬌嬌?怎麽了?”
“媽的,剛剛聽見個老女人在罵你。”
楚嬌嬌将方啓行屁股底下的凳子拖過來自己坐下,然後跟個老大姐一樣沖着方啓行揚了揚下巴:“繼續。”
方啓行委屈癟嘴,繼續道:“就是唐牧的媽媽,在罵你。”
“原因……”
還算大的眼睛掃過在場周圍,懸念沒留下,倒是腦門被不同的手糊了一下又一下。
“我說!別着急嘛!”
“咱們不是植樹嗎?明楉被唐牧帶着摔了一跤,然後唐牧回去的時候他媽看到他手臂磨出了血絲,再三逼問唐牧是怎麽回事兒……”
“然後那個很兇的女人就道學校來要說法了。”
嵇在桑:“小學生還是幼兒園?”
楚嬌嬌:“拜托,高中生了都?”
方啓行:“反正不是明楉的錯,老班也看到了,但是那個女人不依不饒,要學校給個說法呢。”
幾人說着,除了明楉沒人注意到程闫夏離開了。
怪說不得在宿舍沒有看到他舍友。明楉小心肝兒顫啊顫。
即便不是他的問題,但面對別人的家長,他總有種莫名的害怕。
期盼着不要遇到,這一天,明楉是能不出教室就不出教室。
直到中午吃完飯回來,最後一排的桌子又沒了。問了下才知道,唐牧搬出他們班級了。
“他媽媽要求的,不想在咱們班,搬到七班去了。”
“七班?”明楉點點頭,七班好像比他們班還吵。
“你是不知道咱們老班的臉黑的,攤上這麽一個家長也是辛苦。”方啓行在一邊叨叨,“在辦公室罵了一節課,止不住,然後是海哥過來解決的。”
方啓行安慰明楉:“走了也好,沒準在新的班級他會更适應一點呢。”
“适應?”楚嬌嬌坐在桌子上,“你怕是不知道七班是趙三思他們班。”
方啓行撓頭:“對哈,我忘了。那他慘了。”
“咱們班有程哥壓着,七班直接就是蜂窩,吵得要死。指不定學習就被拖垮了。”
“他媽媽到底安的是什麽心啊。”方啓行一副可惜的樣子。
明楉細眉緊皺:“那豈不是還要換宿舍?”
“早換了,你不知道?”方啓行反應過來,“也對,你中午沒回去。”
“哦,所以我又是一個人了?”
“當然。要是你喜歡,我來陪你?”方啓行興沖沖提議。不過剛說出口就蔫巴了。
“不行,外面的美好還等着我呢!我不住校了。”
楚嬌嬌翻個白眼:“你是忘不了家裏的吃的。”
方啓行挺挺胸膛:“當然!”
明楉彎彎眼睛,有些羨慕。他也想回家有人專門給他做好吃的。
中午午休一過,又是一天放學的時間。
住校生吃飯,走讀生回家。
但是因為程闫夏說的請客吃飯就在學校外面。所以明楉跟着他們一塊出去吃了再回來。可這才剛剛一腳踏出校門呢,幹飯的喜悅就止在了眼前。
程闫夏的臉色也是一變。
“明楉!你是不是就是明楉!”
這女人身上挂着珠寶,手上戴着玉镯子。一身長裙高跟鞋,而臉……
在女人的手抓過來之前,明楉熟練地護住頭後退。
可下一秒,一聲驚呼刺破耳膜,惹來學生的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