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爺爺?”
程闫夏慢條斯理擦着手從門外進來。“又有什麽事兒?”
“來, 過來爺爺問你。”程庭松一手捏着拐杖,一手摸在狗頭上。莫名的有一股匪氣。
程闫夏扔了垃圾停下步子,離老爺子兩米遠。“爺爺這樣問就好。”
“快要到過年了, 那衛家老小子這會兒來找我,說他家老二的兒子是咱家逼着轉出了你們學校?”
“你爸說是你讓幹的,是真的?”
程闫夏餘光瞥過将自己賣了的老父親。“嗯,是。”
“喲,程闫夏,說說原因?”
叫全名,不是生氣就是對這事兒感興趣。
程闫夏看着小老頭一臉期待的樣子。程闫夏道:“爺爺又不是不知道衛遙經常湊在跟前來,不喜歡。”
老頭子拐杖一敲:“就這兒?好啊程闫夏!”
程闫夏補充道:“明楉。”
“明楉怎麽了明楉!”
“他欺負明楉。”程闫夏看着他爺爺的老臉又是一變。小南瓜的頭皮被他揉得亂皺着。幾十斤的狗子, 可憐兮兮地看着自己。
“明楉啊!那他該!”
程庭松身子前傾, 眼中含着擔憂:“都怪你小子,叫你帶他來我們家玩兒, 叫了一學期了,怎麽還沒見着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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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半學期。”程闫夏實事求是。
“那也是你笨。”
程江湯這會兒坐直了身子,收起自己那不正經的樣子。一看, 還是那個一臉堅毅可靠的爸爸。
“兒子,你真的早戀了?”
當初程江湯幫忙是以為兒子是真的被衛家那小子纏得犯了,沒想到還有明楉這個人的影子。
“話說我還沒見過呢,什麽時候帶回家看看?”程江湯越說越點頭, “你媽不是一天天念叨他的兒媳婦,正好寒假,帶回來看看。”
“爸, 你想多了。”
程老爺子虎目一瞪:“孩子還小, 兒媳婦先等等, 先處着當朋友。”
程江湯看着老爺子默默翻個白眼。也不知道誰最想讓人家跟自己兒子先把婚訂了來着。
程闫夏見兩個長輩再說都要辯論起來了。他無奈道:“爸,爺爺,還早着呢。”
“我還沒成年。”
程江湯哼笑一聲,手搭在沙發上,腿一翹。“你是不知道,你當年七歲的時候你媽就想讓你給你定個未婚夫了。”
老爺子認可,父子瞬間達成同盟。“再小的,還沒滿月,見到別人家乖巧白淨的奶娃娃饞。娃娃親都想給你安排上。”
程闫夏眼中閃過笑意。
“誰家的?”
“誰家?”程江湯看向他家老爺子。
老爺子一拍狗頭,小南瓜委屈哼唧。
“就那衛家的。”
“我媽眼光應該沒這麽差。”
“嗯,她沒幾天就歇了心思。我還以為她只是說說,但後來你不是被一小孩救了嗎?”
程闫夏一頓,眼中帶了些認真。他下意識屏住呼吸:“不是說沒找到嗎?”
“啧,等我說完。”
得,始終還是個中年霸總。
“您說。”程闫夏坐到老爺子身邊,将小南瓜從蒲扇似的老手裏解救出來。
“你媽一見那小孩就喜歡上了。可惜你收了驚吓送醫院去了,我跟你媽去找,你媽媽可是當場要求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可惜啊,後面你身上的傷口急需要動手術,家裏給你轉院回來。”
“等一切安頓好了,那小孩的父母上門索要救命費,你媽這心思也歇了。”
程闫夏眼睫眨了眨,像飄逸的蝴蝶。“那小孩呢?”
程江湯詫異:“難不成你還真就惦記到現在?”
“不過那小孩長得确實好,穿得雖然差,但是是你媽喜歡那種白白淨淨,又乖巧的孩子。”
老爺子嘟囔:“不就是明楉這種嗎?”
程闫夏:“我想當面謝謝他。”
“有聯系方式嗎?”對程闫夏來說,當時迷蒙狀态看到的人,聞到的草木香氣,就是他後來入眠的良藥。
即便是很多年過去,作為救命恩人,他也想當面道一句謝謝。
“沒有。”程江湯無情,想到那一對夫妻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喜。“剛回來那幾年,你直接瘦了二十多斤,舊事重提你媽擔心你更加難受,所以一家人直接将這事兒抛之腦後。”
“後來你大了,你媽聽到你做夢還在念叨那孩子讓開,又回去找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我們才打聽到,那孩子跟那對父母走了。”
程闫夏摸着小南瓜的眉毛,輕聲問:“他叫什麽名字?”
程江湯眉頭一皺:“你是想重新找?”
程闫夏:“只是問問。”
當時要走了兩百萬,在那個時候絕不是個小數目。程家給了,這救命的情分自然也就斷了。
“爸,叫什麽名字?”
“程江湯,不要為難我孫子。”
“爸,誰為難了。”程江湯見程闫夏不語,嘆了一口氣。
“他不說,爺爺說。”程老爺子嘴巴跑得比腦子快,“叫明……”
程闫夏瞬間直起身。
老爺子一眼看清自家大孫子目光裏的急切。一急他也急。他拍了下腦子忙轉頭看程江湯。
“叫明什麽來着?”
程江湯:“明有林。”
“明有林?”程闫夏回憶,印象中沒有出現這人的身影。
“是那孩子的父親。”
“吃飯了!”宋晤歌穿着一身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上好的珍珠,端的是溫婉的姿态。
“叫你們吃飯了,爺三個幹嘛呢這是?”
“媽,小時候幫我那孩子叫什麽名字?”
“什麽幫你,哪個孩子?”宋晤歌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程闫夏:“綁架那件事。”
“哦,這個啊……”她看向自己的老公,不知道兒子為什麽這麽問。
見程江湯鄭重地點點頭,宋晤歌白眼一翻。“不記得了。”
說完,她像頭上冒着白氣兒,直接出了門。
程闫夏起身追出去,老遠還能聽見模模糊糊的聲音。“媽,你告訴我吧……”
“那家人,跟人接觸沒好處。再說了,你媽我記性不好,早忘了。”
多少年了,十年了
刻意遺忘的人,誰記得住。
“曉得個名字有什麽用,要知道,自己這麽大了自己去問。”
人走了,徒留老爺子長嘆:“孫子這哪裏是沒有開竅,原來是竅開到別人那裏去了。”
“孫媳婦啊……”
“阿欠!”
明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擔心自己被冷風吹感冒了,忙起身進屋換了一身厚實的衣服。
等了兩天,明楉輾轉難眠了兩天,黑眼圈挂在跟剝了雞蛋殼一樣白皙的臉上就像是怼了兩下黑墨上去。極為明顯。
“明楉,是不是家裏睡不好啊,來嬸嬸家裏睡吧。”
背着背簍進山的人路過,見到明楉都要打一聲招呼。
“嬸嬸,我沒事兒。”
“家裏床鋪多,有地方。”
明楉腼腆着拒絕:“阿姨,我睡得很好的。只是晚上熬了夜。”
“年輕人還是要少熬夜,不然老了想後悔都來不及。”
“知道了。”明楉笑笑。
忽然,手機又響。
“關阿姨。”
關蕙看到通了一秒立馬被接起的電話,在心底嘆一口氣。
“明楉啊,調查出來了。抓到人了,而且賠償的事兒也在談了,明楉不用擔心。”
明楉沒見他提到明有林,心裏不知怎麽淺淺松了一口氣。
為了确定一下,明楉又問:“阿姨,這幾天,我爸過來過沒有?”
關蕙一頓,手上繼續着。“過來過,不過沒看到你就走了。”
“哦,好,謝謝阿姨。”
“在那邊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知道,謝謝阿姨。”
電話挂斷,明楉心裏的石頭也落地。不是就好,不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