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教室。
所有書從左往右放成一排。
程闫夏桃花眼一擡,手指敲了敲講臺:“靠門邊那組開始,自己上來拿。”
他身材比例極好,腰細腿長,即便是寬松的T恤也擋不住他極具力量感的肩背手臂。眸光鋒銳讓人們下意識忽略他極好的眉眼。
像随時爆發的狼,帶着野性又冷寒的美感。
“班長好他媽帥!”
“嬌嬌姐,就你,上!別犯花癡了。”
楚嬌嬌一甩小髒辮兒,在程闫夏看來時往後縮了縮。“不行不行,我駕馭不住咱麽程哥。”
“想嘛呢,叫你拿書!”
“啊!!”楚嬌嬌嘿嘿一笑,“馬上,馬上!”
說完她果斷繞過程闫夏上去。
光顧着看班長大人的神顏,忘了講臺有個坎兒。楚嬌嬌一個趔趄直接撞在正準備下去的明楉。
“嬌嬌!穩住!”
楚嬌嬌面容驚懼,他同桌卻抓住計劃啪的一下站在凳子上。高聲道:
“啊!現在為您現場播報楚嬌嬌隊員跳水比賽。且看大嬌嬌擺手,以鴿子騰飛的招式撲騰幾下,手甩出了殘影。”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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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撞在了小可憐身上。”
“艹啊!球進了!”
“小可憐!小可憐撞進了程哥胸膛!!”
“完美!完美!!”張蒙蒙踩在椅背,站在桌上吼着。
全班激動得齊齊拍掌,嘩啦啦的,真就像贏了比賽似的。
“張蒙蒙!”楚嬌嬌站穩了回頭瞪他。
而明楉重心不穩,悶頭砸在程闫夏胸膛。
鼻尖一重,淚水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張蒙蒙将書裹成一圈湊近已經被程闫夏扒拉出來的明楉跟前。
“咳咳,”他壓低聲音,但實際也不怎麽低,全班正好能聽見,“采訪你一下,程哥的懷裏舒服嗎?”
楚嬌嬌一怒,擡腕薅住張蒙蒙脖子往外拉。“狗蛋,閉嘴,叫你拿書。”
張蒙蒙四肢如落水的狗子胡亂劃拉:“啊!救命,help !肉絲,我不想死!”
“哈哈哈!蒙蒙還是寶啊!”全班拍桌,放肆地笑得前合後仰。
明楉也微微帶笑,挪着步子半藏到程闫夏的背後。他仰頭看着男生刺刺的後腦勺,小聲道:“謝謝夏夏。”
程闫夏黝黑的瞳孔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沒說什麽。
消停下來,楚嬌嬌一動,後邊就跟接龍似的,一個跟上一個去拿書。
明楉垂眸,纖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濃密得像在眼皮上勾勒出黝黑的眼線。他想跟程闫夏出去的,但是他倆現在還不熟悉。
跟上去,會招人煩的。
快速回到桌位,前排的嵇在桑立馬轉了過來。“勇士!交個朋友!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明楉記得,嵇在桑很喜歡打籃球。所以在兄弟幾個當中,他是最黑也最魁梧的一個。像一只黑色的大狗熊。
憨憨的,不傷人。
明楉與他認識,還算膽大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好,我叫明楉。明天的明,木字旁加個若無其事的楉。”
嵇在桑裂開嘴,大白牙齊齊整整的八顆:“我叫嵇在桑。”
“嵇康的嵇,在桑樹上的在桑。我媽當時懷我的時候想趴在桑樹上摘桑葚吃。”
明楉回以一笑。淡色的眸子彎彎的,像糖做的,看着都甜。“嗯,很特別的名字。”
這一笑,周邊的視線陸續續甩過來。
裴予率先發言:“我叫裴予,姓名裴的裴,給予的予。”
嵇在桑狠狠點了兩下頭,勾過裴予的脖子:“你可以叫他老裴,叫我……”
“叫他老雞。”裴予截胡,笑得陰險。并在嵇在桑開口之前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你個老狐貍,你他媽才叫老雞!!
明楉發自內心一笑。
原來那麽多年後,他們還是沒變。
他大方點點頭:“老裴,老……嵇。”
嵇在桑使勁兒掙脫嘴上的手,忍住嫌棄張嘴惡狠狠咬下。
咔嚓!
“嗷!我的牙!”嵇在桑捂嘴,“你妹的,你有本事手別撤回啊!”
“我傻嘛?”裴予翻個白眼兒。
“明楉,你跟咱程哥啥關系啊?”裴予一臉八卦,撐着程闫夏的桌子問。
明楉順口就答:“夫夫……夫胡說!”
明楉吓出一身汗,差一點……
“沒,沒什麽,就可能上輩子見過。”
還摸過,還親過,還……睡過。
裴予:“哈哈哈,你真會開玩笑。”
“哈哈哈,一點都不好笑來着。”明楉腳趾都蜷縮起,臉蛋爆紅。
好尴尬——
“哈啥哈,大傻子。”嵇在桑伸出他黑麥色的爪子搭在裴予肩膀,然後當着明楉的面兒親親熱熱湊近,“裴哥哥,咱程哥哪兒去了?”
“滾!”裴予一巴掌給嵇在桑招呼過去。
一人一爪子,玩兒夠了,嵇在桑又看向明楉:“明楉,見我程哥沒?”
明楉道:“剛剛出去了。”
“走走走,去找程哥,待在教室裏多無聊。”嵇在桑坐不住,掏出桌子底下的籃球就攥着裴予往外面跑。
明楉巴望着他倆的背影,稍稍往裏面靠了靠。
“嘿,小可憐,拿書了。”
隔壁組的方啓行從邊上走過,好心地拍了拍明楉的桌子。
明楉站起身,慢慢跟在他的身後。
拿了書的同學一窩蜂出了教室,哄鬧聲此起彼伏,像是要将教室掀翻。其中還夾雜着前面小胖子的吼聲:“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啓行,啓迪行走的倆字兒。”
“我叫明楉。木字旁加個如果那個若。”
兩人并排拿着書,方啓行側頭掃過明楉的臉。
白皙滑嫩,即便是眼下有點黑眼圈也遮不住他這天生麗質。
方啓行喜歡漂亮的人或者東西,他發自內心地感慨:“你真好看。”
明楉拿書的手一頓,不自在地将目光放在書面的畫上:“你,你也好看。”
從外面進來的程闫夏正好走到他倆旁邊。一聽這話,掃過還弓着背堵着路的人:“麻煩讓讓。”
明楉一喜,立馬直起身給程闫夏展露了個笑。
“夏夏!”脆生生的,适合去炸薯條。
洗得發白的衣服從脊柱上滑下,算盤珠子的痕跡被寬大的衣服微微遮掩。程闫夏別開眼,從頭開始後拿自己的書。
“我滴個親娘诶,外面可太熱了。”
怎麽捧着籃球出去的,嵇在桑就是怎麽進來的。
“腦子有包,現在出去打籃球。”
九月的天氣,外面的知了叫聲就沒聽過。裴予将肩膀上癱成死狗的嵇在桑扒拉下來,順帶贈送一腳。緊接着拿自己的書。
嵇在桑匆匆追上去,嘴上叨叨:“你也是,這書一學期下來就寫了個名兒,要它何用!”
程闫夏瞅了他倆一眼。霎時間,耳邊安靜。
明楉拿了最後一本疑惑擡起頭。随後不自覺彎着嘴角。煙波微轉,卻在看清程闫夏衣服那一刻,又不自在得快步下了講臺。
他坐在自己桌位,雙手交錯搭在那一堆書籍上。一雙鹿眼一瞬不瞬看着走下來的人。
程闫夏察覺到他的視線,徑直繞過他身後到了自己桌邊。
明楉低着頭,打開書開始寫名字。中性筆捏在手上,食指被黑色的筆杆兒擠壓着,細軟的肉鼓起。像面團兒一樣能輕易被揉圓搓扁。
明楉咽了咽口水,被身邊不容忽視的眼神看得有些拘謹。
在他的記憶裏。
一開始,程闫夏給自己的眼神都是溫柔的。
大雪紛飛時,自己被催債的追到巷子裏躲起來,瑟瑟發抖快要凍暈的時候,他被程闫夏托抱而起。雪花像鵝毛一樣落在男人的黑色西裝上。明楉清楚地記得,他望進了男人深邃的眼睛裏。
他還對自己淺淺笑了一下。
不過現在,明楉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最依賴的人就在身邊,可兩人的關系不足以讓他像今天早上初次見到的時候,什麽都不顧直接抱上去。
明楉腦袋一重,磕了下去。
本以為是書桌,但擡眼上看。又白又修長,很好看的小拇指。
好像是——夏夏的手!
明楉敏感的心思一下子被吹散,他微不可見地輕輕在他的掌心裏蹭了蹭。
“你還想放多久?”聲音冷冰冰的,聽着不舒服。
明楉小心地觑他。
“明明,是你自己放過來的手。”
程闫夏收手,話中帶着疏離:“你自己換個座位。”
明楉瞬間被戳了心肺。呼吸一疼,嘴角牽起一抹笑小聲道:“不,不可以坐嗎?”
他悄悄握緊了自己的手腕,看着程闫夏的臉。期待着他收回這句話。
可等了半天,程闫夏卻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那一下子,明楉像被挨到了觸角的蝸牛,又重新縮回了殼中。
夏夏從來沒有,沒有嫌棄過他的……
明楉被抽幹了力氣,緩緩道:“好。”
程闫夏沒那麽多心思放在不認識的人身上,商量好,他就邁着他的大長腿出去。特別有效率地重新搬了一套桌椅進來。
“你想坐哪兒?”
畢竟是自己不占理,所以該做的他也會做。
明楉垂着頭,前額的劉海遮住了眉眼。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坐你後面,可以嗎?”
程闫夏想了想,勉強将桌椅放在他的桌子後面。臨了,他禮貌沖明楉點點頭:“謝謝。”
明楉輕嗯一聲,聽不出什麽情緒。
倒是旁邊的方啓行雙眼一亮。
他覺得明楉那麽好看,安安靜靜坐着就像女娲娘娘花了不少心思雕刻出來的。不跟他同桌,絕對虧了。
他立馬抛棄現有的同桌,挪着桌子飛奔到明楉的隔壁。
“嘿!”方啓行一巴掌拍在明楉肩膀,力道不大,但帶得他臉上的肉顫了顫。
“明楉,我可以當你的同桌嗎?”
小胖子不是特別胖的那種,身上肉肉的,但紮得緊,是那種特別招爺爺奶奶喜歡的小孩子的模樣。
明楉被他搞得差點縮牆角打個洞。
他穩了穩心神,給自己調整好了情緒,笑着表示友好。
但他眼眶微紅,看着慘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