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随着開機的提示音響起,向知榆咽了口唾沫,心裏忽地有點緊張。
自從和紀柏惟重逢之後,她就沒給這個手機再沖過話費的
也不知道這張卡有沒有廢掉。
習慣了智能手機的手感,再拿着十年前的翻蓋手機,向知榆有點不知所措。
開機動畫結束,向知榆盯着屏幕,上面突然跳出一條提示。
【您有985通未接來電。】
向知榆手指一頓,眨了下眼。
她點進未接來電的界面,只見密密麻麻,數量繁多,往下翻,仿佛沒有盡頭一樣。
基本都是一個號碼打進來的。
向知榆看到這,哪有想不明白的。
剎那,心裏像被針紮了一般疼。
她心疼紀柏惟,也心疼他打過來的每個時刻。
明知打不通,卻不願放棄。
“傻瓜。”
向知榆的嘴角酸澀地扯了一下,低聲罵道。
九百多通電話,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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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有未接來電,還有信箱。
裏面都是紀柏惟給她發的短信。
向知榆看了下,一共有五百多條。
最近的一條是去年中秋發過來的。
【向知榆,中秋快樂,今天我吃了月餅,蓮蓉餡的,有點太甜了,你肯定喜歡。】
【今天拍戲的時候小指骨折了,導演讓我回去休息,我一覺睡到了晚上,又夢到你了,還是十七歲的模樣,真想看看你長大的樣子。】
【你為什麽就是不接電話呢?明明可以打通……】
【我買了套房子,你當時說想和我一起住,這事還算數嗎?】
【我看到一條狗狗,眼睛和你長得特別像,我把她帶回家了。】
【生日快樂,向知榆。】
【我現在是歌手了,你能看見我嗎?】
【我在做我認為是對的事,可他們都說是我的錯,要是你在我身邊的話,肯定會挺我吧……木木,我好想你。】
【出了點事,你暫時看不到我了,但我不會放棄的,等我。】
……
向知榆越往前翻,心就揪得越緊。
紀柏惟将他所有的心事通過短信發給了她。
而這部承載了紀柏惟十年執着的手機,卻被鎖在向知榆不知道的角落裏,這麽久。
眼淚啪嗒啪嗒地砸在手上,她腦袋低垂着,盯着手機,半晌都沒有動作。
過了許久,向知榆摸了把眼睛,拿出一直處在靜音狀态的手機,打開微博,剛要搜索關于戀情的詞條時,一條特別關心的通知跳了出來。
紀柏惟剛發了微博。
向知榆心一跳,遲疑地點開。
“我戀愛了。
和我的月亮。
我一直記得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當時我站在礁石岸邊,只要踏出一只腳,我就會掉進海裏,結束短短十幾年的生命。
是她把我拉了回來。
她拯救了處在深淵裏的我,讓我重新感受到了存在的意義。
說這些并不是想得到認同,只是我無法想象餘生沒有她的日子。
現在的紀柏惟之所以星光熠熠,是因為月亮光輝的照耀。
在此,我做出聲明,從今往後,本人将終止一切演藝工作,無限期退出娛樂圈,回歸普通生活。
說我自私也好,冷漠也罷,我都接受。
只求能和我所愛之人,不離不棄,相守相望。”
眼淚仿佛斷了線,止不住地流,向知榆用力咬着下唇,整個人浸在前所未有的悲傷裏。
無限期退出娛樂圈。
這意味着他不再演戲,不再唱歌,不再站在衆人的關注裏。
那樣耀眼的人,為了她自甘落如凡塵。
向知榆只覺得每一次呼吸都在抽痛。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跑出房間,穿過彎彎繞繞地巷子,朝着海邊奔去。
傍晚微涼的海風夾雜着水珠撲到臉上,風将她的衣角吹起,跑到那片礁石群邊,向知榆才停下。
她粗粗地喘着氣,直直地看向這片海。
跟那時一模一樣。
向知榆抽了下鼻子,拿出那部老舊的手機。
動作輕緩地回撥了那通未接來電。
耳邊的嘟嘟聲一直沒有中斷的跡象,向知榆抿了抿唇,盯着海平面,等待着跨越了十年的回電。
“嘟嘟嘟——”
一次不通,向知榆又打了一次。
直到太陽終于落山,深藍色将空間填滿,向知榆的鼻子和眼睛被吹得通紅,她還是沒有停下。
在不知道第幾次回撥的時候,電話那頭的聲音發生了變化。
“……喂?”
男人的聲音帶着顫抖,向知榆兀地流下淚來。
“喂。”她啞聲說,“我是向知榆。”
“……”紀柏惟壓抑着顫抖。“我知道。”
向知榆:“不好意思,這麽久才回電話,還不算晚吧?”
“不算,只要你會打過來,就都不算晚。”
“……我看到了微博。”向知榆低聲說。
“都過去了,有我在呢。”紀柏惟輕笑,“你現在在哪?”
“海邊。”
“回頭。”
“嗯?”向知榆聞言蹙了下沒頭,下意識轉過身。
不遠處的沙灘上,一個高瘦的人影立在那,正舉着手機,朝這邊看過來。
見到人的那一刻,向知榆的眼前立刻泛起了薄霧,她伸出手朝他跑過去。
紀柏惟的眉眼漸漸清晰,向知榆皺着張小臉,直到對方的雙臂将她包圍,她才敢放聲哭出來。
“笨蛋,你怎麽這麽傻啊?”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外號,紀柏惟無奈一笑,下巴蹭着懷裏姑娘的發頂,柔聲道:“我就知道你在這。”
兩人吹着海風,抱着站了會,向知榆的眼淚還在掉,紀柏惟刮了下她的鼻子,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柔:“鼻子都紅了,別哭了。”
“那你現在真的不當演員了?”向知榆擡眼瞧他。
紀柏惟懶懶地嗯了一聲:“什麽也不當了,不管是演員還是歌手。”他眼波忽地一轉,“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當你的老公我可以考慮一下。”他眼尾一挑,整張臉都透着狡黠。
聽到老公這兩個字,向知榆的臉騰的紅了,她推開紀柏惟,剛要罵他不要臉,鼻子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她送的生日禮物。
向知榆抓住他的領子,湊到他脖間仔細嗅了嗅,紀柏惟順着她的動作,将人抱在懷裏,聲音帶笑:“幹什麽呢,在這不好,回去随你處置。”
“……”
向知榆擡眸看他,悶聲道:“你看到禮物了?”
紀柏惟收斂了表情:“嗯,看到了。”他伸手撫摸着向知榆的後腦,像在對待一件十分貴重的寶物,“謝謝,我很喜歡。”
母親的樣子在歲月的沖刷下,逐漸模糊,那張照片彌補了紀柏惟的遺憾。
他的所有傷痛和遺憾都被向知榆記在心裏。
這樣好的一個人,他怎麽能不愛呢?
“喜歡就好。”向知榆用力回抱住他,眉眼彎了起來,“這個香水很适合你,以後只能噴給我一個人聞。”
紀柏惟被逗樂了:“這麽霸道,那你要多備點存貨了。”
向知榆耳根發熱,蹭了蹭他的下巴:“知道了。”
“木木。”
“嗯?”
“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在這裏發生的事嗎?”紀柏惟嗓音低啞,向知榆聽得耳根一軟,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夜晚的場景,悶聲道,“記得,怎麽會忘呢。”
這片海是他們的一生糾葛的地方。
紀柏惟輕笑,胸腔震動:“說實話,當時你說出那句話時我吓了一跳。”
向知榆眨了下眼:“什麽話……”
“!”她忽地一頓,想起自己的流氓的行徑。
“要接吻嗎?”紀柏惟咬着她的耳朵,笑意盈盈,“那可是我的初吻,就這麽被你奪走了。”
向知榆聞言像個鴕鳥一樣,将臉埋進對方的頸窩裏,鼻音濃重:“誰不是啊。”
“哦?”紀柏惟把她從懷裏扯出來,彎腰盯着她的眼睛,眸色很亮,“你為什麽那個時候要親我?”
向知榆垂下眼,總不能說是因為之前就對你有感覺,再被程歸和邱璐一刺激,腦袋上頭的舉動吧……
見女生心虛地移開眼,紀柏惟嗯了一聲,聲音低淺,帶着壓迫:“不準想着敷……”
“知道了,不敷衍你。”向知榆擡眸瞅他,臉憋得很紅,支支吾吾道,“我不想你跳下去,所以,想借着接吻轉移你的注意力……”
她越說越沒底氣,音量漸小,但紀柏惟卻心尖一顫,将人重新扯進懷裏:“知道了,謝謝。”
男人的嗓音很啞,鼻音濃重。
向知榆胸口一滞,又心疼了。
她拍了拍紀柏惟的後背,軟聲說:“想接吻嗎?”
這句話像小貓爪子一樣,沒什麽力氣般撓着紀柏惟的心,惹得他嗓子一緊。
“想的我渾身都疼。”
語畢,他禁锢住向知榆的後腦,輕柔的吻落下,從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唇,虔誠的像個信徒。
向知榆只覺臉上癢癢的,不滿地揪住他的衣領,紀柏惟輕笑,加重了力度,将自己這些天裏的想念和欲望盡數揉碎在細密的吻裏。
海水漫漲,深藍色包裹住擁吻的二人,一如年少時的互相取暖,此去經年,兜兜轉轉,幸好最後那個人還是你。
就沒有白等。
……
濱寧的生活節奏很慢,習慣了醫院裏沒有規律的生活,向知榆總是會在深夜驚醒,但下一秒她就會被紀柏惟攬進懷裏。
男人溫暖的大手,輕柔地拍着她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
早上一起床就能吃到他做的早餐,下午睡個回籠覺,傍晚在海邊散步,一起游泳,一起看書,一起曬太陽,時間仿佛停滞了一般,安靜美好,向知榆就想一輩子都跟他這麽過下去。
這麽過了兩天,紀柏惟一大早帶着她來到紀森和褚芝蘭的墓前。
二人被合葬在了一起,墓上沒有照片。
那場大火燒光了紀家的所有。
包括回憶,和他們存在的證據。
向知榆盯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心裏感謝他們。
感謝他們将紀柏惟帶到這個世上。
她才能遇見這麽好的他。
祭拜完父母,紀柏惟牽着她的手,走到另一座墓碑前。
向知榆看過去,是林茂泉的墓。
這位老人是唯一願意收留他的人。
向知榆看向墓碑上老人的照片,低聲道:“謝謝您,照顧柏惟。”
紀柏惟眸光閃動,牽起她的手。
掃完墓,兩人坐到車裏,向知榆拿出那部舊手機,遞給紀柏惟:“這個手機,我找到了。”
紀柏惟接過,沒有吭聲,打開手機,看到那些未接來電和短信,淡淡勾唇:“你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一條不落。”向知榆看着他,“我喜歡蓮蓉月餅。”
“等中秋我買給你。”紀柏惟身子前傾親了她一口,将手機塞到她手裏,“收好,裏面可都是我的心意。”
向知榆扯下嘴角,懶在座位上,點開舊手機,她記得相冊裏應該還有她以前拍的照片,想翻出來回憶一下。
相冊裏都是些程歸拍的風景和人物視頻,向知榆随意地翻了翻,可最後一條視頻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個視頻的封面很奇怪,看着像是一間屋子,一個男人站在凳子上,舉起手在扯着什麽東西。
畫面極其詭異,向知榆猛地皺起了眉頭。
她坐直身子,眼睛盯着這個視頻,沒有點開,手卻不由自主地扶上紀柏惟正準備啓動車子的手。
“柏惟——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