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向知榆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一點食物和水都沒有攝入,站起來時眼前恍惚,腦袋沉重,她一時沒站穩,跌坐在沙發裏。
緩了一會才感覺好點。
擔心紀柏惟是不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腳,向知榆想了想,還是給他撥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嘟嘟——”
等了一會,對面傳來冰冷的電子女聲。
向知榆關掉手機,僵硬地抹了下臉。
她站起來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鏡子裏的人臉色很蒼白,唇上沒什麽血色,向知榆看了會,胸口處微微刺痛。
洗漱完向知榆去到卧室,拿出行李箱,簡單裝了些日用品和衣物。
色調壓抑,空無一人的房子讓她感到窒息壓抑,向知榆現在只想離開這裏。
拖着行李箱駕車去到向楠那,她還沒跟向楠說要回去,一打開門就看見向楠和劉開紅坐在餐桌前,二人聽到動靜轉過頭,卻見向知榆通紅着眼,身子單薄地站在門口。
向楠瞬間心疼地将女兒抱在懷裏,無聲地安慰,什麽都沒有多問。
“爸。”向知榆的聲音平穩,沒什麽起伏,但微紅的眼眶出賣了她此時的情緒,“我想回濱寧看看。”
向楠聞言眼睛睜大:“濱寧?”
“孩子你去那幹嘛?”
這個問題刺在向知榆的心上,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回去看看,開車來的路上,她幻想了無數個未來,不論是開心還是難過的場景,都有紀柏惟的存在。
現在因為她讓紀柏惟處在風口浪尖,一向冷靜自持的向知榆難得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網上鋪天蓋地的各種言論壓得她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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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寧是他們相遇的地方,向知榆想,那裏應該能讓她逃避一下。
向知榆笑了下,安撫道:“沒什麽,就想去散散心。”
向楠注視着她的臉,沉默片刻,随後點點頭:“好。”他轉過身看向劉開紅,“把老屋的鑰匙翻出來,讓木木帶上。”
劉開紅連忙應和:“欸!”
“去濱寧不要住旅館了,就住在劉姨的那棟老房子裏,地址你還記得吧。”
“記得。”
向楠長長地嘆了口氣,雙手拍了拍向知榆的肩膀,心中有無數的疑惑和歉意想表達,但那些話堵在喉間就是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說什麽都太遲了。
最後向楠扭頭指了指飯桌:“還沒吃飯吧,喝點熱粥再走。”
向知榆抿了下唇,擡眸看着向楠泛白的雙鬓,悶悶的嗯了聲。
“好。”
……
今天再買從京州到濱寧的高鐵票有些遲了,向知榆點了搶票,直到中午才買到票。
醫院算是給她無限期放了個假,向知榆拖着小行李箱被向楠送到高鐵站。
程歸一整天都不在家,向知榆檢票前特地讓向楠和劉開紅不要告訴她回濱寧的事。
“我知道了,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晚上睡覺別忘了檢查門窗有沒有鎖好。”向楠不放心地囑咐道。
向知榆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後便在廣播的催促下檢票入站。
直到她坐上高鐵,車啓動,手機上都沒有紀柏惟的消息。
向知榆打給鄭大山,電話裏同樣是忙音。
自從那通電話之後,紀柏惟好像消失了一般,從她的世界裏。
向知榆忽然意識到,雖然兩人是情侶,但她對他的生活交友圈一點也不了解。
沒有見過他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的工作環境是怎麽樣的。
只見過鄭大山和林凱心,還是因為車禍的緣故。
想到這,向知榆呼吸一頓,胸口處開始蔓延無盡的苦澀。
她突然發現自己并不了解他,現在連想找個知道他的情況的人都找不到。
關掉手機,向知榆将頭靠着窗邊,靜靜地注視着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
京州和濱寧,一個北方一個南方,植被地形差異明顯,随着時間的流逝,能清楚感受到景色的變化。
向知榆的思緒飛到十年前,她踏上從京州開往濱寧的火車的時候。
那天陰雲密布,綿密的小雨悄無聲息地滲進衣服裏,空氣濕熱,讓人不适。
向知榆跟向楠叫着勁,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
只盯着窗外的景色。
她人生第一次看見蔚藍大海,原本下着的雨也消失不見,天氣又陰轉晴,陽光透過雲層灑在海面上,泛起金色的漣漪,一閃一閃的,非常好看。
她那時候就在想,原來大海真的一望無際。
她是不是要一輩子被困在這海裏了。
……
意識回溯,向知榆緩慢地撐開眼皮,她在不知不覺間靠着椅背睡着了。
睜開眼餘光掃到窗外,她不由微微一愣。
記憶裏的那片海出現在眼前。
陽光灑在海面上,偶爾幾艘漁船駛過,伴随着汽笛聲,海浪拍案,還有熟悉的礁石群。
向知榆眼睛一熱,盯着那片海,心裏情緒翻湧。
原來,她是想念的,想念這裏,想念這片海,想念在濱寧的紀柏惟。
四個半小時過去,濱寧站到了,向知榆拿上行李順着指示牌走出站口。
經過這十年的發展,濱寧已經不是記憶裏那個小地方了。
它現在變成了具有海濱特色的旅游小城,文藝氣息濃重,街景和建築都十分漂亮,俨然成了一個網紅打卡點。
劉開紅的那棟小樓在臨近海邊的舊城區,她聽向楠提過,最遲明年,那片就要拆遷了。
向知榆一個人站在街邊,感受着海風吹拂,濱寧的春天還是好冷,她裹緊身上的針織外套,伸手攔了輛出租車,說了小樓的地址。
司機鄉音濃重,向知榆聽到竟然感到十分親切,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笑意,将窗戶打開,看着煥然一新的濱寧。
車開了有半小時才到舊城區,臨近小樓的時候,向知榆注意到老街的路牌已經換成了嶄新的,名字還是老街。
她想起輝祥游泳館,她教紀柏惟游泳的地方,估計早已經關門了吧。
舊城區的居民群裏巷子複雜,車開不進去,向知榆讓司機把她放在金魚巷巷口。
付了錢,向知榆目送出租車駛離,她收回視線,擡頭看向牆上的金魚巷标志。
此時正值傍晚,橘色的夕陽照在水泥牆上,朝巷口往裏看,幽深僻靜,電線杆糾纏在一起,偶有幾家陽臺上飄着晾曬的衣物,透着家的氣息。
向知榆及腰的長發被微風吹起,她眯了眯眼,想起在金魚巷發生過的事。
她從江闊的手裏把紀柏惟帶走,宣示了主權。
擡起腳步,走了巷子,行李箱的滾輪在不平整的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雜音,在幽靜的巷子裏尤為明顯。
依着記憶,向知榆繞過一條條巷子,很奇怪,明明當年剛來那會就是記不住回去的路線,後來靠着死記才認清每條巷子的區別,可十年後再回來,她卻熟練地穿過弄堂小巷,來到了小樓前。
樓前的小花園已經荒廢了,花盆上都是斑駁的泥土痕跡,向知榆摸出鑰匙插進門上的大鎖裏,因為時間過去太久,鎖眼有些腐蝕上鏽,她廢了一番功夫才打開。
推開門進去,淡淡的黴味撲面而來,光影間還有浮動的灰塵,向知榆沒有在意,上下打量了房子一眼。
和記憶裏相比一點沒變,樓梯上還挂着她掉的猴子玩偶。
向知榆盯着那個玩偶,目光漸漸蒙上霧氣,她沉默地站了一會,直到風吹得大門發出陳舊的聲音,向知榆才從情緒裏回過神來。
她給向楠報了平安,接着從廚房裏拿出打掃工具,開始收拾屋子,直到天色變暗,才将卧室收拾幹淨。
二樓有四個房間,程歸的卧室就在她對面。
向知榆從卧室出來時注意到對面的房間門并沒有鎖。
她想起以前每次晚自習放學回來,都會看見程歸開着條縫,燈光傾瀉出來,将昏暗的走廊照亮,向知榆就借着這個光上樓梯,從沒有摔倒過。
向知榆忽然心生好奇,上前推開門走進去。
程歸的卧室面積是她的一半,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張書桌,衣櫃都沒有。
現在這兩樣家具上蓋着遮灰的白布,向知榆随手掀開書桌上的白布,深棕色的桌子顯現在眼前。
手指撫上桌面,她的視線随着手指的移動,落在左邊的抽屜上。
向知榆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她好像記得這個抽屜。
但具體是因為什麽她忘了。
向知榆伸手想抽開,可是卻紋絲不動,抽屜被人上了鎖,她在房間裏找了一圈,沒有看到類似于鑰匙的東西。
她又試了試中間的和右邊的抽屜,都能很輕易地打開。
為什麽只有這個抽屜要鎖上呢?
難道程歸在裏面藏了什麽東西?
向知榆皺了皺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可就是打不開。
實在沒辦法,向知榆想着明天找人來看看,就先放在這,出門覓食去了。
濱寧的空氣很清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海邊的緣故,空氣裏夾雜着鹹鹹的海水味道。
向知榆步行到了老街,擡眼便看見原本小賣部的位置已經變成了水果店。
她走上前,原本刷着手機的老板娘注意到有客人關顧,連忙揚起微笑:“想吃什麽我幫切。”
向知榆點點頭,拿了幾個芒果和橙子遞給她,随後遲疑道:“老板,您開這店之前,這裏是不是一間小賣部啊?”
怕老板娘不明白,向知榆補充道:“就是一個駝背老頭開的。”
老板娘聞言仰頭想了想,随即笑道:“是啊,老林頭嘛,前幾年就死了,這店面就被他孫子賣給了我們。”
孫子……應該就是紀柏惟。
聽到林茂泉去世的消息,向知榆心裏有點不好受。
他是在紀家出事後唯一願意幫助紀柏惟的人,他去世那會,紀柏惟肯定不好受。
“美女你怎麽知道的啊,你是濱寧人嗎?”老板娘問。
向知榆笑了下:“算是吧,以前在這上過學。”
“哦——怪不得,我是從外地的,我家那口子是本地人。”老板娘眨眨眼,“你這次回來是旅游?”
“嗯,難得有時間,回來看看。”
聊天的功夫,老板娘動作麻利迅速,将水果切好裝進盒子裏,插上竹簽,遞給向知榆。
向知榆付完錢,道了個別,繼續往老街深處走。
她想看看游泳館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