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人?什麽雪人?
林凱心扶着護頸走到他旁邊,學着他的動作往下看,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幾顆光禿禿的樹木點綴其間,沒見什麽雪人。
“有人在下面堆雪人嗎?”林凱心猜測,不禁感嘆,“哇,還挺浪漫的,這個天氣竟然想着做這個。”
紀柏惟還是沒動靜,眼睛盯着下面,好像真的有雪人在那。
林凱心眨眨眼,還以為自己眼睛有問題,沒有察覺,再認真看了會,确定沒看見什麽被踢碎的雪人。
“boss?”
她輕輕叫了他一聲,紀柏惟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維持着那個姿勢,肩膀塌了下來,額前的碎發長了點,微微蓋住眼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看不清神色。
林凱心第一次見自家boss這麽失神。
某網站之前有過一次評選誰是娛樂圈最剛最拽的男星,紀柏惟以絕對的優勢獲得第一名。
他的剛和拽不是沒禮貌和眼高于頂,而是身在一片污濁之中依舊保持自我,不偏不倚,做什麽都拼盡全力。
林凱心也是多年飯圈混下來的,大大小小,紅人糊咖見過不少,她是真沒見過這麽拼命的人。
拼命想紅的人。
唱歌受阻就去演戲,因為不是科班出身,所以一開始演技遭到不少人的诟病。
他就專門去找表演老師求教,工作之餘刷了上百部影視劇研究情緒,提高演技。
熬夜研讀劇本,睡覺夢話都是臺詞,為了貼合角色經常把自己從外到內都捯饬出角色的樣子,擠壓睡眠時間去和合作的演員對戲。
經過這些積累,他終于在第一次主演的電影裏大放異彩,斬獲最佳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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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紀柏惟也才27歲。
你說他是熱愛嗎,他不是,他就是想紅,想賺錢。
他也從不掩飾自己的這個欲望。
所以在得知文導可以等他進組,但他依然選擇放棄這個機會的時候,她和鄭大山震驚一整天。
紀柏惟比誰都清楚,這部電影要是上映會有多賣座。
他會分到多少,不言而喻。
不僅是電影,還有後續所有的工作,他都讓鄭大山能推的都推了。
這一切的轉變好像都是從車禍後開始的。
難道boss是因為在閻王殿前走了一遭,所以醒來看透人生,決定将錢財名利這些身外之物抛諸腦後,打算開始享受人生?
只有這個解釋能講得通。
怪不得對着雪地講雪人呢,已經開始傷春悲秋了。
思及此,林凱心不再說話,繼續削蘋果,病房安靜下來。
“開心。”紀柏惟突然叫她。
“在。”
“跨年那天外面會很熱鬧吧。”
突然提到跨年,林凱心一愣,點點頭:“當然啊,電視塔前面的廣場有跨年舞臺,倒計時結束會有大型的煙火秀,到時候人肯定很多。”
她暫時只能想到這兩個大型的活動,說完不禁有點遺憾:“欸,要是沒出車禍的話,我們還可以出去玩,現在我這脖子是蹦不了了。”
“boss要不我們那天晚上一起打麻将吧,我和大衛哥教你。”林凱心想起自己剛買的那副麻将,開始手癢。
心裏算起小九九,以鄭大山那半吊子的技術,到時候随便再拉個腿,一晚上下來準能大贏一把,從boss身上刮點油下來。
紀柏惟收回視線,躺回床上,眼睛閉起,“你們玩吧,沒興趣。”
林凱心覺得紀柏惟狀态非常不對。
擱之前,紀柏惟聽到這話準會輕笑,然後開始損她,讓她死了那條坑他的心。
可今天的他,活力和生氣仿佛被一下子抽走了,從那個莫名其妙的雪人話題開始。
“哦。”林凱心放下削好的第三個蘋果,一字擺在他的床頭櫃上,跟上供似的,“蘋果放這了,boss你記得吃啊。”
紀柏惟沒吭聲,林凱心以為他睡了,輕着步子走出去帶上門。
等到周圍徹底沒了聲響,紀柏惟睜開眼翻身側躺,他身子蜷縮起來,盯着窗外白茫茫的天空。
“交往不久,感情很好,我很喜歡他。”
向知榆是怎麽做到在他面前如此坦然地說出這句話的?
紀柏惟身側的拳頭捏緊,眼底愈發黑沉,濃烈的戾氣爆發出來。
很喜歡他……
壞女人。
紀柏惟輕笑,眼裏的戾氣破碎,他像個摔在地上的瓷娃娃,四分五裂,默默把自己拼好。
不知過了多久,枕頭下的手機振動,他眼皮一跳,解鎖點進微信。
是顧枝雨,不是向知榆……
【柏惟哥,你怎麽樣了?傷的不重吧?】
顧枝雨是他那部仙俠劇裏的女主角,也是他的後輩,新漾力捧的女演員。
出道才三年,就已經跻身小花行列。
她喜歡他,毫不掩飾。
【不重。】紀柏惟回了句。
【我去看你吧,昨天劇組剛殺青,沒什麽事。】後面綴着一個可愛的兔子表情。
紀柏惟懶懶回道:【不用,我想靜養。】
顧枝雨很愛粘着他,因為這個緣故,狗仔經常拍到兩人私下同框的畫面,兩家粉絲為此天天吵架。
季風們覺得顧枝雨愛蹭倒貼不要臉,骨粉覺得紀柏惟老牛吃嫩草很惡心。
自從《踏雲天》播出後,兩家更是勢如水火,cp也舞不起來。
紀柏惟對此一直沒正面說過什麽。
因為顧枝雨的名字讀起來很像向知榆……
他自嘲一笑,沒管對方又回了什麽,關上手機閉眼靜養。
做個聽話的好病人。
……
隔天向知榆難得一覺昏睡到中午,她從沙發上爬起來,強忍着難受吞了兩顆感冒藥,她已經從發燒到了感冒階段。
鼻塞嚴重,嗓子裏冒火。
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下去,才感到好受些。
到浴室洗漱完擡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好像又瘦了點,臉頰上一點多餘的肉都沒有,下巴越發尖俏,看起來一點也不健康。
向知榆走到客廳,看到手機裏有幾通未接來電。
有包小寧的,唐潮的,陸祎的,還有……江闊。
看到這個名字向知榆眼皮一跳,立刻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接起來。
“江闊,抓到兇手了嗎?”她的語氣有點着急,迫切希望知道案子的進展。
江闊頓了頓:“我們查到方慧失蹤的那晚在打車軟件上叫了輛快車,随後就沒了消息。”
這話很明顯,方慧是在車上遭遇了不測,随後被抛屍荒野。
“我們已經鎖定了司機的動向,很快就會展開抓捕行動。”
……
挂斷電話後,向知榆獨自坐在沙發上,明明今天陽光刺眼,透過窗戶照進房間,但她就是覺得空氣陰冷讓人透不過氣。
她難以想象方慧當時在車裏的場景。
孤立無援,害怕恐懼,最後在驚恐中死去。
……
家裏實在待不下去,向知榆抓起外套趕到火車站,方慧的父母待會就到。
火車站裏人來人往,等候區的人們接到從遠方回來的親友,各個臉上都是喜悅和幸福,向知榆目送他們離去,心裏不是滋味。
當看到兩位行色匆匆面容疲憊的老人時,向知榆鼻尖酸澀,淚意上湧,她不自覺低下頭,不敢看他們。
“叔叔阿姨……”
他們之前見過,老兩口經常會來京州看望女兒。
前幾天剛來過一次,冰箱裏的特産還沒吃完……
眼見着世事無常,白發人送黑發人,懷裏的溫度從炙熱變成冰冷……
一路無話,二老像是不想聽到那個事實,向知榆也不忍提起,三人默契的保持沉默。
直到進了停屍間,方父一直挺直的背脊像是猛地被人打碎,痛苦地弓成一團。
向知榆捂住嘴從停屍房裏退出去,順着牆壁滑坐到地上,她想尖叫,想痛哭,可是就是發不出一絲聲音,心像是被無數根細針密密紮着。
方慧才25歲,向知榆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待,她還沒談過戀愛,沒出過國,攢錢想買車,想把父母接到京州……
她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
為什麽呢,女孩子深夜打車回家有錯嗎?
為什麽不放過她。
江闊一直在不遠處注視着向知榆的動向,他輕聲走過去,不想驚到她。
他緩緩蹲下想伸手輕撫她的頭頂,但還是攥緊拳頭收了回去。
“江闊……”
“一定要抓住那個人,讓他進去,一輩子都出不來。”
向知榆面容沉寂,虛無地盯着地面,語氣飄忽。
擅自奪走一個人的以後,那他也沒資格再站在陽光下。
“好。”
江闊答應了她就一定會做到。
……
天色逐漸暗淡,向知榆陪着方父方母坐在派出所裏配合調查。
門口這時倒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距離上次打架事件後向知榆沒想到再見到袁萌月竟然是在這。
袁萌月領着攝影師老劉接到城郊發現女屍的消息,專門來這裏了解情況,進行采訪報道。
她一擡頭便和向知榆的目光對上。
袁萌月表情驚訝:“向醫生……你怎麽在這?”
向知榆無力地彎了下嘴角,語氣疲憊:“每次見到你,都是因為不太好的事情呢。”
“好像還真是。”袁萌月低頭無奈笑了笑,臉色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也算是特殊的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