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夜,秋夜。
月,秋月。
秋,殘秋。
光禿的樹上,僅剩的葉子打着旋被卷走,留下刷刷的哀泣聲。
深巷漆黑,寂靜無人,唯有長巷盡頭一盞幽幽亮着的燈,死白色的光,在這種夜裏,無端的讓人想起幽冥地府的引路燈,也無端的帶起三分涼意。
白色的燈籠在蕭瑟的秋風裏搖搖晃晃,斜挂在一個窄門上,門也是破破爛爛,似乎一踹就爛,然而并沒有誰,有那個膽子去碰這道門。
燈籠的下頭,挂着個銀鈎,在昏暗的月光下閃閃發亮,形狀像是普通的魚鈎,銀鈎伴着秋風來回飄動,風穿過尖尖的鈎尖,撕裂般的聲音,就仿佛在嘆息,為何這世間有如此多的人,願意咬上這銀鈎。
夜深,起霧了,深秋的夜裏怎能少了寒霧作陪,乳白色的霧氣悄無聲息地籠罩一切,籠罩了小心推開窄門的兩個身影。
過了窄門,眼前驟然亮起來,暖融融的空氣殷勤的包圍而上,驅走身上的陰冷濕寒。
燈火輝煌的大廳與外面的深巷如同兩個世界。
陸小鳳脫掉自己身上厚重的深色鬥篷,看向他身邊的人。
你看到那個人,第一樣注意到的絕對不會是他那件剪裁合身,手工精細,不知花了多少銀子的銀緞子衣裳。
因為他的氣質,比他的衣服更顯眼。
他優雅的伸手拍拍自己袖口上的灰跡,心情很好的樣子。
或者說,有誰來到這裏,心情會不好呢?
布置的極盡奢華的大廳裏,酒香混着脂粉的香氣,銀錢碰撞的聲響裏雜着歌姬淺吟輕唱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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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些人而言,這是便是人世間的極樂。
銀鈎賭坊,只求願者上鈎。
門口那彎彎的鈎尖上,釣到的人許是比最老練的漁夫一生釣上的魚還多。
能在這裏的,無不是絕佳的奢侈享受。
能走進這裏的,也無不是奢侈的人。
面若桃花的美嬌娘,陳年的佳釀,精致的菜肴。
只要拿得出價錢,你想要的一切就會服服帖帖的排着隊送到面前來。
但是這裏最上等的,莫過于一個賭字。
每個人都在賭,每個人的心神都系在那一張小小的賭桌上。
這本就是一間賭坊。
盡管如此,當陸小鳳二人走進大廳,人們還是不由自主的擡起頭,就好像是被磁鐵所吸引的鐵釘一般。
自然的,他們也引起了小小的騷動。
“這兩個年輕人是誰?”一個看上去還頗為年輕,一看便是新手的人問道。
“那個穿銀緞子的,便是這賭坊大老板的小舅子。”回答他的人已經頗有些年歲,又幹又瘦,兩只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
又是一個在賭場裏消磨了自己的一輩子,已經賭成精的人物。
“你是說,”新手說道,“他便是藍胡子那新夫人的弟弟?”
“可不是。”賭精一瞪眼,“除了那銀鹞子方玉飛,還有誰敢這麽穿。”
“那他旁邊的那個小胡子是誰?”
“假如我沒有猜錯,那個小胡子十有八九便是陸小鳳。”賭精說道。
“陸小鳳!”新手瞪大眼睛,失聲驚呼。
有些人在活着的時候已經成了傳奇,陸小鳳無疑也是其中一個。
聽到陸小鳳的名字,在場的人都扭頭盯在他身上。
人的名樹的影,陸小鳳聽過的人多,見過的人卻少。
只有一個人沒有動。
一個女人。
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穿了一件綠色的絲袍,那件衣服又輕又軟,像另一層皮膚一樣貼在她身上,襯托出她飽滿而成熟美妙軀體。
她的臉上不着粉黛,那白皙無暇的肌膚,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便是最好的裝飾品。
她連眼角都沒有去看陸小鳳,只一心一意的盯着賭桌,就好像那裏開出了一朵豔麗的花,又好像,她能把那裏看出一朵豔麗的花。
陸小鳳看着她,感慨道:“當真佳人。”
但他的眼神也只是在那個女人身上停留片刻,就移開了。
如果是往日,他可能多少會對這麽一個與衆不同的女人産生興趣,期盼上一段風流韻事。
可是男人啊,就是這麽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多情起來不能更多情,紅顏知己露水姻緣不知凡幾,而他們專情起來,又是世間難尋的專情,心裏眼裏只看得到那一個人,然後弱水三千就盡數成了庸脂俗粉,再留不住他的視線。
方玉飛也感嘆:“如此佳人,比之家姐也是不逞多讓。”
方玉飛的姐姐,便是藍胡子的新夫人,那傳說中“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的絕色尤物方五香。
他卻不知道,此時的陸小鳳,是個專情的男人,他的眼裏,只裝得下聞人羲一個人,所以那女人美則美矣,在他的心裏遠遠比不上聞人羲。
膚白,卻不比聞人羲通透,眼亮,又缺少了幾分淡薄,腰柔身軟,就沒了風骨。
不過是個普通女子罷了。
陸小鳳這麽想着,嘴角又挂上幾分笑意。
慢慢走到那女子的賭桌前,探頭看看,說道:“我若是你,這一局就會壓大。”
那個女人伸手,毫不猶豫的把手上的銀子壓在一個小上。
唉,總有一種女人,你要她往東,她偏要往西。
陸小鳳搖搖頭,離開這個賭桌,比起沒技術含量的壓大小,他還是比較喜歡牌九。
方玉飛見他離開,笑嘻嘻的蹭過來,胳膊肘拐拐他:“怎麽?盯上了?”
陸小鳳也笑:“怎麽?你也盯上了?”
方玉飛還是笑,搖着頭笑:“我可不會去招惹這個女人。”
“哦?”陸小鳳挑起眉毛,頗感興趣。
方玉飛神秘兮兮的說道:“這個女人是個冰山,你若是想去動她,小心手上生凍瘡。”
陸小鳳瞥瞥那站在賭桌前,面無表情的下注的女人:“這冬天快來了,這時節爬冰山我還是敬謝不敏的。”
說着,他自邁着步子往牌九的桌走去。
嗯…….聞人羲還病着,也不知道燒退下去沒有。
他憂心忡忡的想着。
有了中原一點紅和曲無容,陸小鳳就被嫌棄礙手礙腳,被“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好聲好氣的請下了小青山。
聞人羲表示對着陸小鳳,越看心越亂,不适合他這個養病的人。
因此,陸小鳳也就只能自己在心裏猜來猜去的折騰了。
那座冰山,對的,陸小鳳就直接把那個不知姓名的女人叫座冰山,當真如同一尊冰雕,無論是誰湊上去獻殷勤,她都視若無睹,自顧自的把自己手頭的銀子下注,有輸有贏,輸了也不氣惱,贏了也不高興。
陸小鳳的運氣好的很,在賭桌上狠狠地賺了一筆大的,大筆的銀子兌換成銀票,大額的銀票被賭場的下人送上來,很是填充了陸小鳳的口袋。
倒是賭場老板的小舅子方玉飛這一次馬失前蹄,盡人皆知他是個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花花公子,別的不說在賭上應當是有些水準的,可惜他這次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屢屢失誤。
輸了兩局後,方玉飛也就離了賭桌,他只是來找個樂子,回回輸又哪裏來的樂子可言呢?
陸小鳳搖頭晃腦的嘆氣:“你的手氣可真是絕了。”
方玉飛也不太在意,笑道:“不過尋個開心而已,又不是沒那兩個錢。”
陸小鳳豎起大拇指:“灑脫,真灑脫。”
說着他把自己桌上堆得高高的賭資分出一堆,推給方玉飛:“來,轉轉運。”
“灑脫我可比不上你。”方玉飛踢開賭桌邊的人,不客氣的坐到那個人的位置上。
賭之一道說法可大得很,賭徒們手氣好的時候就連個茅廁都不敢上,就怕把自己的運氣給沖走,陸小鳳倒好,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好運氣分了一半出去。
陸小鳳大笑:“又不是沒那點子錢,我高興!”
方玉飛撫掌:“就沖你這句話,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
他一揮手招來下人:“上酒來,最好的酒。”
陸小鳳說道:“知我者,方玉飛也。”
酒是好酒,愛賭的人大多也愛酒,這酒端上來,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眼饞。
能盛這般美酒,酒杯怎麽可能會差,西域的上好琉璃盞,在大廳的燈火輝煌下流光溢彩。
方玉飛把酒倒進酒杯,紅色的酒液在琉璃盞裏,只是看着就已是一種享受。
“西域的葡萄酒,剛剛進的新貨。”他把酒遞給陸小鳳。
陸小鳳把酒杯湊到鼻間,輕嗅酒香。
“葡萄美酒夜光杯,當真美酒!”
而當他這麽感慨着的時候,遠在小青山,也有一個人舉着酒杯,陶醉的嘆息:“蘭陵美酒郁金香,人間樂事!”
而那個人的身邊,坐着陸小鳳心心念念的聞人羲。
小廳不大,地龍燒的火熱,屋子裏沒有半分寒意。
幾樣下酒菜早就吃的差不多了,喝酒的人也大多醉的昏昏沉沉。
桌子上有兩個很小的火爐,一個溫着酒,好香的酒,另一個煮着茶,好香的茶。
聞人羲是個病號,喝酒這種事情是沒有他的份的,他能喝的也就只有曲無容給他煮的養生茶。
嗯…….加了紅棗的補血養生茶。
他的身體虧損的太厲害,氣血兩失,這幾天傷風總算是好了,果然陸小鳳不在身邊病就好得快,但是身體終究是傷了底子,即便是在溫暖的室內,他還是套着件毛毛的大鬥篷。
看看除了自己全都是一身單衣的人,聞人羲嘆氣,他覺得自己能夠充分理解玉天寶每年冬天的悲憤心情了。
感慨的那個人,長得頗為秀氣,一雙眼睛就像貓兒一樣,又大又圓,一身簇新的衣服,不知為何讓他有種手腳不自在的感覺。
那人的另一邊,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不是楚留香還能是誰。
嘛,要知道,很多時候,浪子的來訪是不會看時間的。
所以說,他在夜裏的拎着壺好酒,帶着自己最好的兄弟來看看朋友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
幸好他來的時候只是剛剛入夜,不然妥妥的會被打死的節奏。
和他一起來的,那個眼睛和貓兒一樣的青年,便是他的好兄弟胡鐵花。
中原一點紅端着杯酒,面色是少有的柔和,對于他這種人而言,到了最後,能有個容身的地方,有個朋友記挂着你,有人願意在半夜陪着你喝酒,那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
曲無容在他身邊,拉住他的手。
胡鐵花來,既是訪友,又是賠罪,他砍下了中原一點紅的手,怎麽可能問心無愧。
不過推杯換盞之間,所有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了。
外面夜已闌珊,秋風吹過樹間竹林,帶起凄厲的哀嚎,秋日裏最後的蟲凄凄的叫着,一片殘月挂在天際,亮的有氣無力。
唯有山間的那一點小屋的燈火,顯得那麽亮,那麽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開新副本了,銀鈎賭坊那一段聞人羲出場會減少,畢竟還是個病號
這個副本裏陸小鳳終于也可以刷刷時髦值了【感動
坐懷不亂的陸小雞good job!【拇指
不過面對聞人羲常年被莫名其妙的人(楚留香無語)占據的情況,他也會很無奈吧23333
莊主和玉天寶也會出場噠,希望能寫出他們倆感情的變化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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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不嫌棄我是個死蠢,話唠,邏輯廢,神展開的小天使們,我愛你們啊啊啊啊啊!!!
嗯......諸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