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身份調轉
随着手臂向後揚的趨勢, 十來公分長的泥鳅在空中蕩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眼看着要落向背簍中。
pia叽。
落于半途。
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
夏婵身子猛然一瑟，她清晰感受到泥鳅的降落曲線, 沒有按照她設想的墜入背簍, 而是摔在了她的背上……
繼而在她的後背上胡亂攀爬，想要重新回到泥潭之家。
救命！
夏婵好不容易築起的勇氣在此刻消失殆盡。
她扁着唇，眼睫顫抖，快要哭出來了。
泥鳅在動, 她也在動，想通過拼命晃動身體來把泥鳅甩下去, 或者是讓它回到正常軌跡，乖乖落進背簍。
有種奇怪的定律叫做墨菲定律, 也可通俗講做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也會塞牙。
大概夏婵就處在這種玄妙的狀态裏。
她愈是慌亂，愈加大幅度晃動身體, 那泥鳅卻像是生了根，牢牢黏附在她身上，任憑夏婵如何甩動，都無法讓其摔下去。
腦子裏繃緊的那根弦忽然地斷裂。
夏婵分明聽見從腦脊深處傳來的分崩離析的聲音。
清脆, 果斷，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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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絲毫補救的可能。
幾番掙紮之下，又是在步履難行的泥地中，夏婵早就站立不穩，難以維持平衡，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便尖叫着朝一處傾倒，半邊身體結結實實摔進了泥潭, 泥水四濺, 染得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意料之外, 成為全場最髒的人。
發出的聲響，引起四周矚目。
只是大家都深陷泥地之中，行走困難，想要過來幫助，也需要花費一些時間。
夏婵擡眼看着天空，滿懷哀嘆，用力閉了閉眼睛。
蒼天啊，就讓她倒在這裏，與這泥水融為一體，待到地老天荒吧！！
以後出門一定要看黃歷！
她就該和蔡今今學習，一些該拒絕的挑戰任務還是要拒絕的。
短短的幾秒之中，夏婵心碎了無數次，靈魂似乎都要脫離軀體飄走。
她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關于其他人的反應，她沒有理會也不想去想。
隐約聽到有人率先發現她的處境，甩開衆人一大截，大步流星踏過淤泥朝她走來。
是誰呢？
夏婵悠悠想道。
其實早有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她固執地不願往下深想，只願靜靜等答案揭曉。
左不過稍稍推遲一會罷了。
擡腿翻攪泥水的聲音逐漸響徹耳畔，近得能感受到來人身上清冽的氣息，彌漫在四周，無聲将她包圍。
夏婵慢吞吞掀起眼皮，妩媚漂亮的眼睛裏竟然顯露出幾分不符合她年齡和形象的滄桑，仿佛看淡一切，對眼前的世界充滿失望。
視線裏出現一雙大長腿，即使匿于最常見的寬松長筒褲和黑色套靴，也不影響人錯判他的腿部線條筆直而漂亮。
最樸素的打扮，也難以遮擋男人自身散發的魅力。
“摔到哪了嗎？”
男人輕蹲下身，和她的距離拉近到僅隔幾十公分，清潤又溫和的語調随之響起，話語之中夾雜着不容忽視的關切。
夏婵不能再裝死。
內心發出最後一聲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悲鳴，她舔舔唇，準備回答男人的話。
這麽近的距離，再加上熟悉到不可能忘記的聲線，不用親眼看夏婵也知道過來的人是池覓。
只是她猶記得，自己下泥潭之時，為了躲避心中莫名湧起的酸澀感，她特意跑到足夠遠的角落，就是為了避免見到池覓那張妖孽到過分的臉。
結果……天算不如人算。
夏婵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跌倒在泥水中。
“倒是沒有摔到什麽……”夏婵幽幽壓下未能宣之于口的後半句：只狠狠摔痛了我的羞恥心，這算是受傷麽？
聽到夏婵的回答，池覓神色一松，提到心口的擔憂散去許多。
很快，池覓的表情在夏婵的注視中緩緩轉變。
俊顏沾染絲絲寵溺與笑意。
克制不住想笑的心情。
池覓憋了又憋，效果太不顯著，最終決定放任自流。
他喉嚨裏滾出幾聲低笑，眼睛彎成一道橋，眼尾泛出星星點點的水意，竟笑出了眼淚。
“怎麽弄得一身都是泥？”
他笑着說道，一邊攙起夏婵墜在泥水中的半邊身體。
好歹記着正事，沒讓夏婵獨自在泥水中躺太久。
夏婵：“……”
羞憤之心直沖頭頂，夏婵感覺半邊腦袋都麻了，耳朵也熱得根本不用去确認是否一同在發紅，身體和心也麻木。此時此刻，她只是一個無情無心被人操控的機器人罷了。
莫cue。
不在。
心已死。
她無神倚靠着池覓，從泥水中站起來。
随着起身的動作，衣服上的泥水向下墜，嘩嘩流淌成無數條小溪流。
夏婵感覺自己就像一支融化的大型巧克力雪糕。
只瞧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自己逐漸消失的身體。
她挪回目光，這下視線所及只有池覓，她的視野被池覓全部填滿。
好似蠱惑，又好似被迫，她沒有辦法将視線移開。
只是怔怔看着。
彼時，他的眼尾仍沁着笑意，像是理所當然的取笑，夏婵氣得要打他，最好也甩他一身泥點子才好，誰也不笑別人，她覺得自己是合該生氣的。
但當她揚起手臂才發現，池覓潔淨的衣服早就因攙扶她的姿勢染上污泥，格外顯眼，他們倆靠在一起就是活脫脫的，任誰也沒有辦法反駁的泥人二人組。
她的動作頓時僵在半空，再也沒有按照預想中的計劃去執行。
池覓沒有理會她突然止息的動作。
他專注着腳下的動作，避免摔倒，小心且迅速地把夏婵帶出泥潭。
夏婵伴随着他的動作頻率，機械地邁左腳擡右腳，沒有花費什麽力氣。
在池覓出現扶住她的那一刻，她就自然而然卸了力，倚靠在他懷中。
她悄悄地，擡頭瞥他，瞧見男人緊繃成直線的下颔，冷白的肌理之下，隐約能窺見跳動的青色血管，不用言語，便叫人明白男人此刻的焦急和緊張。
原來，他不只是單純的取笑我啊。
夏婵幽幽想到。
她為之前的偏見感到略微的尴尬。
她擡手，想要挽一下腮邊落下的頭發，緩解尴尬。
自然合攏的手指微動，向外舒張，指縫間的粘稠無法忽視。
夏婵低眸環視，猝然發現唯一空閑的手正在不久前摔落于泥污，另一只幹淨的手臂則被池覓圈在懷中。
尴尬無解，夏婵臉頰愈發發燙，臉頰的熱好似要蔓延至眉骨，将她點燃。
夏婵颦眉，嘴巴鼓成o型，呼呼吹氣，想借此來驅散臉上的熱。
她心無旁骛地進行此項工作，宛如老板們最愛的主動加班留到最晚離開辦公室的打工人。
忙碌之際，耳畔忽然拂過一片溫熱。
來得輕柔又迫人心神。
是男人修長的手指。
碎發被挽起，夏婵耳廓浮起一陣酥麻，絲絲癢意竄進她心尖，想撓卻無處可撓。
她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沒出息地吞吐出半句話：“你怎麽知道……”
你怎麽知道我要把頭發別到耳後去？
她話音才落，明明沒說完整，池覓卻能輕易解讀到她咽下去的疑問。
池覓略微旋身，隐秘地偏移了些許方向。
在攝像機拍不到的角落，他垂首，親昵地用額間觸碰夏婵的劉海。
俯身淺語，傲嬌又神氣：“我就是知道！”
不經意間，夏婵心跳漏了半拍，她手指蜷了一下，忍着将池覓腦袋拂開的沖動。
無奈地啞了聲音。
“好吧，你贏了。”
池覓眉開眼笑，滿眼的笑意根本壓不住，他也不想壓。
這會心情頗好地直起身，回歸到正常姿勢，手臂卻暗自發力，将夏婵攬得更緊。
感受到他私下的小動作，夏婵眨着一雙清棱棱的眸子，有點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這一眼，有嗔，有懊惱。
但這些情緒終究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夏婵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池覓哄得心花怒放，築起的堅硬心髒在此刻凹陷，軟趴趴地陷成一塊奶酪。
眼前這個滿心滿眼都是她，不顧一切奔向她，笑起來漆黑的桃花眼會眯起來，瞳孔裏盛着一地碎金的男人，一如與她手拉手在周末假期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昨日少年呀！
夏婵更加靠近他，眼尾勾起，無聲笑起來。
她揚起天鵝頸，不錯眼地盯着池覓優越的俊顏看。
看着男人帶着他大步穿行過離岸幾十米遠的泥潭。
看他笑意未斂，無比自若地越過其他聽聞聲響趕來觀看情況的嘉賓。
看他妥善将她放置在岸邊，安撫她不要亂動，稍微走遠禮貌地向節目組借凳子，接着搬來樹蔭處，依然小心扶着她安然坐下。
聽到男人認真地叮囑，“你就坐在這裏休息，不要再下去了，任務交給我，我來幫你完成。”
“這樣不太好吧。”夏婵一朝醒神，意識到這樣太過高調，躊躇着想要拒絕他的提議。
好好休息一會，夏婵認為屬于泥鳅滑溜溜的觸感，她也不是不能拒絕……
夏婵思索着，雙肩陡然一沉。
下意識挺直背脊，雙眼望進池覓漆黑如墨的眸子，主人眸光沉靜，裏頭藏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夏婵。”他音調沉啞，連名帶姓喚出她的大名。“聽我的，好好休息。讓我行使你的cp的權力，好麽？”
念到那兩個帶有缱绻意味的英文字母時，池覓加重了語氣。
夏婵驚怔得說不出一個字。
倒不是驚訝池覓話語的內容，而是他的态度。
在以前，做決定的可是她呀。
大多數她做的決定裏，池覓都會執行，偶爾有反抗的，池覓反抗不過她，便也随她去了。
現在居然反過來了。
當時的她一百個想不到的可能裏，其中一個就是池覓會強制性叫她答應某件事。
而另一個不可能是——
她說不出反駁的說辭。
她的反應被池覓理解成默認，池覓慢慢松開鉗在她肩頭的手，滿意轉身，去完成他和她的任務。
啊不。
是他們的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