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在
夏婵舌頭當場打結，她艱難咽下口水，嗫嚅且小心翼翼地把視線轉移到池覓那邊。
幽幽地說。“池老師，你是認真的嗎？”
池覓算是發現了，每當夏婵緊張的時候都會叫他池老師，瞬間将他們的距離拉到冰點。
發現問題就要解決問題。
池覓面色微凝，接着漫不經心扯開衣領，從沙發上起身，緩步走向樓梯口。
簡單的路也被他走出睥睨衆生的氣勢。
蔡今今被這股氣勢震到，不由得往旁邊連退幾步，留給他足夠的空間。
自此，池覓與夏婵之間再無遮擋，互相可以輕易看清彼此的臉。
吧臺附近的其他人也都靜靜閉上了嘴，沒發出一點聲音。
退堂鼓十級選手·夏婵小腿繃直，手指無措地扶住欄杆，眼神四處游移，哪裏都落了，就是不肯落在池覓身上。
有話好好說，突然過來是幹嘛？！
衆目睽睽之下，池覓泰然自若地啓唇。
“你可以不用這麽生分的叫我池老師，叫池覓就好啦。”池覓說話聲音很好聽，也很輕，語速緩慢，不帶逼迫性，似乎特意為了照顧她的情緒。
夏婵耳尖一跳，蕩漾進池覓用語言編織的溫柔漩渦。
天平已然向池覓的方向傾斜七分，殘餘的堅定所剩無幾。
“可是會不會不太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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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覓微笑，輕易崩解掉她的猶豫。
“我們不是情侶關系嗎？我知道第一天可能會不習慣，先從改變稱呼開始吧。”
在現場聽了一嘴的傅寧傅大當家咬碎一口牙，忽然覺得把自己的職位讓給池覓當也不是不行，說話的口吻聽着也太熟練了吧。
說罷，池覓目中露出期待與鼓勵。
夏婵簡直騎虎難下。
最後閉着眼，牙一咬就說出去了。
“知道了。”
“池覓。”
“嗯，我在。”
池覓輕聲應和，臉上漾出笑意，眼窩裏如盛着滿天星河，将世界都點亮。
視野之間除了夏婵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或者事。
林雯就站在夏婵旁邊，還保持着最開始的姿勢，可以清晰感受到池覓的目光正越過她落在夏婵的面頰，專注而深情。
她像是誤入獵人陷阱的落葉，站在兔子的肩頭，啥也不是，獵人在意的只是那只落入陷阱中掙紮的兔子。
受不了詭迷氣氛，她快速跑下樓梯，倚在時易身邊，附耳過去說悄悄話。
留下夏婵一人獨自承受池覓的目光。
“好了，快下來吧。”
池覓停在樓梯口，就這樣坦率地擡頭仰視站在高處的夏婵，溫柔地不像話。
他明明說得是“下來”，可是聽在夏婵耳朵裏，卻認為把內容切換成“來抱抱”也毫無違和感。
“嗯……”
她低低應了一聲，擡腿邁下樓梯。
一階一階踩下來，如落雲端，腳底都是軟綿綿的，最後落在平地上往回看時，夏婵已經完全記不清她是如何下的樓梯。
當看到池覓手中那杯封存完好的飲品。
夏婵短暫放松的心又很快提起來。
她可沒忘記，度過下樓梯這關，還有另一關在等着她呢。
難道真的要和池覓喝同一杯奶茶？她都不敢想，這也太親密了吧。
夏婵定定神，打算直接略過這件事，當做無事發生。
打定主意，夏婵若無其事從池覓身邊經過，走到餐桌邊，探長脖子誇張感嘆：“哇，我來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麽好吃的？在樓上就聞到香味了！！”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具與菜品，就差大家圍坐過來享用。
随着她的動作，大家如夢初醒般，僵硬一瞬後紛紛圍過來，“對啊對啊，時易哥做飯的時候我在旁邊看着，差點忍不住要偷吃！”
Karen牽着蔡今今的手，笑得很可愛，幫她介紹林雯二人都做了哪些菜。“這個番茄牛腩湯酸爽不辣，我們飯前都可以喝一碗，既開胃又暖身。”
夏婵點頭，視線投向那一大鍋鮮橙色的湯，開始借着桌子的遮掩捂住肚子，感到饑腸辘辘。
“我們快開動吧！”
蔡今今和Karen聽到她這麽說，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們現在只想安安穩穩吃完這頓飯，不再摻和到其他的事情裏，邊附和她邊抽出椅子準備坐下，“嗯，我們也都餓了。”
林雯停着沒動，心裏直癢癢，想要看着夏婵和池覓把未完成的戲碼演完，被時易強行拖到餐桌邊，小聲勸說：“我們還是不要摻和進去了，年輕人的事，自己解決，還是吃飯比較重要，飯菜再不吃可要涼了呀。”
“好吧。”林雯被丈夫半推半就地勸服，一起跟着坐下。
如此，長方形餐桌上只剩下兩個面對面的座位。
夏婵別無選擇，随意選了一張椅子坐下。
她不敢看現在的池覓是什麽樣子的，強裝鎮定，拿起碗和勺，正要去舀那鍋被強推的番茄牛腩湯，手剛擡起，視野前方落下一杯葡萄碎冰脆啵啵。
男人漂亮的手捏在杯沿處，剛好橫在她的動作區域，夏婵的手被堵在半空，回落和運行都不行。
想要逃避的舉動被男人輕易化解。
夏婵悻悻，暗道今天這劫是躲不過去了，池覓完全明白她打的主意。
她把手往後縮，對着池覓彎唇賣乖。
“湯……我不急着喝了，等等再喝也行的。”
她把态度擺得相當端正，池覓定定看着她，喉嚨裏滾出哂笑，溫柔聲線中暗藏興味：“我還以為你後悔了。”
……夏婵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後悔？她确實後悔了！！
剛才下個面子給蔡今今，不争意氣都比現在好啊！
真是腦袋睡蒙了，被池覓牽着鼻子走。
“怎麽會呢？”從喉嚨裏擠出這個幾個字的時候，夏婵的心裏在下雨。
池覓笑意正濃，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樣，“畢竟是唯一一杯，不嘗嘗的話太可惜了。”
“你等我一下。”
池覓挪開手，還給夏婵自由空間，起身時衣袂輕飄，堪堪擦過夏婵的手臂。
夏婵身體一抖，迅速把手朝後縮，帶着碗底嗑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脆響。
響聲引得衆人注目，夏婵只能僵硬擺手，說沒事。
Karen離得近，主動為大家擔任起盛湯的任務，他拿着湯勺，将盛好的湯一碗碗分發下去，輪到夏婵和池覓時，稍顯遲疑，瞅瞅夏婵又瞅瞅池覓。
夏婵還在思考說辭，池覓飛速解決Karen窘境：“你不用管了，我們倆等會再自己盛。”
“啊，哦，好的。”
Karen捧着湯碗，坐回到椅子上，小口品嘗。
一雙眼睛卻借着碗口的遮掩，不斷落在池夏二人身上，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這兩人，有點問題啊……
是剛才外出采購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嗎
池覓這回是真的要離開餐桌了，夏婵心頭總覺得不妙，輕聲叫住池覓，“你去做什麽？”
池覓眉目一挑，答得輕巧：“拿吸管呀。”
吸、吸管？？！
夏婵整個傻掉。
她覺得，她離當場心肌梗死就差那麽一點。
別吧。
她真的要和池覓……頭碰頭喝奶茶嗎？
記憶中，她和池覓談戀愛時也沒有做過這種事啊。
頂多是兩個人用同一根吸管，各自品嘗過對方買的奶茶口味，同時用兩根吸管喝一杯，不敢想。
她看向池覓，瞳孔裏滿是求饒，情緒幾乎快化為實質。
可是池覓卻像沒瞧見似的，不僅不為所動，還加快了前進的步伐，給她留下一個步步生風的背影。
盯着池覓絕情的背影看了幾秒，夏婵收回視線。
重新面對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夏婵忽地沒了胃口，心裏滿是面對未知境況的惶恐。
有一搭沒一搭的嚼着小青菜，原本口感甘甜的青菜硬是被她品嘗出苦澀的滋味。
一分鐘之後，池覓拿着東西回來。
夏婵連忙往他手裏瞟，看清是什麽東西後，一臉掩飾不住的震驚，而後就是驚喜。
池覓拿的不是吸管，而是兩個一次性紙杯！！
到了現在，夏婵怦怦跳的心才真正安定。
她像個收到禮物的孩子，目光一直跟着池覓走，滿心滿眼都是他，池覓被她瞧得人在發飄。
手下的動作一慢再慢，想讓夏婵這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一些、再久一些。
揭開杯蓋，握住杯柄，将奶茶分別倒入紙杯。
如被施了減速魔法，一幀幀動作、細節都清晰可聞。
簡單的動作經由他的手做起來，無一處不透着美感，宛如一場藝術展覽。
“喝吧。”
池覓把其中一個紙杯推給她，自己則拿起另外一個，舉在空中想要和她碰杯。
“原來這就是你說得共飲啊。”夏婵輕聲呢喃，發出的聲音僅她自己能夠聽見。
夏婵緩緩拿起紙杯，和池覓相碰。
唇抵着杯沿小口啜飲。
她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對一件無法接受但是要去做的事情忐忑了很久，一直在糾結，當終于下定決心去做時，那個逼迫她的人卻臨時變卦，換了一種她可以接受的方式。
懸在頭上即将墜落的刀忽然換成白紙，輕飄飄落下。
不管是一開始，還是更換，都沒有征得她的意見。
松口氣的同時，居然也有點失落，沒有真正體會到，真做了是什麽感覺。
她喝得很慢，池覓卻是一大口就喝光了奶茶。
放下杯子時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夏婵奇異品讀出他未說出口的話。
“沒有和我共飲，你很失望嗎？”
呸呸呸！
夏婵被奶茶嗆到，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臉頰兩側泛起深深的紅色。
所有人都在表示關切，只有池覓偏頭，使勁藏起快要咧到耳後根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