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湖尋美（9）
江湖人愛管閑事，戚霜注定當不了三棍子打不出一聲吱的高冷大佬，聽了一會兒就覺得受不了，那幾個人還在客房裏磨蹭，她直接就出去報案。
朝廷與江湖可以算得上關系詭異的雙生面，江湖勢強，朝廷勢就弱，江湖勢弱，朝廷勢就強，但兩者都不能弱勢到一定地步，江湖太弱，代表武風不盛，國力衰退，朝廷有累卵之危，朝廷太弱，江湖再勢大也沒用，一旦外敵入侵，無組織無紀律的江湖人注定只能搞搞刺殺，和書生造反異曲同工。
如今應朝對外不弱，內裏雖有些貪腐，但總體來說還能配得上一句萬邦來朝，江湖勢力也不弱，杜霸天做武林盟主那些年基本上沒幹出有野心的事，但有他在，江湖就擰成了一股繩，所以到後來，朝廷也和江湖達成了某種默契，但凡是沒上朝廷戶口的黑戶，統一歸成江湖人，江湖人之間打打殺殺鬧出人命并不管，江湖人作奸犯科害到平頭百姓身上，自有江湖人去料理，像蜂老人這樣武功太高沒法料理的畢竟也是少數，那就還随他去。
朝廷佛系了，也就造成大多數底層江湖人日子過得不咋地，沒有朝廷律法束縛和保護，武功稍弱一些幹不過別人，或死或傷或被滅門屠族，受了再多苦楚也只能自己咽，那個陷在青樓的姑娘也是這麽個情況，她家師兄姐妹一群人走在街上，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是江湖人，看他們丢了人還知道跑去酒樓點一桌子菜雅座吃喝就知道先前肯定也挺高調，說不定本來還是去金玉樓消費的。
就江湖人這麽個地位，一般情況官府肯定不配合找人，青樓是暴利行業，能開起來得就說明背景不凡，正常來說開業之前就要先孝敬過地方父母，所以正常報案肯定不行，戚霜走了兩條街，看到一班正在巡邏的衙役，立刻就上去了。
一班衙役約莫六七個人，巡邏時沒什麽正形，偶爾還買買東西，戚霜也是見到這些人走在街上周遭百姓的反應很平淡，沒什麽夾道歡迎，也沒什麽畏懼避讓，這說明本地衙門就算不是什麽話本子裏的青天，也至少是個正常縣衙。
戚霜攔住衙役報了案，她這具身體的相貌極為美貌，不說不動時渾如玉人，靠近了會說會笑，更是個美若天仙，倒也沒有什麽傾城而望的特殊待遇，不過是常人看了有些失神，路人看了回幾下頭，幾個衙役在她近前時也有些鼓噪，都不敢上前，還是個領頭的站了出來，二十來歲的青年衙役板着個臉詢問情況，絲毫沒察覺自己的耳朵紅得像血。
戚霜把自己聽來的情況組織了一下，以一個同行者的身份敘說了一遍，明明她也不怎麽着急，但眉頭蹙上一下，就讓人認為她肯定是傷心着急壞了，幾個衙役面面相觑，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管青樓那一塊兒的，尤其是金玉樓，開金玉樓的是縣老爺愛妾她爹，何況陷進去的是個江湖女子，要是平時他們肯定就走了，美人再美也不成，可今天不一樣啊！
有個臉嫩的小衙役立刻推了推為首的青年，大聲說道：“姑娘不要怕，這位是周捕頭是縣老爺的兒子，他金老九算個屁股，哥，咱們去把這事辦了吧！”
周斌瞅了一眼說話的王五，第一次覺得他這樣會說話！
戚霜也很滿意，強龍不壓地頭蛇，她一揪就揪出個地頭蛇來，看來事情是很好處理的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縣老爺的公子周捕頭板着一張臉進了金玉樓，沒過多久就在一個殷勤胖子的陪同下帶出一個美貌的姑娘來，戚霜肯定不認得，但她臉皮厚得很，鄭重地向周捕頭道了個謝，一擡手就把人點了穴抱懷裏了。
周捕頭一貫不善言辭，但還是開口說道：“這是衙門應當做的，不必謝我。”
戚霜笑眯眯的，要不是她這會兒還頂着個美人殼子，肯定要擡手摸摸周捕頭的腦袋，她可是最喜歡這種正經又俊秀的年輕人了。
回去的路上，戚霜給趙師妹解了穴，這姑娘也就十幾歲年紀，很有活力的樣子，看着沒在青樓裏受什麽委屈，戚霜覺得自己還是把人想得太聰明了，畢竟縣老爺的丈人呢，也許覺得人到手裏就是他的了，很沒必要把吃相搞得難看，是真準備晚上再營業的。
這可不是傻子撞傻子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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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師妹聽戚霜講了救她的來龍去脈，小姑娘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報了名字，說叫趙芙蓉，是南山幫的弟子，師父也有些名聲，地榜排行二十五，這次是和幾個師兄姐一起出來見世面的，南山幫距離這裏不遠，松陽城也是他們見到的第一個大城，兩個師姐之前出過一次門，說盛京的煙花巷子熱鬧得很，就要帶趙芙蓉去見世面，沒成想一出了事，她們兩個跑得飛快，把趙芙蓉陷進去了。
提起這個趙芙蓉一點都不困，她在青樓呆了半個晚上帶一個早晨，擔驚受怕，無時無刻不想着同門來救自己，聽到他們還有閑工夫去酒樓吃飯商量，想到老鸨子今天晚上就準備讓自己梳發，小姑娘氣得直蹦高。
但好在還有個師兄是真關心自己，至少沒一起吃烤乳豬，她還是有些高興，叽叽喳喳地說道：“那肯定是小師兄了，他人最好！”
戚霜把她送到客店門口，喜歡多管閑事不代表喜歡和人墨跡，趙芙蓉連連道過謝，和戚霜分開後一轉頭，就提着劍殺氣騰騰去找那些豬隊友算賬去了。
戚霜回到客房就機智地封閉了聽覺，一歪頭睡到了夕陽西下。
松陽城作為大城，夜裏是有夜市的，戚霜很多年沒有見到人間熱鬧景象了，先前在縱橫山莊辦喪事的熱鬧不算。
隔壁沒什麽動靜，也不知道是幾個人早走了還是沒在，戚霜也不管這個，帶了些錢在身上，先去外頭吃了一頓半飽，夜市裏最重要的是邊逛邊吃，她很有經驗，知道要留肚子。
夜色下的松陽城比白日多了幾分風韻，戚霜一個人走在夜市裏，不年不節的，街上的人不算多，至少沒有她想象裏的熱鬧，走了沒一會兒戚霜就覺得有些受不了了，逛夜市的要麽一大家子，要麽小夫妻挎着走，一個人走在夜市裏的很少，每遇到一雙眼睛，她就覺得自己被嘲諷了一遍。
戚霜深吸一口氣，忽然看到前面有個穿着白衣的少年立在一個扇子攤前，他也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扇子攤前有個燈籠，光直打在少年的身上，只看側顏就知道是個清俊人兒。
戚霜頓時高興了，幾步上前，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眯眯地問道：“公子，長夜漫漫，為何獨行啊？”
傅書晨被吓了一跳，他的武功在江湖上雖然算不上出類拔萃，但也不至于被人接近毫無察覺，他下意識不敢回頭，一只手向下想要按上腰間劍柄，盡量冷靜地說道：“長夜漫漫，正是獨行的好時候。”
戚霜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可真有意思，這劍也不錯，陪我走走吧，不然我就不還了。”
傅書晨摸劍的手一空，卻摸上了一只溫熱的手，他驚了一下，回頭一看，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美人含笑，而是被美人輕飄飄拿在手裏的劍。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好。”
身邊有了個伴兒，走在路上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戚霜把玩了一會兒手裏的劍，沒多久就嫌重扔給了傅書晨，但這清俊的少年冷着個臉還是跟着她走，戚霜也不客氣，買了東西都讓他拿着。
直到夜市走了個來回，戚霜也逛夠了，找了個面攤坐下，自己要了一碗丸子湯并兩個肉包子，又讓傅書晨随意點，她自覺請了這一頓，就算扯平了。
傅書晨有些僵硬地坐在戚霜對面，他也要了一碗丸子湯。
熱氣氤氲，戚霜喝了大半碗湯，又吃了個包子，暫緩了一下，撐着下巴看傅書晨吃，被她這樣直勾勾看着，是個人都吃不下去了，傅書晨硬着頭皮喝了一口湯，還是忍不住放下筷子，低聲道：“在下究竟哪裏得罪了姑娘？”
戚霜有些驚訝，她一點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強拉少年陪逛的惡霸行為有哪裏不對勁，這會兒自我反省了一下，誠懇地說道：“你長得好看，我一個人走夜市真的很難受，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要是換個人，傅書晨不說把人打破頭，至少要狠狠教訓一下，他打人就沒分過男女，也從不憐惜美人，但眼前這個一臉誠懇致歉的少女神不知鬼不覺地拍過他的肩膀，還摸走他的劍，想來那雙溫暖的小手想摘走自己的腦袋也同樣輕易，他壓下到了嘴邊的斥責，深吸一口氣，只道：“好。”
戚霜笑眯眯地看着他，說道：“江湖路遙，公子還是獨行嗎？”
傅書晨抿着嘴沒有吭聲，他的目光落在不知何時又被少女握在手裏的愛劍，立刻就明白了，他是不是獨行，和他自己的意願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