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湖尋美(5)
倘若戚霜這會兒去和江野溝通一二,必定會大呼冤枉:她活了許多年紀,一向是個講究人,雖然有些見色起意的成分,但從來沒有單為那事去開展一段感情的,如果過往情史也算好色,那以她的年紀來算,平均好幾百年才一個情人,甚至可以算得上禁欲了。
沈玉鷹自成年之後就一直在為縱橫山莊的生意奔波,偶有閑暇也是被杜霸天趕去練武,還沒有開女色的竅,故而頂着戚霜堪稱灼熱的眼神毫無察覺,注意力都放在了她所說的話上。
按照戚霜所說,那門神秘武學實際上是一種高明身法,一個正常武者的功法配置應當是心法,招式,身法,其中心法是一個門派的立身根本,招式有好有劣,但基本上只要使出來就有被複刻的可能,并不能算秘密,身法則更是爛大街,但凡兩下過招,就算不敵,還能看不清對方使得什麽身法?
一聽這不死印法是身法秘籍,便有許多人大失所望,三法之中,身法最劣等,這是低武江湖的常識了。
戚霜也不多做解釋,随意地把那本秘籍扔在桌上,拍了拍身上的瓜子殼,只道:“這本秘籍我已記下,諸位想來一觀盡可随意,但若過了今晚,讓我察覺還有人背地窺探,我也不是出不起買棺錢。”
這話說得豪橫,但沒人搭腔。
踢死個蜂老人也許有運氣成分,不是所有人都見到了那形狀可怖的屍體,還有人想着沒準蜂老人這些年采花把身子采虛了,恰好喪命,但再搭上一個黃山劍老,那就不同了,這老滑頭雖然滑不留手,但涉及面子的事有天那麽大,地榜第一也許有些水分,卻也不是一個普通武者輕描淡寫能打成豬頭的。
但總有人不大甘心,武學之道在于積累,憑什麽別人五六十歲辛辛苦苦打熬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比不過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她就算是從娘胎裏開始練武,也不可能活生生練成個杜霸天,除非是練的上乘功法和他們不同,而一個少女都能練到如此地步,換成他們這些武道前輩,又當如何?
俗話說,撐死膽大的。
一片寂靜之中,有個人耐不住開口道:“誰不知老盟主是因一本秘籍走火入魔,姑娘莫非想以一本身法來糊弄諸位江湖同道嗎?”
戚霜瞅了一眼聲音來時的方向,想了想伸出手,開口說道:“你覺得這身法不行?”
下一刻,一個灰袍人出現在了她伸出的手裏。
絕大多數人壓根沒有看清這人是怎麽到戚霜手裏的,少部分人能看見她的衣服略動了動,似乎是飛掠出去擄了人又回到了原地,竟是連人眼都瞞過了,常人看去就好像憑空變出了個人在手裏似的。
被提出來的這人起初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姿勢怎麽變了,待近距離見到了那張不似凡人的花容月貌,已經是震驚到失語。
直播間也被這神來之手給吓了一跳。
[卧槽卧槽卧槽怎麽回事,吓死老子了,這人怎麽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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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突發靈異事件?有沒有慢放?]
[我是沉浸式觀看,我發誓剛才眼睛眨了一下這人就出現了,根本沒有半點緩沖,我懷疑主播是個變魔術的。]
[這裏是沒有眼皮的摩爾人種,我好像看到主播的頭發動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慢放回來了,一秒九十幀啊我艹,我的設備只捕捉到主播一個半途沖刺的圖你們敢信?【圖】]
[我練功發自真心,主播看看我!我也想學這個!]
戚霜瞅了一眼,看到圖中只有一個半空中的模糊白影,倒也不在意這個,拎了拎手裏的人,把人放開,又坐回椅子上,再次問道:“你覺得這身法不行?”
灰袍人看上去年紀也不小了,硬是一副呆卡萌的樣子,半晌才支支吾吾點頭又搖頭,看上去很是辣眼。
戚霜給不死印法正了一下名,這會兒月上中天,明明是她挑的事,她自己卻有些煩了,拍了拍椅子扶手,嚷道:“還有沒有要動手的,過時不候。”
還真有。
一聲嚷下去,遠遠的傳來一聲回應,戚霜豎起耳朵聽了聽,準确無誤地看向了天外,沒過多久果然有個青袍中年人踏空而來,一看就和那些躲躲藏藏的人不同。
沈玉鷹連忙起身,見戚霜還坐着,提醒道:“師……姑娘,這位是重逍劍客王前輩,師父的至交好友,應稱一聲世叔的。”
戚霜過了一遍亂七八糟的原書劇情,從犄角旮旯裏找出了這人的名字,天榜第四位,重逍劍客王朝升,沈玉鷹至少還露個臉,他就厲害了,整本書裏就出了一個名字。
沈玉鷹客氣,王朝升卻嘆了一口氣,看向戚霜,只道:“我先前還有疑心,見到小友,便再無疑惑了。”
他說的卻是杜霸天死前傳功之事,這事按理是個秘密,江湖上對這種事情有些忌諱,但作為杜霸天的至交,王朝升卻是知道此事的,這兩日發生的變故太多,他是個愛躲清靜的人,一直在山莊外住宿,只有兩個弟子在山莊裏,本想遙遙送了友人下葬,不料方才徒弟來找他,小嘴叭叭一說,他擔心友人之女仗着一身強橫內力胡編亂造惹了衆怒,故而匆匆趕來。
然而少女披星月之輝傲然獨坐天驚堂上,自下而上瞥來的一眼恍如神魔臨世,他見多識廣,自然知曉這樣威勢風儀絕不是一兩日能養出,更不可能是他那芊芊弱質的世侄女能有的。
饒是當年和杜霸天一起守在那江湖紅顏的産房外,親眼見到穩婆只抱出一女的王朝升,都不由自主有些恍惚,他當年似乎好像也并沒有去産房內一探究竟過,當年那可憐可嘆的女子兩日難産生下的是不是一對嬌女,是不是真有個孩子遺落江湖,幾經周折,浴血而歸?
戚霜見王朝升面色恍惚,時而陷入回憶,時而咬牙切齒,顯然正在開腦洞,也不多管,等了一會兒見實在沒人冒頭了,便起身對沈玉鷹道:“天不早了,師兄去睡吧。”
關掉直播間,戚霜回到杜玉嬌的小樓裏,卻見小樓前站着個熟悉的身影,是姬夫人,這次不再是黑衣黑紗,而是一身比較正常的衣物,戚霜的目光在她發鬓間一朵金芍藥釵上一掃而過,幾步走上前。
姬夫人眼眶一紅,落下淚來,還沒開口,戚霜就道:“杜玉嬌知道她不是你女兒,她不想見你,我也不想,往後你愛嫁人嫁人,想待在山莊也随你,別讓我看到就行。”
她自覺話已經說得圓滿,避開姬夫人上來要握她手腕的手,徑直進了小樓裏。
姬夫人本也是個體面人,她來找戚霜是聽聞了她在天驚堂說的那些話,杜玉嬌确實不是她的女兒,去了哪裏她也不甚在意,但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想要當縱橫山莊的主人,她卻不能不管,早在杜霸天死的時候,她就把縱橫山莊那遍布江湖的生意當成了自己的資産,至于沈玉鷹,她壓根就不覺得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徒弟能繼承山莊。
眼見戚霜進了小樓,姬夫人也不能顧惜顏面了,聲音一厲,“你既然知道杜玉嬌不是我的女兒,怎會不知杜玉嬌只是杜霸天故友之女?杜玉嬌尚算個養女,你是個什麽東西?”
戚霜看過原書,當然知道姬夫人是個什麽東西,杜霸天原來有個妻子,是他功成名就之前娶的,後來姬夫人落難被杜霸天搭救,要死要活留在了杜霸天身邊,杜霸天常年在外行走,只有一妻一妾在家,姬夫人很快就把杜霸天的發妻氣死了,杜霸天雖然啥也不懂,但好歹有些結發情分,并沒有再娶,對女色也淡薄了很多,後來他名聲漸起,江湖人不講規矩,見盟主身邊只有一個女人,便漸漸以夫人稱之。
姬夫人被叫了許多年的夫人,也許真把自己當夫人了罷。
這會兒天色晚了,戚霜也實在沒有和姬夫人糾纏不休的閑心,她打了個哈欠,說道:“老盟主臨終讓沈玉鷹繼承山莊所有生意,讓杜小姐繼承縱橫山莊,杜小姐将這些贈與了我,你的安置我剛才已經說過,不想再說第二遍了,我是看在老盟主的面子上,總不能他屍骨未寒,我就打死他的愛妾,再吵吵嚷嚷,我沒那麽好的脾氣。”
她頭也沒回,擡手向後一掌,一股極寒的掌力頓時在姬夫人發鬓上綻開,姬夫人怔愣一下,在丫鬟驚恐的眼神下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鬓,被寒冰覆蓋的發鬓登時冰裂開,嘩啦啦碎了一地的冰碴子,莫說頭發,就連金玉的首飾也被冰碎得四分五裂。
此時姬夫人頭上不着寸發,尼姑的頭型配上精細描繪的妝容,看上去很是詭異。
戚霜蓋上薄被時正好聽見姬夫人有些尖利的驚叫聲,好在她還是個要臉的人,回過神來怕被人看到,又恐懼戚霜的武功,把袖子蓋在頭上匆匆離開了。
戚霜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