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水跋涉·問天
與聞人恭書及靳肅遠簽訂休戰協議之時,魏堂胥自始至終相伴妍安左右。直到三國之事完結,又護送了妍安回京。
丞相将周禮桓一早便留在了宮中的聖旨宣告天下,亦即傳位于岚邑十公主妍安,望衆大臣竭力相佐。
魏堂胥又在朝助妍安平息了一切阻礙,待朝政穩定,方辭京離去。同年,魏堂胥受衆人推崇,坐鎮武林盟主一位,由武當弟子昱陽輔佐左右。
岚邑開始呈現出武林與朝廷異常和諧的反常情形,三國亦自此互不幹涉內政,和平共處,愈發繁榮。
岚邑先帝周禮桓卻如同人間蒸發,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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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桓消失的第六年,溫蘇夌已經一馬一劍從鄞暹輾轉至琨钤,又回到了岚邑,重返蕭山。他重複做着每日清晨起來要做的第一件事,端正下跪,橫劍于手,拜道:“師父、太師父、離大哥,見我一面可好?告訴我,他在哪裏。”
一如既往地,毫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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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月修長的食指輕敲着玉案,道:“你那師父尚在時空旅行,太師父被人纏上了,離大哥……已經死了。”他揮袖散去幻像,朝身後喚道,“右護法,你覺得,方才那人如何。”
身後的白衣男子神色漠然,他的主人魔尊,每日都會帶着他看一個普普通通,毫無特別之處的凡人重複同一件事,同一句話。他眼中毫無波瀾,道:“不如何。”
引月朗聲大笑:“不如何?”他惡趣味地撐着腮,若有所思地道,“不如何。”
良久,他拂了拂袖起身,心情頗好地道:“既然這個不如何,我們便去瞧瞧別的如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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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蘇夌投宿于蕭山的一間江湖客棧。
此時的岚邑,江湖與朝廷不再相互忌諱,而是和睦共處,武林盟主與岚邑天子合作亦已不是稀奇事,武林盟主與當今陛下以前的夫妻關系更是令人津津樂道。溫蘇夌沉默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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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桌的人忽然轉了話題,道:“大哥,聽說朝廷的侍衛隊副統領要親自出馬,率兵圍剿在岚邑西境占林為王的陳于淮一夥。這陳于淮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冒出來的,仗着西境天高皇帝遠,占林為王,肆意□□擄掠過往商旅,無惡不作。當真該死。近來想來是鬧得兇了,傳到了朝廷那裏,那副統領當即便請兵出戰,聽說明日便将啓程。”
另一人道:“侍衛隊副統領?”
那率先發話的人便道:“大哥有所不知,這侍衛隊副統領常年率兵周轉于岚邑邊境或是一些常有人作惡的地方,幾乎未曾回過京都。此次方被侍衛長徐大人召回京都,得知了西境狀況,他便當即又請兵前往了。這副統領為人低調,不争名不奪利,真真是一心為百姓做實事的好官吶。”
溫蘇夌微微擡眼。他以前尚在宮中時,侍衛隊得徐席硯一人統率,并無副統領。正奇怪這侍衛隊何時添了副統領一職,冒出這麽一號人物,便又聽那人接着說道:“這位副統領人稱俠義将軍,據傳姓溫名亦華……乃是桑穰族人。不錯。說來這桑穰倒也神奇,分明已經被抹名于江湖,六年前,卻現善族傳人不惜魂飛魄散用天蠱退了琨钤大軍,令百姓免遭屠戮;六年後,又出了一位俠義将軍,鋤強扶弱,救百姓于水火。”
溫蘇夌眼眸微阖,扔了銀子在桌上,攜劍離去。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一月有半溫蘇夌方至岚邑西境。
境西村落有人聽他打探萬楓林的情況,便七嘴八舌地勸起他來。此處本是這村落的茶寮,日落而息的村民們都聚在了一起拉家常,見溫蘇夌青衫白馬,手中攜劍,作江湖劍客打扮,還詢問萬楓林,便談論了起來。
一位長者直接沖溫蘇夌道:“這萬楓林可是萬萬去不得。我看這位公子想必是江湖人士,身懷武藝,只是這萬楓林已遭惡人搶占,這群山匪無惡不作,歹毒至極,公子雙拳難敵四掌,現下是萬萬不可過萬楓林,以免白白丢了性命。”
此前溫蘇夌忙于趕路,并未過多打探具體情況,此刻便趁機了解,道:“敢問老伯,這萬楓林究竟是何狀況?境西總有朝廷駐軍,區區一群山匪,方生事端便該知會駐軍将他們剿了去才是,怎會拖到如今,還讓他們占山為王了呢?”
那老者道:“公子有所不知,自流沙關休戰以來,的确太平了好幾年。卻在去年開始,西關忽然開始遭到來歷不明的蠻夷騎兵攻擊,這些外族善騎,善游擊,善偷襲,無法根除。朝廷駐隊便盡數被調至西關防禦去了。萬楓林的山匪如此一來便更肆無忌憚,官府衙門那幾個捕快,便無需提及了。”
溫蘇夌微微皺眉。見了他神情,便有個年輕人道:“兄臺也無需過于擔心,聽聞朝廷已經有軍隊被派過來除匪了。領軍者乃是大名鼎鼎的俠義将軍,定能将這匪患一網打盡。公子大可再等幾日,待匪患除盡再行過林。”
溫蘇夌微微點頭,謝過衆人便找了個地方投宿。夜幕降臨,溫蘇夌換上夜行衣,準備去探一探虛實,瞧瞧地形地勢、山匪幾何、烏合之衆還是有心者蓄謀,也免得溫亦華率軍到來,以身涉險。
溫蘇夌投宿之處乃是一間農家四合院,他出門瞧了四處無人之後,便飛身上了屋頂,斂息走出幾步,卻發現屋頂外沿竟坐了個小孩,正晃着腳在看星星。
溫蘇夌:“……”他無言地想,想當年他都沒這麽皮。這麽高摔下去,可就哭吧。他望了望地下,又奇道,這小孩怎麽上來的?
怕吓着小孩,溫蘇夌提着氣息,毫無聲息地朝他走去,正準備将他提起來的時候,小孩忽然回頭,平靜地道:“你來啦?我等你半天了。”
溫蘇夌:“……”
小孩收回腿拍了拍屁股上的泥,蹦跶了幾下,奶聲奶氣地道:“走吧。”
溫蘇夌收回驚訝,抱劍道:“你是誰家的小娃娃,誰讓你在這等我的。”
小孩約摸六七歲光景,頭上用藍色的發帶紮着一個小團團,發帶垂至脖頸,襯得唇紅齒白,模樣倒是十分可愛。他道:“是我自己在這裏等你的。你不是要去萬楓林打壞人麽?我去過,我帶你去。”
溫蘇夌眼見他一腳就要踏空,忙飛身去抱,卻不想他身子一傾,直接掉了下去。溫蘇夌暗道一聲要壞,飛身而下,卻見小孩毫發無損,正好整以暇地站着等他,見他也下來了,便重複道:“好啦,咱們走吧。”
溫蘇夌:“……”他開始懷疑這個小孩是人是鬼。
小孩卻忽然張開了手,說道:“你抱抱我,我腿短。”
溫蘇夌忍不住笑了笑,道:“還有這覺悟呢?”
小孩被他抱在懷裏,又奶聲奶氣地道:“壞人在萬楓林中間有一座大房子,他們都住在裏面。他們日夜都有人交替巡邏,至于武功,并不如何。”
溫蘇夌道:“非常感謝這位小朋友提供的寶貴的情報,接下來請告訴哥哥,你的家在哪裏?”
小孩搖頭道:“我要和你一起去,叔叔。”
溫蘇夌:“……”他将這個沒眼見力的熊孩子送進院子,擔心他亂跑,又将門都關了起來,這才飛身離開。
到了萬楓林,果然有人巡邏,那群人着裝散亂,看起來雖像烏合之衆,卻神情謹慎,動作齊整有序,竟并不似普通山匪。溫蘇夌潛伏在外圍,正尋思着找個交班有空缺的地方進去,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我知道哪裏可以進去,我帶你去。”
溫蘇夌本就高度戒備,被他一吓,差些一口氣咽不進去。他扶了扶額,側身就狠狠捏了捏小孩的臉,兇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是怎麽過來的?”
小孩拍開他的手,道:“我是飛過來的。”
溫蘇夌已經一點也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假了。他又抱住小孩,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我說,待會兒,可千萬別出聲,知不知道?”
小孩道:“出聲也沒關系,我不怕他們。”
溫蘇夌:“……算了,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小孩便改口道:“那好吧,我不出聲。”
溫蘇夌心知将他送回去他大概也還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竄回來,便道:“那我們要從哪裏進去?”
小孩道:“往北一裏,轉西三裏,再北百裏。”
如言到了小孩所描述的地方後,溫蘇夌指着那木匾上巨大的“楓林寨”三字,和一字排開的那些守衛,不是太确定地問道:“想必我們是要從大門進去?”
小孩奶聲奶氣地道:“是呀。”
溫蘇夌:“……”他道,“你怎麽不提前備個八擡大轎呢?你怕不是山匪頭子的兒子吧?”
小孩不理他了,徑自竄下地去,大搖大擺地走向大門。溫蘇夌一抓之下竟然沒抓住。無奈之下,只好追了出去。
守衛馬上警覺持刀逼了過來,喝道:“何人膽敢擅闖楓林寨!不要命了麽!拿下!”
溫蘇夌忙将小孩抱了起來,配劍出鞘。此時他也意識到了小孩想必來頭不小,背後必有高人相護。引他至此,亦有緣由。倒不慌張,幹脆提劍交鋒。
打鬥不消片刻便引來了大批人将溫蘇夌重重包圍,溫蘇夌見後來這批人全然不似外圍巡邏的人,着裝一統,且配有武裝,心道果然不簡單。他凝神聚力,劍身逐漸劍光流轉。
小孩趴在他懷裏,湊到他耳邊道:“不必理會這些人,直接過去。”
溫蘇夌:“……你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呢?”
小孩道:“走吧走吧,這不好玩。我帶你去找大壞人。”
溫蘇夌心念一轉,果真持劍繼續朝大門走去。包圍他的武士見他竟然還有狗膽挑釁,下令道:“殺了他!”
呼嘯的刀鋒聲劃破夜幕,齊齊朝溫蘇夌逼近砍去。溫蘇夌眼神微凜,五指用力。卻在此時,小孩身上忽然散出一陣幽光,一衆武士轉瞬被彈開,哀嚎倒地。
溫蘇夌收劍,驚喜地道:“喲,還有這作用呢!”他開始抱着小孩,大搖大擺。
有不要命上前阻攔的,如其所願,都沒了命。
一大一小嘚嘚瑟瑟地直搗黃龍,寨主陳于淮早已被驚動,領着人陰沉地候在內堂。
一見到陳于淮,小孩立刻扒在了溫蘇夌懷裏,道:“叔叔,這人便是殺我父母之人,我不敢殺人,你替我父母報仇。再把這些人通通抓去官府,為民除害。”
溫蘇夌拍了拍小孩的背,看向陳于淮,道:“你便是,那臭名昭著的陳于淮?”
陳于淮瞥了溫蘇夌懷中的小孩一眼,計量過後,拱手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闖我楓林寨,意欲何為?”
溫蘇夌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座,道:“不知寨主除了打家劫舍、□□擄掠以外,還有什麽發家致富之道,不妨說來聽聽,繩子上多只螞蚱多份勝算麽。”說完之後,覺得将自己比喻為螞蚱頗為滅自己威風,于是在心裏“呸”了一聲。
陳于淮目中精光微泛,他摸不清溫蘇夌的來歷。這小孩,倒是見過。幾日之前他碰上幾個不怕死的,竟然還敢過萬楓林,便随手射殺了。卻沒想到這小孩,身上似乎有一股非常強的力量,竟刀槍不入,連近身也近不得,所至之處,無人能阻。所幸他也只是個小孩,只是哭着跑了。陳于淮認定此事蹊跷,深思熟慮之下,已經開始命人轉移。卻不想,這麽快,這個小孩便領了人來。
溫蘇夌站起身,道:“既然寨主不想說,那我便只好,自己去看了。”
陳于淮道:“且慢!不若大家坦誠相見,談筆生意如何?”
溫蘇夌便坐了回去,勉為其難地道:“好,好。”
他時不時地安撫着小孩,小孩倒也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待在他懷裏。
陳于淮命人奉了茶,将人奉至上座,道:“世道不易,夾縫求生。做此行徑,實屬無奈。”
溫蘇夌:“……”你怎麽不去開青樓呢?
陳于淮道:“這幾年來,戰火雖歇,卻天災不斷。我手下這些人也是天災所禍,無處容身。朝廷卻又不再需要過多兵力,為了不至于讓大家餓死,在下只好出此下策,占山為王。”
小孩扯着溫蘇夌的袖子,忽然奶聲奶氣地道:“叔叔,你看。”
溫蘇夌往桌上望去,只見他和小孩的茶正咕嚕咕嚕地冒着泡兒,他眨了眨眼睛:“……寨主這毒未免也下得太随意了一些吧?”他哼笑一聲,“難怪也不見寨主追問我的高姓大名,原是計劃着将我二人毒死了一了百了。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陳于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反手就将身邊的人扇到了地上,罵到:“無禮奴才!誰叫你自作主張!”
那人惶恐跪着求饒,心裏也不明白這□□今日怎麽會出這意外。無法之下,陳于淮道:“高人恕罪,高人恕罪!”
溫蘇夌笑道:“莫慌莫慌,你還有一次機會。”
陳于淮額上已經沁出了汗珠,終于落座。謀害不成,只得拉攏,何況若能合作,于他而言,無非是如虎添翼。至多便一邊拉攏,一邊上報,尋求控制之道。
他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是何方神聖?”
溫蘇夌道:“本公子高姓周,名奂。此乃吾賢侄。吾賢兄一家不過前來省親,卻慘遭殺害。于情于理,吾當殺你報仇。”
陳于淮連連賠罪,道無意觸怒高人。
溫蘇夌便退了一步,道雖生氣,卻也知不知者無罪。
見溫蘇夌連死去的親人亦不甚上心,且眼中口中,皆是心思,當是個有所求之人,陳于淮便放下心來。只要有所求,管他是權錢色,便都能控制。
溫蘇夌道:“寨主不必擔心,吾乃俗人,自然有所求。權錢□□,多多益善。我看貴寨中人皆訓練有素,顯非常人啊。”
陳于淮命人嚴密把守了門外,道:“不瞞周高人,吾等确非尋常山匪。吾名是連晟,乃是丘乃國叔孫隆将軍的下屬。”
溫蘇夌眼眸微阖:“哦?爾等夷族,欲入主中原?恕我直言,爾國丘乃不過囹圄小國,何況如今岚琨鄞三國交好,爾等豈非以卵擊石?”他戲谑一笑,道,“原來不過是不成氣候的小打小鬧,叨擾,告辭。”
陳于淮阻止道:“周高人此言差矣。從古至今,從無到有,由弱至強向來是不變的定律。吾國丘乃,早已脫胎換骨,今非昔所能比。中原三國如今的确交好,卻正又因為交好,連年太平,三國将士早已今非昔比,疲于安逸。周高人且聽我細細道來。”
為免是連晟生疑報複,連累境西村落的村民,溫蘇夌特地帶着小孩在楓林寨蹭了兩天的飯,約摸着溫亦華的軍隊也該到了時,便見是連晟的屬下來報了。
溫蘇夌順勢道:“不如便由我前往打探這來者的虛實。”
是連晟雖不敢撕破臉皮,臉色卻也甚是質疑的。他道:“并非懷疑周高人,只是畢竟我已有如此多的秘密告知與你,我怎知你會不會趁機告密?如此,我派一人與周高人同去,或是,你将你這侄子留在此處,你一人前往。”
溫蘇夌臉色不甚好看,似笑非笑地執了劍起身,道:“寨主可是老糊塗了?格殺在座各位,再去領賞,此時此地,我一人足以。又何須畫蛇添足,向岚邑軍方告密,再帶人來殺你們呢?古語有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連将軍屢屢迫不及待地與我展示着你對我的懷疑,鬧得大家都如此不愉快,便別怪鄙人大開殺戒,一了百了,大家都愉快。”
是連晟賠笑道:“周高人息怒,我之懷疑亦是人之常情。那便依周高人之言,明晚此處碰頭。”
溫蘇夌緩和下态度,道:“鄙人理解。是連将軍放心,等我好消息。”
溫蘇夌帶着小孩回去,路上才想起已經相處快三日,因在楓林寨精神太過緊繃,成日裏也便是賢侄賢侄地叫,竟然還不知這小祖宗的名字。便問道:“乖侄兒,還未将名字告訴叔叔。”
小孩道:“我叫非玉。”
溫蘇夌點頭:“非玉兒,真是個早早懂事的好孩子。你家在何處?如今家中可還有親人?待此間事情了結,我便送你回家。”
非玉小孩扁了扁嘴,終于像個小孩了,哭道:“沒有了。我随阿爹阿娘從萬楓林的那邊搬家到這邊,可是他們都被殺了。我逃到村中,阿蓮姐姐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
溫蘇夌摸了摸他的頭,安撫着他。又點着下唇,沉吟道:“那便奇了。非玉兒,你可知,你為何會刀槍不入?”
小孩搖頭道:“我不知。但我一直如此,沒有任何事物能傷得了我。那日我見你打探萬楓林,看你又不像壞人,又不像打得過壞人的模樣,這才和你一同前去。”
溫蘇夌:“……”他摸了摸小孩的頭,道,“謝謝賢侄兒救命之恩了。小侄兒,叔叔并非不為你報仇,亦非真要與壞人狼狽為奸,只是還有些事未弄清楚,待弄清楚了,會給所有亡靈一個交代,你可明白?”
小孩吸着鼻子點着頭。
二人失蹤兩天,回去時阿蓮已經急壞了,溫蘇夌将小孩還回去,找人打探了,果然聽聞溫亦華的軍隊已經抵達境西,如今正駐紮在聚村落五裏遠的荒地上。
六年已過,溫蘇夌料想軍中除了溫亦華,應不會再有人識得他,便直接策馬到了駐地,坦言有山匪情報,求見将軍溫亦華。兩個士兵細細搜了身後,繳了他的劍後,便将他帶往帥帳。
一人禀報道:“将軍,有人稱有山匪情報,求見将軍。”
溫亦華的聲音傳出來:“帶進來。”
帳簾被掀開,溫亦華端坐案後,正低頭在寫東西。溫蘇夌看不清他的臉,卻可以感覺到他比以前更加沉默沉穩的氣質。溫蘇夌忽然緊張了。
六年來,他一直孤身一人,沒有愛人,沒有親人,沒有問候,沒有關懷。因為他本該,已是一縷清風、一束泥塵。而或許,正是他要找的人,替他做了那澆灌萬物的細雨,那驅散黑暗的晨曦。
他一直不願意承認,不願深究。見到溫亦華的這一刻,卻一切堅守與意念都土崩瓦解。
他跑過去,抱住驚愕擡頭的溫亦華。
“弟弟,華兒。”
他流下了六年來的第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