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有話要說：
盡管雙方的父親是世交好友、母親又是結拜姊妹，焉、何兩家的聯婚之議還是取消了。
而且，焉無塵不再踏進何家大門一步。
上一回取消婚約，尚且是皇命難違，何家也的确有不得不為的苦衷；但這一次，何家二小姐的斷然拒絕，卻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為何她會拒絕？他一直找不到答案。他曾經在她的注視裏，捕捉到傾慕、崇拜、溫暖、與關懷；雖然那讓他有一點不自在，但那種注視，仍然使他感覺溫馨而安心。但是，正是那個曾經脈脈的凝視他的女孩，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與他的婚約。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正如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當初如此熱愛着的那個傾城佳人，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奢侈揮霍無度、耽于尋歡作樂、驕縱任性、不辨是非的女人。滿城的人都在嘲笑着他的真心錯付、識人不明，而他，甚至想不出任何為自己辯解的言語。
他居然傻到被何家的女兒欺騙兩次。他自嘲的一笑，但絲毫無法将自己的情緒由消沉頹廢中解脫出來。
上一次，是衍瑕來拯救他，将他自渾渾噩噩中帶離的。可是，這一回，她是不會再出現了。即使她再出現在他的門口，他也會拒絕她的任何嘗試的——
他的房門被人猛然推開，熾烈的陽光直射而入，使他不耐煩的皺起了雙眉。
「原來你又躲在這裏喝悶酒。」一個低而清晰的聲音在門口揚起。
「滾出去。」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拿着酒杯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那女子非但沒有如他所願，反而走了過來，伸手握住他的手，一個一個指頭的掰開他的拳，将那個幾乎被捏碎的酒杯拿出來。
「唷，瞧瞧你在做些什麽。這麽自我虐待嗎？這多教我這個何家的女兒稱心如意啊。」
他驟然氣惱起來，她仍然握着他的手，兩人相觸的肌膚上傳來一種溫暖而可親的熱度，他幾乎可以感覺得到自她掌心所傳來的關懷——
他驀然甩開她的手，冷淡的把頭轉向另外一邊。「承你貴言，但我會活得比誰都好的。」
「哦？這不是氣話吧？」她挑起彎如柳葉的眉，臉上寫滿了不以為然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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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你懷疑我說的話嗎？」他氣結的沖口而出，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惡劣。
但出乎他意料的，她竟然笑開了顏，那個可親的笑容襯得她臉上充滿了生動的光采。
「那麽，這就是承諾羅。」她微笑，将桌上的酒壺、酒杯動手收起。「很好，我相信你會遵守諾言，讓自己活得比誰都好的。」
他聞言為之一愕，惱火了很久的怒氣不曉得何時蒸發掉了。
「你以為這種自以為是的方式，才對別人有幫助嗎？」當她要離開的時候，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仍然是淡漠的，卻沒有了那份冷然。
「你憑什麽要把自己的想法套在別人身上，逼着他人做決定？你以為這樣就是犧牲奉獻了嗎？你以為別人會很感激你了嗎？你想當聖人，所以就随随便便犧牲掉別人的感覺、名譽和自尊嗎？」
他一口氣的說着，字字咄咄逼人。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心裏有這麽多的不滿和氣惱，也不明白一向總能将情緒隐藏良好的自己，為何會這麽失控的脫口而出這些傷人的言語。
他看到她臉上訝然的神情、容顏裏逐漸崩解的冷靜，還有那雙拿着托盤、卻微微顫抖着的纖手，突然有絲後悔的情緒湧入心底。
但是她沒有容許他表示出這絲後悔。
她驕傲的昂起了自己那弧線優美的下巴，臉上那猶如金枝玉葉般傲慢的表情很有說服力。
「誰有耐心替你下決定，我不過是坦白告訴你自己的想法罷了。你難道不知道，何家兩姊妹持續多年的面和心不和嗎？」
他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
她因為他的動作而防備的後退了兩步，睜大眼睛盯着他。但他的神情隐在陰影裏，教她看不清楚。
「我當然知道。令婉是何家的掌上明珠，從名字就可以理解到。」
「何以令其婉」，與她妹妹的「何以生而瑕」相比，有若雲與泥呵！他這一次，在她的大眼中清晰的看到了受傷的神情，有些幹涸的心裏，突然又開始湧出一絲滋潤的情緒。
「而我，是被那顆明珠為了轉而尋求龍子寵眷，而絕然抛棄之人。」他輕聲的說，在最後一個字出口之後，才恍然發覺，這個事實早已不能再打擊他了。
「你呢，何家被忽略的瑕疵？」他微笑了，看進她微泛水光的大眼睛，意外的覺得，那雙真實的瞳眸，更有動人心處。
「不過，沒關系，既然我們都被何家舍棄了，也許我們會彼此了解對方的感覺的。」
她訝然的張大了嘴，但是還沒能說出只字片語，門外就有人飛奔而來，喘着氣高叫：「二小姐，何老爺請你立刻回府！」
「為什麽？出了什麽事？」衍瑕驚異的回過頭。
「恭喜二小姐！聽說皇上非常贊賞二小姐的才華，更因為國師上奏說二小姐有母儀之表，貴不可言；因此特降旨封二小姐為『安國才女』——」
衍瑕手中的托盤，「當」的一聲摔落地面。酒壺、杯子摔成了碎片，酒液在她腳邊飛濺開來，濺濕了她的鞋子與裙擺。
她白着臉，失措的望向自己面前的焉無塵。她看見他眼中浮現了一抹那麽了然而悲哀的神色，于是她徹底的絕望了，知道一切都将變得不可挽回。
為何……會變成這樣？她的眼睛裏，滾出了兩顆大大的淚珠，跌碎在她的衣襟上了。
她是這樣的喜歡着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甚至明明知道他愛的人不是她，卻仍然執着的守候在他視線可及之處，等待着有一天他也許會偶爾的回顧……但如今，這一切都已成為了破碎飛散的泡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