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眉上的山(三更)
陳木潮再進來時,姜漾嘴唇上的那層蜜已經沒有了,只是眼神一直往虛無裏飄,就是不願意看他。
陳木潮沒勉強他,又難得耐心地幫他重新擦了臉和手指。
擦完後,他将紙巾随手扔在地上,接着躺在床上靠門的那一邊,背對着姜漾,平靜而緩慢地呼吸。
“周姨回來有什麽事麽。”姜漾小聲問。
“沒事,”陳木潮聲音很低,透着饕足後的倦怠,告訴姜漾:“回來拿莊缪的課本。”
姜漾“嗯”了聲,過了一會兒,慢吞吞地靠近陳木潮,接着碰了碰他,問:“能抱你嗎?”
陳木潮覺得這個問法挺有意思的,轉過身,“我說不能,你就不抱?”
姜漾誠懇地點點頭。
陳木潮不要的,不喜歡的,他也不願意讓他強行接受,他只要等陳木潮說可以,說想要,或者永遠不要,然後接受結果,再嘗試下一次。
“嗯,”陳木潮低下臉,學着姜漾的語氣,悶悶地拖長聲音說:“那就不抱吧。”
是意料之內的結果,姜漾沒有過多失落,說:“好的。”然後轉過身,困倦再也壓不住地冒出來。
陳木潮太會折磨人,弄到最後,姜漾眼睛看不清東西,虎口磨得都紅了。
姜漾很快地将要跌入睡眠,背後就傳來被子摩擦的聲音,一只手攔住他的腰,把他往後按。
“我說不能就不抱,”陳木潮的呼吸撲在他後頸上,姜漾怕癢,又不安分地動了動,結果被陳木潮更用力地抱緊了,他說:“這麽聽話。”
姜漾幽怨地說:“你要我乖一點。”
陳木潮沉默了幾秒,接着沉沉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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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挺好的。”陳木潮好像是沒話說了,給了一個相對敷衍的評價。
良久,姜漾轉過身,面對着陳木潮,把手臂搭在他的腰間。
“一點都不好。”姜漾說,像自言自語,“我媽媽一直叫我聽話,明明她說的那些都不對。”
陳木潮沒有立場叫他停下,雖然看起來還是興趣缺缺,但什麽都沒有說,将床頭的燈轉亮了。
室內終于有了一點光源,姜漾不再那麽困,突然就有了剖白的勇氣。
“我父母關系不好,”姜漾想了想,還是決定從這裏開始說,又問:“我是不是跟你講過?”
“講過。”陳木潮配合地說。
“他們從我有記憶開始就總吵架,我父親脾氣很差,喜歡去外面喝酒,回來以後不會打我,但總打我媽。”
姜漾的父親姜哲馳,是姜正嵩和現任妻子生的第一個兒子,比姜知呈小了一年不到。
或許是為了彰顯與二婚妻子的相愛,姜哲馳從小到大獲得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但他本人實在窩囊,享受着普通人一輩子都夠不到的資源,最終還是姜正嵩拍板,勒令他迎娶白手起家的三角洲風投企業女總裁代绮。
姜哲馳自然是十分不願意的,彼時他正與當紅女港星厮混三夜,還被狗仔拍到照片,險些上了新聞娛樂版圖頭條。
姜哲馳的臉和姜漾一般像,他和代绮更相似一些,所以每當姜哲馳對着代绮發很大脾氣,罵得很難聽也很大聲的時候,姜漾總是沒有他是父親的自覺,總覺得他像兇神惡煞的鬼。
姜哲馳對代绮說:“路港那種破地方,我聽都沒有聽說過,從那裏出來的人也都是像你這樣的吧,身上一股味道。”
說:“你個漁家女,生意做這麽大有什麽用?好好在家裏帶孩子,公司給我管不行嗎?”
說:“要不是靠我家裏,你以為誰會多看你一點嗎?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別以為賺幾個錢就是你的本事了。”
由于涉及到有關路港的負面發言,所以姜漾在複述的時候,刻意地省略了這一部分。
“我媽媽每次被他打完,臉上沾着血都還要來哄我睡覺。”姜漾扯扯嘴角,說:“後來我稍大了一點,每次和她說離婚,她都搖頭,說算了。”
床頭的燈不算亮,陳木潮調的是最低的那檔,他換了姿勢,平躺着,安靜地聽,手臂疊起放在腦下,淡黃色的光從另一邊打過他的側臉輪廓,姜漾又看到堅挺鋒利的眉骨,像餘晖照耀的山。
他不追問,也不叫他停下,對這個故事本身似乎并沒有興趣,但傾訴是姜漾的需求,所以他才躺在這裏。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不離婚,我請過律師,報了警,給她預約過傷情鑒定,但她說什麽都不離婚。”
姜漾将身體蜷縮起來一些,身上蓋着陳木潮那床稍厚一些的被子,還是覺得冷,放慢了語速道:“最後一次,我回家的時候又看到他在打我媽,我就……沒忍住,拿了刀,我本來只想威脅他,但我媽來搶,我不想傷到她,當時很混亂,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捅到了我父親。”
“捅到了小腹,應該很深,他流了很多血。”
姜漾将額頭抵在陳木潮肩上,問陳木潮:“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血,應該很疼吧。”
姜漾眼神沒有焦距,只感受到陳木潮動了動,似乎是又面向他,接着将兩床被子疊在了一起。
他将姜漾摟進懷裏,沒用很大的力氣,突然說:“應該也沒有很疼。”
他說得不認真,也不鄭重,但就是讓姜漾感覺他似乎很篤定,流這麽多血,就是不疼。
“是嗎。”姜漾受到他安慰,稍微沖淡了每晚噩夢中的鮮紅。
“嗯。”陳木潮拍拍他的背,沒讓他再說了,問他:“要不要洗澡?”
“水都涼了吧。”姜漾懶懶地往他懷裏鑽,陳木潮的體溫還是要比他高出不少,讓姜漾感覺去不去洗澡其實也沒有什麽所謂。
陳木潮說:“可以再燒。”
“別燒了,”姜漾親吻陳木潮的鎖骨和喉結,直白而大膽地要求:“陪我吧。”
姜漾要是這樣和袁蓓說話,百分之百會被他罵惡心,但陳木潮沒說什麽,只是腰上的手臂被突然收緊了。
隔了幾秒,陳木潮才低低地在他耳邊說:“別碰喉結。”
“為什麽不能碰。”姜漾問。
陳木潮短促的呼吸了幾下,好像在猶豫如何開口,但最終還是說:“沒為什麽。”
雖然不知道陳木潮是不是身體同樣疲憊導致犯懶不想動,還是真的覺得姜漾可憐需要陪伴,但都沒有再為燒水費心,他躺在姜漾的身邊,重新把燈關上了。
陳木潮這一覺睡得不好,就算長期缺覺,夢境斷斷續續,但只要他睜眼,就什麽都想不起來。
所幸姜漾身體柔軟,抱在懷裏也舒服,陳木潮幾次模糊而短暫地清醒過來,倒也能就着溫軟的觸感,很快地再次睡去。
下次醒來時已經距離他上次睜眼過了很久,陳木潮下意識往旁邊摸了摸,卻沒摸到人。
他按了按太陽穴,強迫自己清醒,然後站起身去房間外找人。
幾十平米的很小的屋子,只需要兩眼就能看完。
哪裏都沒有,都是空的。
陳木潮看了眼牆上的鐘,晚上十一點三十四分。
陳木潮冷靜地觀察了下四周,他借給姜漾的那件長袖T恤搭在沙發背上,姜漾長時間放在房子角落充電的手機已經不知所蹤。
他皺了皺眉,按亮手機,從通訊人姓名裏找出姜漾擅自存在他手機裏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了起來。
“怎麽了。”姜漾的聲音裏帶着濃重的鼻音,像是剛剛哭過。
收件箱(26)
“明天也不來?怎麽會突然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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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反正最近也不是很忙,換季是比較容易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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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早上給你發的消息,為什麽不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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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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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件人:鄧蓁蓁
“下周老地方見,你晚上九點以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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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件人:王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