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大亂炖
—————師兄姐—————
那天七十峰多了一名弟子, 唯一一位的記名弟子,正是那個臉上有道醜陋蜈蚣疤痕,從崖底爬上崖頂的少年。
絕天峰,不說普通人就是他們收斂自身靈氣,徒步從山腳爬上山頂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堅持下去。然而當得知這個少年,一步一磕頭只為拜入絕天峰,親眼看着他手腳血肉模糊, 心裏不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在看見傳說中的大師兄竟然親自出手幫了少年,他們心裏那點佩服又隐隐變了味。
少年殷瑜入了七十峰, 一來便吓哭了七十峰上的小魔王。他們想,殷瑜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好過了。
确實,從那之後小師弟時常欺負殷瑜,悄悄把殷瑜夥食扔掉, 丢在地上踩,不讓殷瑜聽課學習, 故意說錯誤的心法誤導殷瑜修煉。
心法一旦錯了,會怎樣呢?最好的結果是修為毫無進展,而多數結果是靈氣逆行,筋脈寸斷, 再無修煉可能。
他們想,就殷瑜這點修為能出什麽事?更何況他們不想得罪小師弟,那就讓殷瑜修煉着。不過他們沒想到,就是這樣錯誤的心法, 還讓殷瑜修煉出來了,最後還是周旬在一次和殷瑜探讨中才發現殷瑜心法不對,及時糾正過來。
三年過後,他們峰上多招收一名新弟子。
這位新弟子名為花憐白,不僅相貌氣質絕佳,而且知禮節懂進退,比起相貌醜陋時常陰沉着臉的殷瑜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們異常歡喜這位師弟。而對于殷瑜和周旬漸漸的也遠離了。
幾年後,他們修為大進,花憐白修煉天賦絕佳,短短時日便進階築基期,可不但沒有心高氣傲反而對他們依舊尊敬。而再看殷瑜,修為進展異常緩慢。他們時常私下笑道:毅力非凡又如何?天資不行一樣差勁。
然而在混沌秘境選拔時,玉佩碎,他們親眼看見那個僅有練氣八層、相貌醜陋的人是如何一點點蛻變。
原來不是資質太差,而是資質太好。
看着臺上光芒四射的人,一時間他們竟不知如何言語。
後來,混沌秘境即将結束,他們收到花憐白通知說發現魔修。
到場時,他們瞧見十五師弟周旬慘死,而那個天資耀眼的殷瑜魔氣四溢死死掐着花憐白的脖頸。
Advertisement
殷瑜是魔修!果然他修為進步這麽快是因為他修魔!
“殺了他!殺了他!魔修當殺!”
他們下意識的喊出來。
對,殷瑜一定是修魔!魔修就該鏟除!
當殷瑜重傷抱着周旬屍體落下懸崖,師傅一瞬間蒼老數百歲,小師弟身死屍骨不明時,他們心裏卻莫名松了口氣。
許多年後,他們境界有的停留在築基巅峰再無進步,有的則停留在金丹初期,而花憐白卻慢慢超越了他們,不知不覺花憐白對他們的語氣變了,變得頤指氣使,變得高高在上。
只是他們沒想到會有朝一日再次見到殷瑜,那個成了魔修,他們以為早死了的殷瑜。
當初那個不過築基修為的小可憐,如今早已步入化神,連師父也不是對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殷瑜抓住花憐白,在他們眼皮下抽出花憐白記憶,讓他們看見當日所發生的一切,最後一掌殺了花憐白。
鬓發斑白的師傅含淚而泣,他怔怔望着如今的殷瑜,痛悔道:“對不起,小瑜,是師傅錯怪了你,對不起小瑜,都是師傅的錯。”
若如果當初他稍微關心一下殷瑜身體,為殷瑜檢查一下身子,便能輕易的發現殷瑜體內莫名多出來的魔丹,殷瑜也不會入魔,可惜他沒有。
“自掉崖那日起,我與七十峰再無瓜葛,還請七十峰峰主自重。”
如今的殷瑜姿容奪目,銳利傲然,他們連一眼都不配存在于殷瑜眼中。回想當初,似乎一直以來殷瑜便從未有過和他們親近。
扔下花憐白屍體,殷瑜轉身離去,而後傳來四十峰峰主慘死的消息。
四十峰峰主,化神期巅峰。
他們茫然,原來殷瑜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轉念,他們想,魔修每次晉級九死一生,化神又如何?他們是正道修士,而殷瑜再厲害也不過一個十惡不赦的魔修!他們如今境界不過是遇見壁壘,而殷瑜說不定哪天就被雷劫劈死了?
輾轉不過百年有餘,修真界因一人引起軒然大波,此人正是一位飛升的魔修,而那位千年難得一遇能夠飛升的魔修竟然是殷瑜!
百年,區區百年,他們仍在原地踏步,而殷瑜已經飛升了。
原來有些東西是一開始就注定了。
————分割線————
———狐兒———
他是怎麽淪落到風竹館的呢?
說來可笑,是他家人親自将他賣進來的。庶子出身,母親只是個卑賤的靠色爬上床的丫鬟,生下他不久後撒手人世。
自小沒娘,爹不疼,狐兒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不敢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
然而越長大,姿容越出色,外面惦記的人不少,就連家中主母的兒子,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都惦記上了。
狐兒有次碰巧偷聽見二哥和大哥商議着晚上趁沒人來他房內。
寒冬臘月,狐兒瘦弱的身子縮在他陳舊房外的一處角落,他看見深夜時有兩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撬開他房門,偷摸進去。
死死捂住嘴,淚水滾滾而下,胃裏翻騰作嘔。狐兒連着好幾天不敢回屋睡覺,吹着冷風發着高燒也不肯回去。
直到不久後他爹經商失敗,欠下巨債,全家陷入困境。
有人出主意不如将府上一些姿色不錯的仆人賣了換些銀兩,而狐兒也作為仆人當做商品賣給了風竹館。
不接客?先餓幾頓,若不管用,直接扒光了綁在看臺柱子上,任客人們來往觀賞。
一副區區身體罷了,即便為了清白去死,可又有誰在乎呢?
披上紅紗,狐兒第一次上臺,解下衣帶,露出纖細的身子。
他看着下方為他發狂,為他癡魔的人,他倏然笑了。
哈,瞧瞧,原來這幅身子還是有點用的。
狐兒不喜歡殷瑜,很不喜歡。
他恨不得挖了殷瑜那雙幹淨的眼,他想,憑什麽世界上能有這麽幹淨的人?
那天,小孩撲倒他懷裏,小孩撕心裂肺的喊着哥哥,他想回家,他想爹娘。
狐兒蹲下身,欣賞着這雙浸潤過淚水的眸子,猶如沾了水的墨玉,幹淨純澈。
他不禁想,若是能一點點看着這雙眼變得渾濁、污穢該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所以他留下了殷瑜,而且讓殷瑜看他接客,看這淫/亂不堪的場景。
然而,他沒想到被綁在衣櫃裏的小孩沖出來死死咬住他身上那個用銀器的男人。
然而男人很生氣的踢在那具瘦小的身子上,一下又一下。
男人發了氣,又将他壓在床上,而動作更加粗野。
他看見地上嘴角被踹出血仍舊沒哭的小孩,此時卻淚眼模糊。小孩死命掙紮着,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又狠狠沖過來,随即再次被男人一腳踹飛,撞倒一大片桌椅。
小孩蜷縮着,因為疼痛身子忍不住顫抖。
小孩嘴裏虛弱的喊着:哥哥,哥哥疼。
男人弄完後,小孩艱難的爬到床邊,卻被男人一腳踩在背上,狠狠碾壓。
男人走後,狐兒精疲力竭,而得知殷瑜居然咬傷客人後,老鸨将人關進黑屋裏。
小孩被帶走前,無力的躺在床角,手費力擡起來扯住他衣角。
他問:哥哥,你疼不疼?
————分割線————
———魔尊———
有魔修去了仙界,還被神君識破一掌打飛下來!
魔尊在寝宮中聽到這消息時,險些沒把桌子震碎。
誰,到底是誰這麽大膽?!神君啊,那可是神君啊!
魔尊思索再三,最後前去看看這膽大包天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然後他看見了殷瑜。
咦,這小子長得不錯。
這小子魔氣居然這麽純淨!
神君居然這麽輕易放過這人?!
魔尊想了下,佯裝走下過場,道:你若下次再敢擅自前往仙界,冒犯神君我定不饒恕!
殷瑜不做聲。
魔尊不知為何竟有點可惜,萬年不能聞一點關于神君的事,單是這一次神君親自出手将殷瑜打飛一事,他一天就能聽上好幾十遍。若此人膽大些,說不定能多些神君的事情。
不過……
魔尊想到記憶中神君的神姿,不由一抖,別說冒犯神君就連和神君對視一眼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
不過魔尊沒想到,一個月後,殷瑜轟轟烈烈再上仙界,還直奔九十九重天!
神君宮外法陣将殷瑜拍飛了!
魔尊聽着傳來的消息,連忙差人私下帶些療傷的藥物給殷瑜送去。
至于以後……仙帝和魔尊似乎達成共同意識。
一個不管,一個當做沒看見。
心滿意足的聽着有關神君的消息,魔尊想,也得虧有殷瑜,神君貌似離他們的距離更近了些。這樣一直下去也不錯。
然而事情變化就是這麽出乎意料,仙帝為神君安排結契一事,殷瑜強行出關,破壞神君大典,還出言不遜,最後重傷,此後更是幾次不死心沖上仙界。
對于烏闫去仙界大鬧一事,魔尊自然也是知曉。至于殷瑜居然思慕神君幾千年,着實将魔尊吓的不輕。
感情這人界思慕人就是一個勁的去門前騷擾,還去破壞結契大典。
魔尊感嘆,真是長見識了。
直到魔尊感應到神君降臨魔界。
魔尊望着天邊,神君抱走了殷瑜。
嗯,抱走了。
抱走了……
抱,走,了!
大半年後,殷瑜回來了。
不僅傷勢痊愈,還修為大進,一看就知道在神宮養的不錯。
魔尊正奇怪殷瑜和神君之間是怎麽回事,然後神君罕見的再次降臨魔界,殷瑜還跑了。
神君前來是贈送殷瑜定情信物的。
魔尊聽着這個消息,将一杯滾燙的茶喝了精光。
後來,神君舉行結契大典,神君親自煉制聘禮,仙帝派人送來喜服,神君帶人前來迎娶殷瑜,他和仙帝一見如故成了至交好友。
……
魔尊想,真是世事無常。
————分割線————
———殷瑜———
殷瑜小時候有一個家,家裏有會打獵會抱着他轉圈的爹爹,有會做很好吃的飯菜會哄他睡覺的娘親。
他還有個村子,村子裏有和他打架的小男孩,也有和他玩過家家的小孩,有塞糖給他吃的老伯。
可只是一晚上,什麽都沒了。
曾經他的娘親告訴他,枯掉的花沒有消失,只是變成了土,然後土裏又長出了小草小花。
他想,他的爹爹娘娘也是這樣的。
他的爹娘一直都陪着他呢。
後來,他遇見了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不怎麽和他說話,可是漂亮哥哥待他很好,會給他吃好吃的飯菜,會給他溫暖的床榻。
可是,最後漂亮哥哥也死了。
被一群人燒死,他之後跑回去拼命的找漂亮哥哥,什麽都找不着。
沒有花,沒有草,他一直都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沒有了。
爹娘沒有了,陪他玩的小孩沒有了,漂亮哥哥也沒有了。
之後他被魔修抓走,為了自保他劃傷自己的臉,待他醒來時得知自己被絕天峰晉子珏救了。
晉子珏?
若是我能像他這麽厲害就好了。
殷瑜這樣想。
于是他上山拜師,可是沒想到自己竟是連第一關的試煉也通不過。
最後,那雙手再次救了他。
成功進去絕天峰成為七十峰中的一名記名弟子。
小師弟不喜他,師兄姐無視他,只有周旬一人真心待他。殷瑜心滿意足,他知道自己不讨喜,所以他從不争搶,只是一昧沉默。每次傷心落寞時,他都會親吻着頸間玉佩,仿佛他的爹娘一直都陪在他身邊。
只是後來玉佩也碎了。
而他似乎只剩下周旬這一個摯友。
可周旬也死了。
他尊之敬之的師傅不聽他一言,說他是魔修。
他看見花憐白得逞的笑,看見師兄姐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嘴臉。
埋葬了周旬和小師弟,他想,為什麽待他好的人都要一一離他而去?
拼命壓制住體內魔氣,殷瑜混入混沌秘境,他想見見晉子珏,瘋狂的想。而上天也終于成全了他一次,他見到了晉子珏,見到了雙目失明的晉子珏。
魔氣撕扯的劇痛時刻都在,殷瑜也不知道自己費盡多大的力氣克制住沒有痛呼出聲,只記得嘴裏時常布滿的血腥味。
他聽見晉子珏詢問他是誰。
他很想,很想和晉子珏說話,但一張口,撕心裂肺的痛席卷全身,呼之欲出的呻/吟及時被他的手死死壓住。額邊冷汗直掉,再次咬破唇,過了好久他才緩緩從疼痛中清醒過來。
什麽時候對晉子珏動心的呢?
殷瑜也不知道,只記得昏暗幽深的山洞中,那雙曾兩次救過他的手一點點解開他的衣帶,好看的眉眼緊蹙,晉子珏清冷的聲音帶着撫慰:忍忍就好。
冰涼的手指一點點将藥擦在胸前深可見骨的傷口上。
殷瑜還記得那時他臉上滾燙的溫度,和一顆噗通亂跳的心。
晉子珏飛升時,殷瑜茫然無措的望着。
仙界,魔修。
簡單的兩個詞,卻如此遙遠。
晉子珏是成仙,而他頂多能成魔。
他們之間隔的豈止是天塹?
也許是垂死掙紮,殷瑜始終不想放棄,或許飛升魔界後能有一線希望能再次看見晉子珏呢?
他拼命修煉,最後成功度過九百九十八道雷劫,卻困在最後的心魔劫中。
心魔中有他的娘親爹爹,有周旬,有狐兒,有晉子珏。
他破不了心魔,過不了這最後一道雷劫。
神識模糊之際,他指天嘶吼,悲痛欲絕,為何天道如此不公?
愛他的,他愛的,全都離他而去。
他只剩下晉子珏,他只想再見晉子珏。
雷聲轟鳴而下。
殷瑜原以為自己會身消道亡,沒想到再睜眼時卻是在魔界。
魔界和仙界可自由來往。
仙界有一神君名為清玄。
清玄便是晉子珏。
殷瑜竭盡所能去靠近清玄,最後修為大損,心魔再次爆發。不過這次心魔不能再困住他,因為有人親自進入他夢魇之中助他解了心魔。
結契當天,殷瑜貪婪的親吻着他夢寐以求的人。
若我所受之苦均是為我們能在一起,那我甘之如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