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竹子
神識被牽引着落入一個身體。
“狐兒啊,收拾好了沒?你可快些,弄好了趕緊去陪周大爺,別讓周大爺久等了,人一擲千金就為了與你共度良宵。現早已等的不耐煩了。”
一樣尖細、谄媚的聲音,只是這次更加清晰。
“我跟你說,待會兒你可看好你家主子。”老鸨扭着腰,警告的撇了一眼清玄,壓低嗓子道。
清玄保持躬着頭的姿勢不說話。
他和老鸨一樣站在門外,門內便是那個名為狐兒的少年。看着自己布滿繭子的手,看來他這次是變成狐兒身邊的小厮。這具身體依舊毫無丁點靈氣,但比起那個狐兒的少年力氣大了不少,行事也方便許多。
不多時,正當老鸨準備再催的時候,門從內打開。
妖豔的少年身着紅色紗衣,纖細身子若隐若現。
少年懶懶的看了一眼老鸨,“竹子,走吧。”
穿過交錯廊庑,嬉樂調笑聲漸近,燈光昏黃全顯暧昧之色,看臺上幾名姿色不俗的男子舞劍彈琴,下方有肥頭大耳的人抱着懷中男子,大笑着強行往不情不願的男子嘴裏灌酒。甚至還有直接将手探入別人衣襟之中。細看之下,還能瞧見有戴着鬥篷遮住臉貌的客人,往那客人脖頸之下看去,胸前位置稍微攏起,才知這是前來風竹館尋樂子的女子。
途徑廊上廂房,裏面不時傳出令人臉紅的聲音。
前方少年步伐慢上許多,期間有喝醉的客人被人扶着路過狐兒身邊,總要癡癡的看着狐兒笑幾聲。有的甚至憑着酒意上前動手動腳,不過很快被另外的人帶走了。
原本不需要花費多長的時間,如今多用了一倍有餘。最後,還是到了周大爺定下的廂房外。
幾個仆役在外候着,其中一名深藍衣服、豆大眼睛,看樣子是這群人的頭,瞧見走過來的狐兒急忙迎上來,“狐兒公子,你可算來了,我家老爺正在裏面等着狐兒公子你呢。”
狐兒道:“門外候着。”
清玄晗眉,走到門一邊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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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連忙殷勤的打開房門,狐兒整理一下衣服,擡腳跨進去。開口那仆人連忙帶上門。房內很快響起歡笑身,不一會兒不堪入耳的喘息從內傳出來。
清玄不動聲色,對面那群仆役也不說話。
按清玄之前去找殷瑜,殷瑜的受傷的樣子來看,今日應該是殷瑜被關的第二天。也就是說殷瑜現在整整被餓了兩天,腳上的傷有一整天沒有處理。
清玄知道殷瑜的心魔源頭不在這段時間,理應和心魔中的記憶,那兩個畫面有關。可惜裏面只有兩副突兀的畫面,除了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和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什麽都沒有。能得知的信息少到可憐。
不知不覺,夜已深,房內動靜早已停下來。
餍足的掐着胡子,身着衣錦華服、挺着肚子的周大爺走出來。
“老爺。”
“走。”
一群人擁簇着周大爺走了,房門大敞着,依稀可見內裏淩亂的模樣。
良久,少年嘶啞的聲音響起:“竹子,打點水來。”
狐兒是風竹館最好看的小倌,老鸨有意讓狐兒多接客,但狐兒任性只肯每月接一次。因此想和狐兒一夜春風的人只能每月高價争搶。如此一來反倒成了風竹館獨特一景,為風竹館掙了更多的錢,老鸨也不再多說什麽。
服侍完周大爺,狐兒再次空下來。
尋常小倌巴不得多掙點銀兩早日為自己贖身,脫離風竹館,狐兒卻毫無想法。以他的姿色,就是上臺露露臉,得到的打賞也不在少數。
狐兒一個人悶的慌,以前他身邊的小厮竹子就是個沉悶性子。近日不知怎麽了,越發的話少,同處在一個屋子裏,要不是這人還在呼吸。狐兒差點以為這人是個死的。
“聽說媽媽前幾日買了一個乞兒?”少年拿起桌上精致的糕點,卻也不吃,捏在指尖裏一塊一塊頒開任由掉在地上。
“還是被自己的乞丐朋友賣掉的。啧,你說,怎麽還有這麽蠢的人?”少年嗤笑一聲,起身拍掉衣服沾染上的碎屑。
“媽媽管教不聽話的孩子,可有不少法子。我們去看看這位新朋友。”
說罷,少年踱步來到清玄面前,細長眸子打量着清玄的臉。“竹子啊。”
清玄擒住少年想放在他臉上的手腕,擡眼毫無波動的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被看的心一驚,卻也不惱,反而盯着清玄幾乎覆蓋整張臉的青紫胎記,癡癡笑道:“這樣一張醜臉,看的真讓人倒胃口。竹子啊竹子,你說你怎就如此幸運?”
少年眼中情緒太複雜,清玄看不懂,也無意深究。
後院人來人往,時不時遇上幾個清閑的小倌閑聊着從少年身邊走過。白天客人來的少,整個風竹館倒多了幾分安靜。
“呸,什麽倒黴玩意?銀兩還沒給老娘賺一個,還虧了不少藥錢!”
風韻猶存的老鸨扭着腰,不悅的甩着帕子罵罵咧咧道,擦着胭脂的臉上全是怒色。正好碰上過來的狐兒。老鸨臉色一變,“呦,狐兒,今日瞧着氣色不錯,越發的俏了。”
“方才媽媽在說些什麽?”
老鸨甩甩帕子,“能說什麽?還不是新來的不懂事?隔幾日就明白了。聽話點,有吃有喝,還有銀子賺。這不配合吧,到最後誰也不好過。怎麽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狐兒你說是不是?”
無視老鸨話語中暗帶的警告,狐兒說道:“媽媽有事先忙,我在這後院消磨消磨時間。”
老鸨走後,清玄跟着狐兒一路來到老鸨先前過來的地方,一股藥味撲鼻而來,狐兒嫌棄的甩手。
廚房內一個漢子正蹲在火爐前搖着蒲扇扇火,濃重的藥味正是從藥爐裏冒出來。
“館內有人病了?”
漢子搖頭回道:“狐兒公子,這藥是為媽媽才買回來的那個乞兒煎的。”漢子見狐兒面露不解,随即将事情原委一一道來,“媽媽本說那乞兒野性難馴,先餓上幾頓,也就三天沒管。誰知道再看,那乞兒硬生生把大腿上的肉剜了,滿地都是血。媽媽立馬請大夫來看,大夫說這孩子身子弱,又受了傷,一個照料不好只怕活下去都難。開了些傷藥,又開了不少補藥。一貼比一貼貴,花了媽媽不少銀兩。”
少年聞言,輕笑聲,樂道:“頭一遭見媽媽這麽肯花銀子。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模樣,讓媽媽這麽舍得。那乞兒在哪兒?”
漢子指了下隔壁,“就在旁邊,媽媽怕又做出什麽事,鏈子拴着呢。”
屋內飄着淡淡藥味。清玄跟在狐兒身後一起進了屋,桌上孤零零的擺放着一只空藥碗。
走進房內,床邊擺放在裏側,旁邊有一戶半開的木窗,陽光從那裏照進來。
看到裏面的人,清玄眉頭一皺。
殷瑜蹲在離床腳不遠的位置,三條成人手臂大小的鐵鏈從床上拖曳到地上,其中一條拴在脆弱的脖頸上像栓狗一樣,沉沉的壓在只剩骨頭的肩膀上。
細小的手費力的往前伸,試圖夠着灑進來的陽光,沉重的鐵鏈拽着他手臂往下掉,拼盡全力當指尖稍稍碰到,轉而和着鐵鏈一塊狠狠砸在地上。
“呵呵。”狐兒突然笑出聲。
殷瑜這才僵硬的轉過頭,看向門這邊,脖頸上的鐵鏈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狐兒走到殷瑜面前,站在陽光下,伸着手看着陽光照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真的很溫暖。”
殷瑜仰着頭看着狐兒。
狐兒笑着,雙眼眯起來,蹲下身面對殷瑜,纖長的手指穿過陽光,挑起殷瑜下巴。殷瑜不适的掙紮想往後退,狐兒勾唇,食指用力掐在殷瑜下巴上,讓他不得動作。
清玄眉頭越皺越緊。
冰涼的指尖掃過殷瑜眉眼,狐兒嘆道:“長大了不知道是何種風流人物。難怪媽媽願意砸這麽多錢在你身上。”
手指摩挲着下巴上他剛才大力弄出來的紅痕,“你是不是很冷?”
狐兒突然抓住殷瑜衣角,猛的将人往前扯,陽光照在殷瑜頭上。身後的鐵鏈大力晃動,直直往後扯,殷瑜掙紮的拉着狐兒衣袖,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嘶啞聲。
打開狐兒的手,鐵鏈瞬間縮回去,殷瑜捂着脖子狼狽的倒在地上拼命的咳。狐兒也不看清玄,望着殷瑜泛着淚水,星光點點的眼。
“真幹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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