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流雲山上(三) (1)
◎(二合一)我要你親手殺了她。◎
江雪跟随黎冉之一起下山, 目之所及讓她心中涼意一片,她的滿眼只有無盡的翠綠。雲峰昨天晚上明明一場大火将整個流雲山上所有的綠色燒得一幹二淨,除了光禿禿的樹枝, 什麽都不剩下。而今天一切仿佛倒帶重來。
這滿目的生機只讓人感覺無比的可怕。
江雪和黎冉之循着果子的香味,找了十個粉嫩欲滴的果子,白裏透紅。而且今天的果子和昨天相比,果子上浮現出的人臉更加清晰, 這次不僅是五官, 甚至連眉毛都清晰可見。
其中一張臉, 那個弟子前一天晚上還和江雪打過招呼。在這個世界, 她不止一次地感覺到生死的無常。
強大的劍意自山頂破空而來,漫天劍網直接遍布整個流雲山。
黎冉之先是一驚, 立刻就要撐開結界,但是看清楚劍影的目标後又松了一口氣, 只是拉着江雪往後退了幾步。
江雪擡頭, 看見空中有一個人影, 以一己之力操縱着整片區域所有的劍影。
“師弟, 是雲師兄!”江雪驚呼。
黎冉之眯了眯眼睛, 也看清楚了那個人影,的确是雲念棠。
“他想做什麽?”江雪有些不解。
黎冉之道:“找不到兇手,就只能先毀掉所有的樹。雲師兄應該也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事實的确如他所說, 成千上萬的劍影全部對準了所有的樹, 有靈力波動的, 沒有靈力波動的, 雲念棠根本不在乎:無論那些樹究竟有什麽玄機, 斬開就可以了。
萬千劍影傾瀉而下, 斬斷樹枝, 斬斷樹根,所有的樹根都被削得與地面一般平。
劍影落下,空中的人影也随之消失不見。
“雲師兄其實和師姐有點像。”黎冉之突然說出了這句話。
江雪愣了片刻,問道:“我和雲師兄有點像?為什麽?”她不理解為什麽黎冉之突然有這樣的感慨。
“師姐還記得在青陽城的時候嗎?師姐說毀了那棵桃樹,讓它不能繼續害人。”
江雪點點頭,她記得的,最後事實證明那樣做沒有任何作用。
“因為我和雲師兄都砍樹了,所以師弟覺得我們像?”江雪依然覺得黎冉之的說法沒有依據。
“不是。”黎冉之似乎是有些猶豫,他道:“師姐當初說毀了那些樹,然後把樹砍斷了,雲師兄想毀了這些樹,也是把樹砍斷,但是這樣真的夠嗎?”
黎冉之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江雪猛地想了起來,在青陽城的時候,她砍完桃樹時,黎冉之也問過類似的話:“師姐覺得結束了嗎?”
沒有結束,這樣也遠遠不夠。
黎冉之道:“雲師兄和師姐一樣,從來都不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斬斷桃樹的根有沒有用暫且不說,但如果是我,一定會除根。”
江雪站在那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麽。
黎冉之繼續說道:“相信師姐也能感覺出來,這次的事情不像上次那麽簡單。之前我們在青陽城的時候,必須要吃了這種奇怪的果子,才會被抽空血肉,成為樹的養料。但是這一次,幾乎沒有流雲閣的弟子見到這個果實,說明現在的這棵樹更強大了。而且,在青陽城,被抽幹血肉的是普通的人類,但是這一次,抽幹血肉的是修煉之人。”
他越說,江雪心裏的疑惑越大,恐懼感也越大。
“這一次要麽是真正的種樹人出現了,要麽也是一個修為不低的修煉者。”
江雪看着黎冉之,神色裏多了一絲鄭重:“沒事的,師弟,你和雲師兄都在這裏,我相信肯定沒問題的。”
黎冉之看着她的眼神,笑道:“師姐怎麽這麽自信?”
“因為我對師弟有信心。”
不管怎麽說,黎冉之是男主,男主那可是全書bug般的存在,沒有什麽是男主做不到的。
黎冉之只是笑笑,并沒有多說什麽,江雪對他總是有莫名的自信,從他還在知微之境到如今他在還虛之境,這份信心倒是從來都沒有變過。
“不過,有件事情,我得做。”江雪話鋒一轉。
“師姐想做什麽?”
“不管有沒有用,這裏所有的樹,我都會連根拔起。”江雪說完,強大的劍意同樣鋪天蓋地。
從修為到達還虛一境開始,她幾乎從來沒有好好用過這份靈力,這一次,她才真正感受到磅礴靈力揮灑自如的感覺。
在鏟除所有的樹根後,江雪和黎冉之才回去休息,這個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長。雖然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但是江雪依然感覺心神不寧。
第四天一早,江雪起來的時候,門外還是一如既往的慌亂。
今天死了三十名弟子,流雲山依舊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模樣。因為不斷被焚燒,被砍伐,又不斷重新出現的樹,終于有弟子忍不住了,成群結隊地下山查看,然後看到了樹上結出的人面果。
這一次的果子更加栩栩如生,不僅是眉眼,甚是連面頰上面的小絨毛都像是一比一的複刻上去的。
整個流雲閣人心惶惶。開始有傳言:閣主一定是做了什麽事情,引起了天怒,才會發生這麽古怪的事情。
雲峰聽到傳言的時候依舊是面不改色,他從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這些所謂的樹一定是有人在修煉不可告人的禁術。
還有些流言終于傳到了夏晚棠的耳朵裏,她聽到有人說不斷重生的樹,帶有人臉的果子。她還聽到了葉心,聽到了葉望山。
聽到了有弟子說:雲峰對她一見鐘情,可是雲峰明明有婚約。他甚至有妻子,有孩子,可他最終卻是抛棄妻子。
夏晚棠去問雲峰,雲峰說晚些告訴她。
他說: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流雲閣現在又有衆多的事情走不開。
夏晚棠又去問雲念棠,雲念棠只是沉默,不說話。
可是她又不敢去問其他的弟子,她好像也有些怕那個所謂的真相。她這一生一直都無憂無慮,但是那個真相會瞬間摧毀她的一切。
·
關于樹的事情,雲念棠最後還是決定去找黎冉之和江雪,他們兩個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這件事情。
“雲師兄和有恨過一個人嗎?”這是黎冉之在雲念棠說明來意之後問出的第一句話。
雲念棠明顯是有些驚訝的,黎冉之的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些許的突兀。但他還是如實回答了:“沒有。”
他補充問道:“為什麽要恨一個人?”
黎冉之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反而是問江雪:“師姐有沒有恨過一個人呢?”
江雪沒想過會問到自己身上,但她也搖了搖頭:“沒有。我有讨厭過一個人,但是談不上恨,就是看見這個人想要繞着走。”
黎冉之道:“做出這些事情的人一定對流雲閣有很深的恨意,還有不低的修為。我們在青陽城的時候,幕後兇手是将自己獻祭于樹的。我推測,使用這種不正當法子的人,大都難得善終。”
他補充道:“若非是強烈的愛,或者是強烈的恨,沒有人願意賭上一切去做這些事情。而在這兩者中間,我更願意傾向于是絕對的恨。”
說完這話時候,他看向雲念棠,想從他那裏得到一個答複:究竟有誰是非常恨流雲閣的?
誰知,江雪卻突然問了一句:“那師弟有恨的人嗎?”
她其實也不敢肯定,她當初捅了黎冉之以後,黎冉之對她的态度。如今看上去,黎冉之是沒有多介意,但是心有愧疚的她找個機會問問似乎還是可以的。
黎冉之卻突然笑了,一個很輕很淺的笑,他說得很随意:“我曾經最恨我的父母,可是現在我希望去找與他們有關的痕跡,那份恨意早就散了許多。後來我曾片刻的恨過一個人,但是那份恨意與……“
他頓住了,隔了好久之後,他說:“後來那份恨意失去了依托,碎了一地。”
黎冉之沒有明說,但是江雪知道這句話說的是她。
于是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只有狀态之外的雲念棠還在思考誰是最恨流雲閣的人。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抹身影,只是他沒有說出來。
其實已經快要真相大白了,只是他還有那麽一份私心,想要再等一等,只是再等一等。
“師兄,真正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會是一場惡戰。”黎冉之道。
雲念棠點點頭,之前死去的弟子都是給他們的警示,真正的目标一定不是這些弟子,而是……
雲念棠的目光微微有些寒冷,他想護着的東西一定不能有事。
這天晚上,雲峰要求流雲山所有的弟子全部聚集到大殿,任何人都不準單獨行動,江雪和黎冉之都到了那裏,雲念棠和夏晚棠也在。
極少有的,江雪在雲念棠的眼神裏看到了凝重,那個被譽為天劍宗絕頂天才的弟子眼神中有一絲的緊張。
大殿內原本是安靜的,後來開始有了竊竊私語的聲音,不知道是誰先看了夏晚棠一眼,随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到了她的身上。
雲峰敏銳地察覺出了不對勁,他的目光直接掃視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森寒的目光瞬間震懾住了那些還在叽叽喳喳的弟子。
他的聲音十分的雄渾粗壯:“我不在乎到底是誰在搗亂,也不重要。今天所有人都聚在這裏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搞鬼!”
他這話一出,整個場地瞬間鴉雀無聲,只剩下衆人的呼吸聲。
但是所有人都聚在這裏之後,衆人的心裏反而不害怕了。雲峰閣主坐鎮,還有天劍宗掌門的親傳弟子雲念棠。另外兩名弟子聽說也是內院的優秀弟子,有這些人在,也算是給大家定心了。
已經月上中天了,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有困意。之前死去的弟子都死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如今大家都在一起,相信有什麽事情也逃不過大家的眼睛。
時間在不停地流逝,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長,漫長到沒有盡頭。
在月色最濃的時候,流雲山腳下,無數的樹枝自地底的最深處拔地而起,迅速地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
而後數不清的藤蔓在沿着山路蜿蜒盤旋,它們仿佛是在吸收的月的光華,從山腳下,一路爬到山頂,無數的藤蔓聚集在大殿前方。它們像人一樣,在猶豫,在躊躇。
大殿中的雲念棠率先聽到了聲音,是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麽物體在地上爬。
他的掌心靈力浮動,而後透明的長劍——渡雪,自他指尖延伸。
随後是黎冉之,他也迅速釋放了自己的靈力。再然後是雲峰和江雪,他們都感覺出了不對勁。
最後才是流雲山剩下的那些弟子,當黑影都已經蔓延到了大殿最前方時,那些修為較低的弟子才察覺出不對勁。
有什麽東西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悄悄地到了他們的面前。
雲念棠右手一反轉,一道劍影凝成的牆迅速出現在衆人的周圍,所有試圖進入大殿的藤蔓全部都被無情的絞殺。
江雪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能感覺到,雲念棠與當初她和黎冉之進入內院時相比,更強了。與後山禁地發生動亂時相比,也更加強了。看來掌門親傳弟子的實力遠不是他們可以比拟的。
藤蔓在被絞殺之後,仿佛有靈智一般,迅速地後退,黎冉之盯着那些後退的藤蔓,一刻也不敢松懈。
風中仿佛有女子冷笑的聲音傳了過來,在夜裏,顯得格外的荒涼和可怕。
雲峰原本的眼神就是冷漠的,此刻他的神色裏,更是多出了一種森寒,他直接傳音到外面:“葉心,你不要在那裏裝神弄鬼,有本事你就堂堂正正的站到我面前。”
當他提到葉心這個名字的時候,夏晚棠的臉色突然就變了,在之前的很多年,這是一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名字,可是就在這短短的三天,無數人都向她提到了葉心這兩個字。這兩個字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裏。
在生冷的風裏,那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許的可怖,她怒吼道:“你們以為躲在劍陣裏就可以萬無一失了嗎?”
“哈哈哈……”
她的笑聲剛落,無數藤蔓自地底破土而出,勢如破竹,瘋狂的纏上流雲閣每一個弟子的腳腕。
當藤蔓纏上一個人時,那個人就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血肉,迅速地變為一團皮,包裹着骨頭,然後幹癟下去,無力地倒在地上。
衣服也掉落下來,像一團破布,包着一堆骨頭。
之前流雲閣的弟子都是直接看到那些人死後的模樣,如今則是清晰地看見那些人式如何死在自己面前的,有人開始驚恐的呼叫,但是任他怎麽呼喊,藤蔓也并沒有停止攻擊。雲念棠想用劍陣殺死這些藤蔓,但是藤蔓太多了,弟子也太多了。
他想救所有的人,而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真的是有心無力。
從地底破土而出的藤蔓,越來越多,數不勝數,斬不盡,燒不絕,越來越多的藤蔓開始湧向夏晚棠,每一個湧向夏晚棠的藤蔓都會被雲峰制止,但是那些藤蔓仿佛是殺之不絕,全部都朝着夏晚棠蜂擁而來。
人群中,有人發現了異常,突然有人喊道:“是不是夏晚棠的問題才引來了這場災禍。”
流雲山的弟子們很多都私下讨論過雲峰的事情,但這件事情從來不敢在雲峰或夏晚棠的面前提到,此時人群混亂,有一個人提到了這件事就有更多的人一邊呼喊一邊指責夏晚棠。
“對,是她!都是因為她!”
夏晚棠整個人是愣在原地的,她并不知道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麽,這些天雲峰雖然一直避免讓她看到這些弟子的死狀,但是她多多少少是聽到了的,那些蜂擁而來的流言蜚語,她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雲念棠對周圍所有的弟子吼道:“所有人加固自己腳下的結界。”
這句話說完之後,他直接祭出了鳳凰天火,鳳凰天火像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将所有人都圍在一起,火焰自他腳下開始蔓延,直接灼燒入地底的最深處,所有的藤蔓都後退了,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汪洋的火海。
取自天界可以焚燒世間萬物神鬼妖魔的鳳凰天火,此時展現出了它絕強的實力,鳳凰天火之下,沒有任何藤蔓可以突出重圍。
江雪一直注視着雲念棠的情況,她發現在使用劍訣時雲念棠看起來還好,但是當他祭出鳳凰天火之後,他整個人的臉色瞬間就蒼白了,于是她向黎冉之使了一個眼神。
黎冉之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他傳音給江雪道:“鳳凰天火對于靈力的消耗是十分可怕的,而且我們拿到天火的時間太短了,還未能完全煉化它。因此鳳凰天火的反噬之力很嚴重,師兄應當是有些承受不了。”
衆人看到現在的場景,原本是松了一口氣的,但是天火之外又傳來了葉心的聲音,“你們以為現在這樣就可以嗎?天真,鳳凰天火是吧?我倒要看看,憑借你的修為能夠支撐這天下第一的火焰到幾時?
葉心的這句話說完之後,衆人原本安靜下來的心又立刻被提了起來。此刻藤蔓被擋在了外面,衆人暫時沒有死亡的危險,于是整個結界之內聲音又嘈雜了起來。
夏晚棠看着雲峰問他:“夫君,我想知道真相,你之前說晚些告訴我,那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告訴我呢?”
雲峰沉默了,他沒有說話。
結界外的空間出現了葉心的虛影,她的聲音帶着扭曲和癫狂,她說:“夏晚棠你想知道真相是嗎?雲峰不告訴你,我可以告訴你啊。”
“真相就是你搶了別人的夫君,你的孩子搶了別人的父親。你以為雲峰對你一見鐘情,你們兩情相悅,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其實呢,他和我是有婚約的,不僅有婚約,你認識他時,我已經是他結發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叫葉望山,他和你的孩子一樣都進了天劍宗。”
她繼續說道:“其實我與在場的諸位都沒有任何的仇恨,現在這裏我最恨的人只有唯一的一個。”
那個虛影的眼神猛地看向夏晚棠,那雙紫葡萄般的眼睛中流淌着惡毒的光芒,虛影伸出手指:“就是她,夏晚棠。”
“今天流雲閣所有的弟子都在這裏,那麽當着所有弟子的面。雲峰,我問你一件事,如果你願意親手殺了夏晚棠,我就會放了這裏所有的弟子,否則你們也看到了,眼前這些只剩下皮和骨頭的人,明天早上他們的臉就會出現在山下的桃子樹上,成為一顆充滿了靈力的果實。”
“夏晚棠,你殺還是不殺。”
“不殺。”雲峰斬釘截鐵的答道。
葉心冷笑一聲:“當然,你們也可以繼續撐下去,只是不知道雲念棠能撐多久呢?半個時辰還是一個時辰?”
這句話說完,所有的弟子都開始躁動起來了,雲峰大聲喝道:“全都閉嘴。”
但是這一次沒有任何人聽他的話,所有人仍然在竊竊私語,甚至有人大聲指責:“閣主,你能動手嗎?”
有人哄鬧:“閣主,殺了她!”
雲念棠手中的鳳凰天火猛地強盛了起來,他原本就是一個極為冰冷的人,所以當他的目光掃過過衆人的時候,人群中居然意外的安靜了下來。龐大的靈力充斥在結界的每一個角落,渡雪劍穩穩地插在地上,鳳凰天火一層接着一層的鋪開。
他道:“想死的人,現在就自己出去,不想死的就留在這裏,我會護着你們。”
江雪轉過頭看向雲念棠,他是一個極為冷漠的人,但是江雪卻很少見到他生氣和慌張,現在是為數不多的,讓雲念棠有些慌張的時候。
葉心的那道虛影繼續冷笑:“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看,是天先亮還是你先撐不住。”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雲念棠的狀況确實越來越差,終于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鳳凰天火的結界範圍瞬間縮小,而那些藤蔓立刻一擁而上。但是雲念棠撐住了,鳳凰天火繼續燃燒着,湧上來的藤蔓全部被天火燒的渣都不剩。
只是人群開始沸騰了,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竊竊私語,也不再是偶爾一兩個人的呼喊,而是無數人開始指責。
指責夏晚棠。
“搶了別人的夫君,本來就是你的錯,如今別人要來報仇,那也應該是你去平息他們的怒火,為什麽是我們?
“我們只是流雲山的普通弟子,這些對我們來說本就是無妄之災,我們憑什麽要為你的過錯付出代價?”
“對,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這些人的聲音越來越大,類似的聲音也越來越多,所有的聲音都指向了全場的焦點:夏晚棠。
雲峰的怒氣值已經很高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确實理虧,他朝外面喊道:“葉心,當初辜負你是我的錯,你想要做什麽,你朝我來。不要連累夏晚棠。”
原本的葉心是沉默的,但是當他聽到雲峰的這句話時,即便只是一個虛影,衆人也能感受到她此時的憤怒,她突然開始大笑,像一個瘋子一樣張狂大笑。
“雲峰,都已經到現在了,你居然還是護着這個人。好啊,既然你要護着她,那我就一定要看着你,親手殺死她!”
鳳凰天火的結界被縮得更小了,此時雲念棠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力不從心。即便是渡劫一境的實力,但是想要承受起鳳凰天火的消耗,還是太難了。更何況火焰他沒有煉化,此時的反噬之力,也是他的身體難以承受的。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所有的流雲閣弟子,此刻都能感覺到雲念棠撐不住了。
人群中有人喊道:“如果你真想殺了葉心,那我們殺死她算嗎?我們可以動手殺她。”
“殺了她,你就放了我們。”
有人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劍。
但是雲峰的速度比他更快,當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雲峰手中的火焰直接朝着他直直的砸過去,他整個人瞬間被火焰包圍,燒成一具枯骨。
所有的弟子都開始害怕了,雲峰是他們的閣主,但是雲峰此時并不比結界之外的葉心好上多少。
兩個瘋子。
在雲念棠完全支撐不住的前一刻,黎冉之站了出來。他掌心翻轉結印,鳳凰天火自他腳下開始延伸,補上了雲念棠的火焰,也幫雲念棠減輕了壓力。
他道:“師兄,我來幫你。”
雲念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他的心裏還是很慌亂,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鳳凰天火對于靈力的消耗,渡劫一境的他尚且支撐不了,更何況只有還虛之境的黎冉之。
但是他也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除了鳳凰天火,劍訣根本就沒有辦法救下這裏所有的人。劍訣形成的結界,無法擋住所有的藤蔓,那些藤蔓無孔不入,只有鳳凰天火的威力才可以壓住它們。
雙方就這樣對峙着,也不知是天先亮,還是黎冉之和雲念棠的靈力先耗盡。
就在雙方都保持沉默的時候,夏晚棠站了出來。她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回頭看了雲峰一眼,又看了雲念棠一眼。
雲念棠的語氣帶着一絲害怕:“娘親,你回來,不準去!”
他長大後就很少叫娘親這兩個字了,夏晚棠此刻聽到這兩個字,竟然還能感覺到久違的溫暖。
但是她沒有聽雲念棠的話,她繼續往前走。此時因為雲念棠要支撐鳳凰天火,所以他也沒辦法移開腳步。
夏晚棠走到前方,她朝着那個虛幻的身影,問道:“如果我自裁于此,那麽你能否放了這裏的所有人?”
人群原本的哄鬧聲瞬間不見了,一切都沉默了下來。
雲峰在她身前,試圖将她向後推。
葉心的虛影沒有回話,夏晚唐又往前走了一步,她直視着那道虛影:“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放過流雲閣所有的弟子?”
沉默了一會兒那道身影忽地笑了出來,她說:“不是。你死了沒用!我要的是雲峰殺你,必須是雲峰,親手殺了你!他那麽愛你,我要他親手殺了他最愛的人,你必須死在他的手裏才可以!”
雲峰朝她怒吼道:“葉心,你瘋夠了沒有!我當初與你和離,是你自己不願,我此生最大的錯誤就是當年娶了你!”
葉心狂笑,“哈哈哈,你最大的錯誤是娶了我,雲峰,你終究還是忍不住說出這句話了嗎?”
就在雙方僵持的時候,江雪偷偷地傳音給黎冉之,她說:“師弟,你和雲師兄,還有雲閣主,先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偷偷溜到外面去尋找她的本體。”
黎冉之傳音回去:“不行,師姐,這樣太危險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江雪很執着,她道:“我們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現在她的注意力只在你們四個人的身上,而流雲閣其他弟子的修為又太低了,出去能夠起到的作用也不大,這些藤蔓雖然厲害,但是我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你放心吧。”
黎冉之還想說些什麽,但是那道虛影的目光掃了過來,他又立刻沉默了。
他不清楚葉心在這些藤蔓的加持下實力究竟到了什麽地步。
江雪趁着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溜到了人群的最後方,默默地消失在一片人海中,
葉心的聲音還是很癫狂,“雲峰,我只是讓你殺個人而已,你殺過的人還少嗎?你的弟子剛剛還死在你的手中,現在只要你肯殺了夏晚棠,我保證這裏所有的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不僅是現在活得好好的,以後都會活得好好的。”
她的話充滿着誘惑性。
黎冉之注意到了江雪的行蹤,他怕江雪被葉心發現,于是也開口說話,吸引葉心的注意力。
“葉前輩,這些藤蔓最多只能支撐到明天早上吧,而且你以虛影示人,為什麽不敢光明正大地出來和我們一戰呢?”
葉心冷笑:“你一個毛頭小子,這裏有你什麽事?”
就在黎冉之和葉心說話時,江雪悄悄地溜出了鳳凰天火所在的結界。此時藤蔓都集中在結界之前,沒有人注意到偷偷溜出結界的她。
當初她醒來的時候看到過雲念棠和葉心對峙的場景,對于當時的葉心,她還有印象,葉心的修為應當只在造化之境的巅峰,某種意義上來講,甚至還不如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她在短期之內修為一日千裏,但肯定不是正常的路子。
今天她不敢以本體是人,而僅僅只是虛影和藤蔓出現在這裏,那就說明她的弱點,應該在她本體身上。
目前有能力出去找葉心本體的,也就只有她了。葉心的虛影會鎖死雲峰、雲念棠以及黎冉之,他們三個都只能留在原地。
借着月色,江雪隐去了周身的靈力,她開始向着流雲山所在的位置自上而下的去尋找葉心的本體。
所有的藤蔓斬斷之後,立即再生這麽龐大的藤蔓,對于葉心來說,也是一個強大的靈力消耗。那麽到底是什麽東西支撐着葉心,能夠經的起如此大的靈力消耗,葉心的背後一定還有其他人。
她突然想到了當初雲念棠說過的話,葉心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搬到了流雲山的腳下,日日望着那座流雲山。那麽長的時間,她可以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江雪仔細看腳下的藤蔓,盡量避免踩到那些藤蔓,同時不要驚動葉心。
那些藤蔓不是從某一處出現的,而是同時出現在整個流雲山的各個角落,仿佛整座山是一顆完整的樹,而這些藤蔓是這顆樹長出的枝桠和樹葉。
江雪的心中突然産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有沒有一種可能,整座流雲山都是有問題的。
雲峰燒掉了所有的樹,雲念棠用劍訣斬斷了所有的樹,甚至于在最後的時候,她将所有樹的樹根都連根拔起,但是同樣阻止不了這些藤蔓繼續殺人,那麽最大的可能不是樹有問題,而是山有問題。
這座在他們腳下伫立了上千年的山,是不是已經被人改變了?
江雪繼續往山腳下走,她的腳步很輕,靈力也收的很緊,避免被人發現異常。葉心既然在山腳下呆了那麽多年,那麽解開所有問題的關鍵,也許還在山腳下。
她又想起當初在青陽城的時候,黎冉之問她關于阿福殺人的時問題:為什麽現在才殺?當初黎冉之給她的答複是:因為以前不能殺,因為以前沒有能力殺。
葉心對于夏晚唐的恨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她之所以等到現在才動手的原因,一定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前的她沒有能力殺,她沒有能力從雲峰的手中殺死夏晚棠,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她和黎冉之進入內院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阿福是兩年前有能力殺死想殺的人,那麽同樣的道理,葉心也有可能就是最近兩年才得到的這種方法。
阿福是因為恨而殺人,葉心也是因為恨而殺人,這種桃樹從出生到成長都浸滿濃烈的恨意。江雪想不明白究竟誰才是背後真正的種樹人。但是現在的她也沒有時間多想了,她只能盡快的找到葉心的本體。
有一條藤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腳下,江雪瞬間警覺了起來。她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同時隐去了周身所有的靈力。
這些藤蔓并沒有想象中那麽聰明,它們的攻擊也是依靠靈力進行感知的,江雪收起靈力,它們就很難發現江雪。
江雪不動,藤蔓也沒有動,雙方就這樣互相僵持着,但是這樣完全不是辦法,江雪沒有時間繼續拖下去了,她不知道黎冉之和雲念棠還能撐多久,她也不知道鳳凰天火的消耗究竟有多大。
江雪小心翼翼地召出碧海劍,盡量使用最少的靈力。
但僅僅只是這一絲的靈力,藤蔓瞬間朝她襲來,立刻就要纏上她的腳腕,江雪眼疾手快一劍斬下。
一條藤蔓斷掉了,無數條藤蔓迅速自遠方襲來,鋪天蓋地的朝着江雪沖了過去。
江雪手握碧海劍毫不遲疑,手中三十六劍接連揮出,漫天都是碎落的藤蔓。
與雲念棠、黎冉之對峙的只是葉心的虛影,此刻虛影的眼神突然閃過一絲詫異,她看向眼前密密麻麻的被結界包圍的人群,輕聲說道:“看來有漏網之魚啊!”
她這句話說完,黎冉之的神色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他知道江雪去找葉心的本體了,但不知道現在的江雪到底是什麽情況?是否有能力跟葉心正面交鋒?
黎冉之增大了疊加在鳳凰天火之上的靈力,他朝結界之外的虛影喊道:“葉前輩不是只有你能夠困住我們。”
他身上的靈力不加保留,鋪天蓋地的傾瀉而下,鳳凰天火鋪成的結界也在一瞬間向外推進,直直的推到虛影所在的位置。
葉心的虛影在熊熊大火只中燃燒,她的面目扭曲了起來,顯然即便只是虛影碰到鳳凰天火了,也并不好受。
“前輩,跟人對峙的時候分心,可不是一件好事。”黎冉之冷聲道。
他要想辦法将葉心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江雪察覺到自己身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