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碧海潮生（五）
◎自願祭劍，為劍賦魂。◎
“等等！”江雪直接喊了出來。
“我可以先祭劍！”這句話喊出來, 江雪就後悔了，她雖然想護着黎冉之，但是真讓她去死, 她瞬間就猶豫了。
她的這句話說出來，同時愣住的還有黎冉之。他看着江雪久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江雪總是沒有理由的對他好，沒有理由的信任他，他甚至經常會想, 江雪會不會是有點喜歡……
畢竟, 他很難找到一個更合适的理由來解釋江雪的行為。
白月輕笑了一聲, 他的語氣很冷漠：“不要急, 都一樣的。”他感覺到手裏的這把劍似乎發生了一些他并不知道的變化，但是這變化對他而言, 并不是好事。
他一揮衣袖，整個小院的草地全部被風掀了起來, 露出地下的血池和熊熊燃燒的火焰。
屈指一彈, 一顆靈力的光點被扔到了火焰裏, 那火焰瞬時燃起更高的溫度, 白月直接扯着黎冉之的衣領将他拉到火焰上方。
白月右手握劍, 神色裏多了一些凝重，他的聲音不似往日那般魅惑，反而多了一絲清明：“你最好乖乖祭劍, 不然連你的魂魄, 我也絕不放過。”
黎冉之的手心浮現出點點紅光：他不會就此認輸。
在黎冉之的手心出現紅光時, 那把劍突然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一直站在旁邊的江雪趁着白月分神的片刻, 直接沖破禁制, 聚靈力為一把長劍, 朝着白月一劍斬下！
這一劍她來不及使用任何的劍訣, 甚至連招式也沒有，就是用最普通也最簡單的方式一劍斬了下去。
“師弟！快跑！”江雪朝黎冉之喊道。
白月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他左手一揮，一道靈力就正好對上江雪的劍意，靈力斬破劍意，直接抽打在江雪的身上。
江雪拼命抵擋，後退數十步最終仍是吐出一口鮮血，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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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的修為遠不是她可以抵擋的。
“師姐！”黎冉之手心閃過一絲紅光，他黑色的眼珠也開始蒙上一層紅色。
白月一把将他甩開，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手裏的那把劍。
劍有問題！
這把劍的劍身在顫動，在盡可能地想要靠近黎冉之。但是劍柄，卻仿佛被什麽東西牢牢地吸附在他的手上，甩都甩不掉。
一直在一旁看着卻從未開口說話的莫九娘走到了公孫冶的身旁，她緩緩地蹲了下來，幫公孫冶将上衣穿上，然後一點一點地整理好衣襟。
她剛剛哭過，聲音裏還帶着隐隐的哭腔，但是目光卻無比堅定：“夫君，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她只說了這一句話，就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遠處的白月試着甩了甩自己的右手，但是他手中的那把劍依舊是牢牢地貼在他的手上，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
他的目光從不可置信轉成了憤怒，明明是那樣美的一雙眼睛，此刻卻壓抑着驚天的怒火，“莫九娘，你究竟做了什麽！”
“你不是想要那把劍嗎？現在如你所願了。”莫九娘的語氣很冷，絲毫不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她擡起眼眸，直直地看着白月：“現在開始，直到你死，這把劍都不會離開你。”
“好啊！”白月的眼神先是一冷，繼而笑了，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栗，“無非就是一把粘着我的劍而已，有什麽關系？既然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麽不如一起祭劍好了。”
莫九娘居然也笑了，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笑：“你讓我在鑄造碧海劍的時候，加入你的血，這樣即使是以後碧海和潮生合二為一，這把劍依舊會優先認你做主人，只是……”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在碧海劍裏面融入了一顆磨碎的五雷珠，五雷珠天生克修羅，白月，這點你應當清楚。”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修羅的？”白月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但還是笑着問出了這句話。
“我夫君公孫冶看你的第一眼，我就從他的眼裏看到了他此生最重的殺意。他的父母死于修羅之手，他這一生最恨的就是修羅這個族群。我不了解你，可是我了解我的夫君。”
“我知道他晚上出去殺了很多人，我也知道他憑借自己的能力殺不了你，甚至我們兩個人一起也無濟于事。我看見他開始将所有的希望寄予到這把劍，我發現他用禁術透支生命來換取使用這把劍的權力，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決定用我自己的方式，幫他報仇。”
“呵。”白月笑了出來，他将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憑借你們這幫蝼蟻，有什麽資格找我報仇。”
莫九娘扶着公孫冶站了起來，她挺直了脊背：“這把劍裏五雷珠和你的血已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雷電之力會如附骨之疽，一直跟着你，我們能不能找你報仇，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江雪看過藏書閣裏很多描寫修羅的書籍，對于這個族群也有略微的了解：修羅一族為天下死靈，血魅，羅剎之首，修煉天賦極高，容貌極美，男女莫辨，喜以修真者為食，殘忍嗜血，為天下修真之人所厭棄。
但是，修羅畏懼雷電之力，所以往往難渡天劫。
上萬年間，修羅一族成神的唯有一人：史書記載為修羅神。
其名為：懷靈。
白月的臉色開始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他能感覺到雷電之力順着他的右手往心髒處蔓延。
他将全身的靈力都迅速彙聚到右手掌心，試圖去對抗劍上不斷傳來的雷電之力。
黎冉之趁機後退到江雪的身邊，他收起了掌心的紅光，擋在江雪身前。不确定外面是否有天劍宗的長老在用玄天鑒觀察，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敢貿然使用嗜血珠。
白月此時自身難保，根本無暇顧及周圍的人。
莫九娘此時也拉着公孫冶後退，公孫冶語氣裏有隐隐的責怪之意：“這件事情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
“因為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你不會這麽平靜，那麽白月也就不會上當了。”莫九娘回答道。
但是她的眉頭還是緊皺着的，并沒有因為白月此時的情況而放松。
一聲巨大的爆裂聲從白月所在的地方傳來，繼而是滔天的劍意。
黎冉之在江雪身前，靈力聚劍，三十六劍接連揮出，勉強化解了這份劍意。
另一邊，莫九娘轉身抱住了公孫冶，用身體擋在了他身前。公孫冶一把将莫九娘扯到了身後，從旁邊随手拿起了一把劍，堪堪擋住了四散的劍意。
他一把握住莫九娘的手腕，眼中神色驀地一暗：“你的靈核呢？”
莫九娘剛剛回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但是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直到剛剛，當莫九娘試圖用身體去擋住前方的劍意時，他才反應過來，莫九娘沒有靈力了。
“想要煉出與潮生劍相匹敵的碧海劍，僅僅有修羅的血和大海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鑄劍師總要付出點什麽的。”莫九娘的回答聽上去很輕松，就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那可是靈核啊！沒有靈核以後你以後怎麽修煉，怎麽鑄劍？”
“沒關系的。”莫九娘握住了公孫冶的手，她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覺得值得。”
一旁開始傳來了白月的慘叫，他的右手在雷電之力的侵蝕下，開始寸寸碎裂，整個右臂都是鮮血淋漓，還帶着絲絲火花。
他試圖扔掉這把劍，但是正如莫九娘所說，這把劍宛若附骨之疽，緊緊地黏在他的胳膊上。
雷電之力從手腕，到胳膊，正緩緩流淌到他的肩膀。
那一刻，他真正開始慌了。
雷電之力如果由劍進入心髒，那就是真正能夠要他命的東西了。
白月一咬牙，左手直接聚靈為劍，他朝着自己右邊的肩膀一劍揮下。
白色的衣服上立刻迸發出大朵的血花，長劍和手臂一起掉在地上，雷電之力消失了。
白月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劍和手臂，然後擡頭，他的視線從莫九娘移到黎冉之和江雪，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笑意中帶着森寒。
地縫之下的火焰燒得更熱了。
“你們都別想走了。”
話音落下，強大的靈力威壓鋪天蓋地，他毫無保留的釋放了自己所有的靈力。還虛之境的實力徹徹底底的展現在衆人面前。
“先殺誰呢？”
四野寂靜，無人回應。
公孫冶一把推開了莫九娘，他怒吼：“跑！”
随後他帶着劍直接朝白月沖了上去，他咆哮道：“你們這該死的族群，根本就不該留在這個世界上！”
白月比他更快，一陣細微的破風聲響起，極細又極其銳利。只是一眨眼白月就已經來到了公孫冶面前，他一把掐住公孫冶的脖子，卻又并不着急扭斷。
他唇角的笑容像一朵詭秘的花，緩緩綻放。
“原本我沒打算殺你們的，我還想留着你們鑄造更多的劍，只可惜，你們自己要浪費這個機會……”
白月的眼角因為生氣而微紅，他的目光都落在公孫冶身上，并沒有在意旁邊已經沒有任何靈力的莫九娘。
在他分心的時候，莫九娘已經悄悄走到了白月的斷臂處，她拿起了白月手中的那把劍，望着江雪所在的方向，張了張嘴，她沒有出聲，但是江雪看懂了她的唇語：“求求你們，幫我争取時間。”
此時被白月掐着脖子的公孫冶已經開始青筋暴起，整張臉都因為無法呼吸而漲得通紅。
雖然不知道莫九娘想要做什麽，但是江雪和黎冉之并沒有選擇在此刻走掉，他們對視了一眼，同時開始捏訣。
二人從儲物袋裏各拿出了一把劍，是批量打造的那種最普通的劍。
江雪和黎冉之的想法是一樣的，她能夠短時間使出的最強的招式，只有一個：天劍五訣。
兩把長劍同時向上一扔，萬千劍意頃刻遮蔽了半片天空，震天龍吟傳遍四野。
白月回頭，看到的正是上方密密麻麻的劍影，而她的對面，江雪和黎冉之雙手捏訣，鋪天蓋地的劍意朝他呼嘯而去。
他扔下手裏的公孫冶，掌心靈力聚集，一道透明的結界展開在他的身前。
在大家都不曾在意的地方，莫九娘拾起了白月的那把劍，她朝着公孫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像是訣別前的最後一眼。
她雙手握住劍柄，寒光一閃而滅，長劍直直地插入她的心髒。
“九娘！九娘！”公孫冶嘶吼。
莫九娘用最後的力氣張了張嘴：“夫君，我一直都愛你。”
黑色的劍刃自她的後背透了出來，血湧起在半空中，她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筝，向後方栽倒。而她的背後，是地縫下熊熊燃燒的火焰。
江雪反應過來了：自願祭劍，為劍賦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