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究竟是誰 ◇
自瑞王被廢後,衆人便回了洛陽。
朝中動蕩不小,皇帝開始着手清理皇後與瑞王的黨羽,而安王也上了朝,初次上朝,便擔任了要職。
悅禾躺在園中的搖椅上,樹影随風擺動,司音向她走近,小聲道:“殿下,瑞王今日啓程去了西北。”
睫毛微微顫動,司音繼續道:“在啓程前,福公公去了瑞王府。”
悅禾緩緩睜開眼,“哦?”
“我們的人打聽到,陛下賜了瑞王化石散。”
化石散,能化去所有內力,一個習武多年的人被廢去了內力,等于丢了半條命。
這倒是皇帝的作風,一個被懷疑的人,留着他的命,已然是最大的恩賜。但這也是皇帝的最後一張底牌,若其餘皇子對他起了二心,他一樣可以将瑞王召回洛陽,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美其名曰歷練。
“瑞王吃了?”
司音道:“福公公看着他吃了才走的。”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只需外界的一點油,一把火,便能徹底燒個幹淨。”
司音取過一旁的團扇,又蹲下身來為悅禾扇了扇,“瑞王當時的表情痛苦極了,七尺男兒竟也落下淚來。”
“一個王爺,見識到了權利,看多了生死,竟還對帝王抱有一絲幻想,可悲呀。”
悅禾目光一路向上,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向天空,嘆道:“苦寒之地,被廢了內力,也不知瑞王這回能不能熬得過。”
“殿下的意思是我們動些手腳?”
“不,活着好,只有活着才能真切地感受痛苦,一輩子在煎熬中度過,想死不能死,想活也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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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音臉上難得浮現笑容,又拱手道:“殿下這一計實在是高啊。”
本來這一次,瑞王是可以用失職定罪的,犯不着流放,但因皇帝猜忌,時卿與梅莊也「正巧」攪合了進來,悅禾又在話裏提醒皇帝,這件事牽扯到了時卿,牽扯到了雲兮山莊,再加上又有梅花令在手,這便使得瑞王的下場就好不了。
看似是求情,實則也不過是順着皇帝的心意推了那麽一把,甚至是引導了皇帝。
瑞王一走,其朝中黨羽必然會大亂,雖有皇後在,但後宮不能幹政。縱使她有法子,也不可能時刻關注朝中動向,究竟為他人做嫁衣,還是魚死網破,就看皇後自己的抉擇了。
悅禾笑道:“相信很快就要見到她了吧。”
“是啊,殿下謀劃多年,終于快要實現了。”
大局一日未定,悅禾可不會過早地沉浸在喜悅之中,“恒王可說了什麽時候帶那位游醫來見本宮?”
“派人去問過,恒王那邊說,近幾日陛下交給了他許多事,他一時無法抽身,讓殿下多等幾日。”
司音看了看悅禾,繼續道:“司音覺得恒王怕是不會輕易将人交出來,勢必是想跟殿下交換什麽,甚至是..”
剩下的話,司音不便說,也不敢說。
“人一旦得了權利,便會自視甚高,還真以為本宮離了他不行。”
悅禾向她勾了勾手,司音附耳過去。
司音聽後道:“司音這就去辦。”
悅禾又閉上了眼,為了一塊梅花令,便将對自己忠心的兒子推出去,還真是蠢而不自知,但皇帝越是這樣,她的勝算就越大。
“母妃..剩下的人,我們一個一個地來。”
聲音小到,唯有悅禾自己才能聽到。
另一邊,時卿樂得悠閑,整日寫寫詩,作作畫,是一點兒都不擔心皇帝會找她麻煩。但曦月也着實奇怪,隔三差五地往康樂的公主府跑,跑就算了,還總找她拿銀子使。
這次,時卿說什麽都不能給她了。
時卿看着因被拒絕而滿臉委屈的曦月,笑道:“曦月,不如你就住進康樂的公主府,別回來了。”
上一刻還委屈,但聽到這話後,曦月瞬間緊張起來,“主子,你這是何意?你要趕曦月走?”
“不,是怕你天天跑,累着了。”
“..”
曦月是又羞又惱,“主子!!”
時卿道:“這幾日,你前前後後找我拿了差不多五百兩了,說說,拿去做什麽了?”
曦月低下了頭,手也攥着袖口,嘟囔道:“也沒做什麽,就是不知怎的,它就是不經花。”
時卿湊近了稍許,可總算聽清了,“你不會是進賭場了吧?”
時卿雙手環胸,神情嚴肅,“你若進了賭場,我勸你趁早收手,不然被曦茗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曦月慌忙擡首,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哪兒敢進賭場啊。”
曦月從不對她撒謊,時卿便也信了,但這讓她更不解了,“那你都做了什麽?”
曦月的目光無處落下,有些難為情道:“也沒做什麽,就是出去吃一吃,玩一玩,你是不知道,康樂可能吃了。但是她介紹的,又特別美味,這花着花着,銀子就沒了..”
時卿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倒是挺聰明,拿我的銀子給康樂花,你怎麽不拿你自己的銀子?”
曦月嘟着嘴道:“我那不是忘了帶嘛,姐姐又管得嚴,不讓我亂花..”
時卿氣得笑出了聲,“你倒還委屈上了。”
曦月自知沒理,又将頭低了下去。
時卿瞧了瞧曦月這模樣,笑道:“怎麽,轉性了?不跟康樂對着幹了?”
“切-我才不屑于跟她對着幹。”
曦月說完,還別過了頭,俨然一副傲嬌模樣,跟之前一提到康樂便破口大罵,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時卿似乎明白了一些,但也強壓下那股笑意,打趣道:“是呀,不知道是誰之前一見到康樂,便恨不得沖上去教訓她一頓;也不知道是誰,把人家摔在地上;更不知道是誰,張口不是小賊,便是賊公主。”
曦月紅了臉,嗔道:“主子!!”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梅莊的事,你查得怎麽樣了?”
時卿的及時打住,讓曦月臉上的緋色消散了稍許,她拿出一封信遞給時卿,不解道:“不是已經從瑞王的人那裏搜到了真正的梅花令嗎?”
時卿點了點頭,又将信封拆開。
曦月更不明白了,“那主子為何還要多派人手去查?梅花令是梅莊莊主所有,只要持有梅花令,便能號令整個梅莊,就這還不能證明瑞王是梅莊莊主嗎?”
“若梅花令是真,而梅莊莊主是假呢?”
曦月變得嚴肅起來,“主子的意思是瑞王不是梅莊莊主?”
“猜測而已,近幾年,我們對梅莊的消息,掌控得寥寥無幾,大多消息,都是母親那時候留下的,只單憑一個梅花令,便認定其身份,是不是太簡單了?”
曦月道:“若是有人看破了瑞王是梅莊莊主的身份,所以想借此機會鏟除他,這也說得過去呀。”
“可是那人為何這麽做?若梅莊莊主真是瑞王的話,他們才應該聯手起來,為何要多此一舉,将我拖下水,再借由我,将瑞王拉下來?”時卿将信展開,繼續道:“一個對父親還心存幻想的兒子,可比我這個外人要好控制得多,連化石散都願意吞下,還有什麽不願意舍棄的?”
曦月轉念一想,“那主子豈不是還有危險?”
時卿的視線落在信上,颔首道:“确實危險,但這個危險是來自于皇帝,皇帝得到了梅花令。但還不知如何聯系梅莊,只能先留着我,只要梅莊的人出現,那一切又會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曦月眉頭微擰,焦急道:“那要不要知會姐姐一聲?”
“不了。”
曦月又道:“那可需多加派些人手?”
“區區皇帝而已,何須這般緊張,一切照舊即可。”
時卿看了一陣,見曦月沒有要走的意思,“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看。”
時卿拿出一方印章抛給曦月,“自己去錢莊取。”
曦月看着手中的印章,愣神之際,又聽時卿催促道:“快去吧,省得讓你的康樂公主等久了,耽誤了你們共進午膳的大事兒。”
曦月紅了臉,奪門而去。
時卿細看信上所寫,縱使她這次多派了人手去查,梅莊滅門後的消息也是寥寥無幾,但卻深挖了當年的事。
當年一事,在江湖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這一次,她命人查了梅莊滅門前後朝廷所發生的大事,在梅莊滅門後,本不受寵的皇六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正好坐上了太子之位。
皇帝跟母親是認識的,難不成母親找梅莊算賬時,皇帝也在場?
滅了梅莊滿門的實際是皇帝?
除了這個,時卿想不出究竟有什麽理由,能讓先帝将太子之位給一個不受寵的庶出。
可他究竟用了什麽法子?
時卿不知,但母親絕不可能會幫這種人的。
時卿翻看了另一頁,看完後,又翻了翻前面的,梅莊的案子,皆如悅禾所言,沒有過多的消息,最終雖成了謀殺案,但可惜找不到梅莊的人,只能草草結案。
時卿将信放于桌案,轉身之際,那信已成了粉末,随風散去。
時卿腳步輕移,向門外走去,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就是一時捋不清頭緒。
皇帝了解梅莊,是因他涉嫌滅了梅莊滿門;悅禾了解梅莊,是因替人查了案件;恒王與悅禾是一夥兒的,不可能不知道梅莊;瑞王聽到梅莊後,反應有些微妙,他應也是知道梅莊的,之後又從他的門客身上,搜出了真正的梅花令。
似乎只有那沖動的襄王,與一直隔岸觀火的安王,沒有表露出對梅莊的了解,甚至跟梅莊沒有一丁點牽扯。
襄王沖動,又出言不遜,莽夫而已,但安王就聰明得多,越少說話,便越少出錯。
時卿揉了揉眼角,究竟是誰呢?
還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