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照顧
這一晚上自然是誰都沒有睡好。
池曜撥通許今通訊,接着主艙裏住人的房間門都開了。
池曜房間裏也有醫藥箱,讓時星坐沙發上,用溫度槍打了幾次,池曜看着槍上面的數字再度深呼吸,時星瞥了眼,瞧見比他來的時候小數點後似乎又上了兩位,讷讷拿起一個抱枕抱滿懷,不敢說話。
“精神海是怎麽不舒服?”
池曜問時星。
時星以為他又想探視,第一反應避開了身體,“別……”
池曜會意,“不看。”
池曜:“放松,別緊張。”
時星果然不再動了,下巴擱在抱枕上,緩了緩,又有些愧疚找補道,“也,不是不能看,就是不太舒服,如果您要看,我準備一下。”
池曜:“不看。”
池曜:“不舒服從外面又看不出來。”
哦,也是。
時星放松了下來,組織語言道,“沒什麽波動,精神海其他的都還好,不舒服的感覺……就,覺得很累,不想調動精神海。”
頓了頓,意識到什麽,時星補充道,“好像它沒什麽活力,自身的波動降低了。”
精神海除了調用的時候,自身本來就有能量流動的一個循環波動。
看着時星臉頰上緋色愈重,池曜放輕了聲音,“你感受下呢,确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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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星跟着他的話道,“嗯,我再感受下。”
聲音沒什麽力氣,說了幾句,瞧着腦子也是暈暈乎乎,不太清醒。
“确定,比平時低了,循環減慢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池曜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手放在時星頭上,用手背貼着他額際,感受了下溫度。
皮膚接觸帶來精神力的傳遞,輕柔動作中,時星并不讨厭,甚至還有些眷戀。
“殿下,您生氣了嗎?”
看不到人臉,時星小聲問道。
池曜一言不發。
時星:“我覺得應該和今天使用精神力沒什麽關系,畢竟……”
被池曜打斷,“你再說我就會很生氣了。”
時星:“……”
時星:“……哦。”
醫護來的很快,跟随的還有許今嚴長岳和符青。
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甚是嚴肅,時星想開個玩笑,發現壓根沒有人這個時候能笑得出來,默默又将話語咽了下去。
細致地檢查過,結果看似好,實際上很壞。
看起來好是,除了發熱,精神海波動降低,身體沒什麽問題。
實際上壞是,成熟期裏生病死掉的藍星人,也都出現,且只出現這兩個症狀。
醫生在一旁小聲對池曜道,“您今天窺探了他的精神海是嗎,說不定也有一點影響,不能确定發熱是無症狀還是身體不适帶來的,只有再看看。”
“如果明天能降溫,那就是普通的高燒,問題不大。”
池曜眼睫微垂,“如果不能呢?”
醫生頓了下,聲音再度放低道,“那恐怕得用一些辦法,比如大量吸收晶石和獸核能量之類的,看會不會有所緩解。”
池曜:“精神海的數據出來了嗎?”
話剛落,護士拿着報告過來,遞給了醫生。
醫生看了眼,有了片刻的沉默,這點反應被池曜捕捉,問道:“情況不好嗎?”
醫生有一說一,“循環波動降低得有點多。”
“正常數值在3往上,剛燒起來,已經降到2.7了……”
不用醫生再說,池曜也知道不是什麽好征兆了。
點了點頭,讓醫生去準備稍後降溫輸液用的藥,池曜遠遠看着時星,一口氣積在胸腔裏,久久吐不出來。
池曜的緘默似乎傳遞到了每一個人身上,大家都默默低頭做手上的事,不怎麽說話。
藥調配好,醫生請示過池曜,池曜問了時星情況,把燒得迷迷糊糊的人抱回了他自己的床上,讓時星在熟悉的環境裏打點滴。
開始時星還想讓大家不用陪着他,但說不聽,後續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床邊已經有人在走動了,時星模模糊糊睜開眼,一只手搭在了額頭上,不用看清楚,時星就知道是池曜,精神力是這樣告訴他的。
“殿下。”時星出聲,喉嚨不知怎麽啞了。
“今天感覺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嗎?”
時星搖了搖頭。
降溫的藥用下去,第二天時星的體溫沒有繼續上升,但也沒有下降,像是被什麽封印住,維持在了一個穩定的區間。
“再用一天的藥看看吧。”醫生這樣道。
池曜點了點頭。
因為時星的突然生病,兩艘飛船都沒有再前行,停了下來原地休整。
許今和嚴長岳一直輪換守着時星,符青畫風比較奇特,在主艙客廳抄軍規,抄累了寫不動了就去時星房間看看人。
燒了一夜,時星第二天擡手都費勁,精神不濟,大家來了說兩句話感覺會好些,人走了又是如常的疲憊。
時星總覺得自己對這種感覺熟悉……
但腦子昏昏呼呼的,一回想,只記得樹巢的那次發燒,更多的總是想不起來。
嘗試了兩次,時星想得腦子更不清醒,放棄了。
下午池曜帶了獸核和晶石來看時星,嚴侍官把一側沙發布置得格外舒适,時星就窩在上面遵醫囑吸收能量,另一側沙發上坐着池曜,身前布滿了投影屏在辦公。
時星:“殿下,如果忙您去書房吧,許侍官和嚴侍官都看着我的。”
池曜給了時星無從勸說的答複,“不忙。”
“陪你會兒,你吸收你的。”
無話可說,時星搭着一床薄毯乖乖吸收晶石。
池曜餘光瞧着,發現時星吸收晶石能量的速度降低了,以前放手上大概是兩到三分鐘一個就碎成粉了,現在時間拉長到了五六分鐘,都還沒有換下一個。
知道不是什麽好兆頭,池曜垂了垂眼睫,也不指出。
這晚上時星的情況再次變化。
高燒持續,溫度攀升了。
醫生确認正常的藥沒什麽效果,換成了藍星人專用的降溫藥物,折騰到半夜,新藥物用完,能做的治療措施都做了,醫護才離開。
時星的狀态直線下降,白天還能動一動說一說話,晚上的時候,人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狀态,池曜叫了兩次,時星都沒醒,他便不再喚。
這晚上許今和嚴長岳守了夜。
第三天将近中午,時星才徹底地醒了過來。
時星人不舒服還想睡,池曜沒讓,讓侍官扶着他坐起身,強迫他吃些東西。
時星皺着眼眉,“殿下,我不想吃。”
池曜:“聽話。”
時星拿着勺子的手攪着清粥,恹恹的。
池曜心下嘆息,面上卻強硬不減,“還是你要我來喂你?”
時星手一滞,想象了一下那個更不下飯的場面,到底硬着頭皮把粥一口一口喝完了。
午睡前聽到書房裏鬧出了些動靜,他的房間開了隔音都還能聽到,顯見動靜不小,時星疑惑地看着才進門的許侍官。
許今壓低聲音道,“和你無關,殿下在和長老會通訊。”
其實還是有點關系的,但時星這個樣子,許今就沒把始末講出來。
等時星午休再醒,剛動了下,感覺有什麽拽着他手。
時星睜開眼,看清楚床邊坐的人,愣愣道:“殿下?”
“是我。”
是池曜抓着時星的手,時星掌中有晶石放置。
他看過去正見着一塊晶石崩碎,池曜不等他吸幹所有能量造成不好處理的粉芥,将碎石丢到廢棄框裏,熟門熟路地換了塊完好的再放入他掌心。
池曜握着時星的手,長指收攏,帶着時星的五指緊扣晶石,吸收能量。
感受着潺潺的能量細流彙入精神海,時星後知後覺,應該是到了時間他沒醒,池曜就這樣拉着他的手,一塊一塊地帶着他吸收晶石能量。
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只覺得心頭有些酸澀,又有些動容的飽脹。
再換一塊晶石,時星才回了神,出聲道,“殿下,我自己來吧。”
說完池曜煙灰色的眸子掃了他一眼,駁回,“就這樣。”
“您不是還在忙公務嗎,這樣太麻煩您了。”
時星說的是池曜面前的一小塊投影屏。
上面确實是今天參議院發來的文件。
池曜這次頭都沒動,“不麻煩,這個早就定好了的,我只是最後過一次。”
時星輕聲:“不行的話,還有許侍官和嚴侍官,讓他們來一樣的。”
話落,池曜終于從投影屏上側過了臉來将時星觑着。
池曜臉上看不出個情緒,時間久一點,直看得時星發慌。
察覺到時星的不自在,池曜才再度開口,聲音也不高,卻格外堅定道,“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你的負責人到底是我。”
而非許今和嚴長岳。
時星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垂下了眼睫。
池曜問他,“醒了想起來嗎?”
時星搖頭,他燒得暈乎乎的,就想攤着。
池曜:“那喝水嗎,許今之前給你準備了的。”
時星點頭。
許侍官心思細,連吸管都放好了,時星喝了好幾大口,覺得嗓子舒服了些。
池曜的手又伸了過來,輕觸他額頭,一片滾燙。
短暫的視線隔絕,讓時星生出了幾分勇氣,“殿下您還在生氣嗎?”
池曜四兩撥千斤,“你覺得呢?”
時星:“。”
手剛挪開,時星便動了動,池曜以為他想坐起來,剛要去幫忙,感覺到什麽,手頓在半空中。
時星并不是想坐起來。
他只是在床上扭了扭身體,把頭挪到池曜膝蓋外側,耍賴地将臉整個兒貼了上去。
池曜坐在床沿,腿外側時星靠上來,隔着一層薄薄的織物,池曜能感覺到時星帶着潮氣的呼吸噴灑。
接觸親昵,池曜的背脊略微僵硬。
時星閉着眼睛裹了裹被子,靠着池曜道:“殿下,您不要生氣了。”
池曜:“理由?”
時星:“我覺得我不會有事的。”
“發熱也跟治療您沒有關系,下午都還好好的。”
池曜低頭,看着藍星人高熱緋紅的臉頰,神色複雜,“那你說和什麽有關?”
時星嘀咕,“反正不是治療的問題。”
把池曜聽笑了,“你說沒事就沒有嗎?”
這次時星默了一瞬,才又出聲,輕輕地道,“我覺得沒有。”
“我都還沒有正式治療過您呢。”
“也沒有見過您的精神海全貌。”
“前天治愈力滲透的精神海外層,感知到的遺留問題也非常的多。”
頓了頓,篤定道。
“上天不會對殿下這麽不公平的。”
也不會對重來的他這麽不公平。
這真是,小孩子才會說的話,池曜想反駁,看着蜷靠在自己膝側的時星,有那麽一瞬,心又柔軟了下來。
本欲要把耍賴的人推開的手,高高擡起,真落了下去,只輕輕揉了揉那腦袋。
池曜:“睡好。”
時星用被子把臉埋了起來,悶聲讨價還價,“想靠您一會兒,就一會兒。”
“……”
池曜怕時星悶死自己,拽下被子讓人把頭露了出來。
沉默着拉過時星的手,繼續不厭其煩的帶着他吸收晶石能量。
時星big膽,“殿下,您氣消了嗎?”
幾秒內沒聽見回答,時星從善如流轉移話題,“許侍官說今天您發火了,長老會惹您了嗎?”
提起這茬,池曜倒是有話想對時星說,“你知道,帝國直系皇室的伴侶,是要參政的。”
時星:“嗯。”許今講過。
池曜:“長老會以你是藍星人為由,說你成熟期內脆弱,保險起見想将這個應有權利,推遲到你成熟期之後再賦予,換言之,帝國的一些大事,你得三年後才有權幹預。”
池曜:“這件事你怎麽看?”
時星用自己的漿糊腦子想了想,“他們是怕我熬不過成熟期嗎?”
池曜輕哂,“或許吧。”
時星:“那……也不無道理?”
池曜:“……”
池曜:“…………”
感覺到空氣的沉默,時星不安,“殿下?”
池曜搖頭,輕出了口氣,語聲近乎無奈道,“我看你還是把我氣死算了。”
時星:“!”
深入的池曜卻并不打算多說,扭頭看公文了。
據時星觀察,池曜沒有很明顯地生氣,但也不能說沒有生氣。
結合着最後一句,時星竟然咂摸出了點秋後問斬的味道。
驚了兩秒,身體的難受又讓時星躺平了,秋後問斬就秋後吧,不是現在就行。
後續也很有逼數的不再問池曜消氣與否了。
傍晚又檢查過一次,體溫還在小幅度地上升,醫生離開後,主艙的四個人臉色都異常難看。
時星吃過晚飯就困倦地睡了。
睡得早,故而再有變故驚醒來,也還沒到所有人睡覺的點。
時星覺得自己要熱化了,精神力一波一波的不受控釋放出去,他大口吸氣。
精神力的外洩讓池曜他們極快到來。
門被打開的動靜,幾乎和池曜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時星,你怎麽了?”
時星半跪在床上,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滴落,感覺要炸了。
“你精神海……”
“殿下,”時星緊皺着眉,一字一句道,“我精神海,好像,在擴張。”
不是普通的成長擴張,是,極速地擴張。
“殿下,我……”
“好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