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果寶臨近預産期, 食欲下降,變得更黏人了。
池嬈精神緊張了好一段時間,每天聽見風吹草動就出去看看, 直到果寶産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她壓力過大, 晚上總是被夢魇住。
夜裏, 睡眠艙被籠罩在靜谧的黑暗中,兩道淺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被子忽然被扯了一下,她猛然從夢中醒來, 呼吸聲加重,變得急促,心跳加速,滿頭虛汗。
身邊的男人動了動, 摸索到床頭燈。
啪一聲,玻璃艙內多了一圈黯淡的光輝。
祝淮書睡眼惺忪,抽了張紙巾, 把池嬈攬進懷裏,擦掉她額頭的汗,然後小心地拍拍她的肩膀。
“又做噩夢了?”
他聲音低啞,夾雜許多未睡醒的懶倦。
“嗯......”胳膊有傷, 池嬈只能躺平着睡,腦袋往他身側偏了偏,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木質調香氣, 稍微感到安心。
“最近怎麽這麽緊張。果寶都已經順利生産了。”他側身看向她, 給她枕着的手, 有一搭沒一搭穿過她烏密的發。
池嬈盯着艙頂, 眼底閃過猶豫, “我......我不知道。”
他說:“只是跟我說說。”
她扭頭看着他, 笑了笑,“真的沒什麽。睡吧。”
然後,她有點費力地湊上去,在他下巴上落了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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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沒再說什麽,單手輕拍她的肩膀。
過了會兒,床頭燈被按滅,房間重新陷入寂靜。
下午四點半。
研究所辦公室。
祝淮書跟段琪交代完工作,豎起手裏的文件,放在桌上磕了下,對齊。
段琪剛出去,安雅麗敲門,“祝教授,等會兒下班有空嗎?”
祝淮書看了眼手機,“有人來接我。”
安雅麗挑眉,玩笑道:“夫人就說夫人。非得說有人嗎。”
祝淮書一笑,“什麽事?”
安雅麗頗神秘,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據我所知,池嬈跟她姐池姝關系不太好......你這是在準備當爸爸了?”
她看向書桌一側堆着的快遞箱子,外包裝上的英文是個母嬰品牌。
祝淮書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家裏的小貓生了。”
池嬈嬈手不方便,買的東西全寄過來了。本來直接從門衛處捎回家就好,段琪不清楚,直接給搬過來了。不過這不是重點。
“你提池嬈池姝的關系是什麽意思?”他問。
自從上次池姝去家裏,池嬈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還會做噩夢,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有關。
“哦。”安雅麗點頭,扭頭看他,“其實池姝是我七年的好友了。”
祝淮書擡眸看她。
“哎,小盧,還有幾個快遞,是你們單位祝教授的,你要不要.....”
生物創新園入口的有快遞櫃,門衛處也能代取快遞,幾棟樓裏的人經常把快遞寄到這裏。盧小芃給自己買了兩罐代餐粥,路過門衛處的時候被叫住。
“我來我來!”她立馬舉手。
畢竟祝教授的東西。
她一直很崇拜實驗室的前輩們,尤其是祝教授。不過由于學術能力有限,她更樂意幫他跑跑腿,做些助理的活兒。
“哎,你還是回去吧。等個男生過來吧。這箱子這麽大,你能搬回去嗎。”門衛叔叔擔心地說。
“大叔,別小瞧我。”盧小芃積極攬活。
這是兩個箱子,一大一小,重倒不是很重,就是搬起來不太方便。盧小芃把自己的兩個小箱子摞在最上面,彎腰,起身,一氣呵成。
她個子不高,三層箱子高過頭頂了,搖搖晃晃,門衛趕緊扶一把,順便幫她踢開門。
“實在不行就放下吧。”
“我可以!”盧小芃堅定地踏出門外。
她艱難前行,餘光注意到身旁有輛車停下了,很礙事,她準備讓他先過去,結果那車沒有開走的意思。
她氣鼓鼓放下箱子,起身時聽見砰一聲車門關閉,一個眼熟的年輕男人出現在眼前。
“枚、枚烨?”
半年沒見,男人肉眼可見地成熟了許多,黑色高領毛衣,羊毛外套括隽俊朗,一張臉也比之前穩重許多。
“好久不見。過得好嗎?”枚烨開口,依舊是之前有點不靠譜的語氣。
盧小芃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剛才頰邊的兩縷頭發彎腰的時候滑過臉側,她手按在箱子上,低頭用肩膀蹭了一下,沒整理好,又擡手捋了一下。
整理完忽地又覺得自己小動作太多了,有點擡不起頭。
“還、還挺好的。你要回來了嗎?”
枚烨回頭指了下車,“來送個合同。”
車裏似乎還有個人,盧小芃晃了下神,想起他之前本來就是富二代下凡體驗人間疾苦,現在回天庭了,也是正常。
“哦。”她笑笑,點頭,彎腰準備抱箱子回去。
她下手之前,就有人把手搭在箱邊。
枚烨輕松抱起幾個箱子,“一個人怎麽能搬這麽多,喊陳檬幫你啊。”
剛才擋住她視線的三層箱子,在他懷裏,不過剛到下巴。
枚烨扭頭跟車裏說了什麽,一個秘書打扮的女人從副駕駛下車,換到駕駛座。
“愣什麽,不回去了?”他回頭對盧小芃說。
盧小芃沒說話,低頭小跑着跟上去了。
她本來刻意落後他兩步。等電梯時不可避免地走到一起了。
等電梯需要一段時間。
“那個,你就回國了?還出去嗎?”空氣靜得有點尴尬,盧小芃盯着電梯門問。
枚烨說:“這回跟我爸一起回來的。以後出不去出去還不一定。”
他家裏生意跟生物醫藥行業有交集,會回來也正常。只是他以別的身份回來,她有點不習慣。
“不乘嗎?”枚烨進了電梯,看她站在原地不動,偏頭笑問。
盧小芃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頭發,趕緊進電梯。
電梯上升,又是沉默。
“咳。”枚烨幹咳一聲。
盧小芃立即擡頭。
“那個,池助理還在辦公室嗎?”
“啊?”她愣了一下,“早就不在了。”
“哦。”枚烨點頭,臉上閃過複雜。
她餘光注意着他,不知道那一瞬間的情緒到底是高興、失落或是疑惑。
“到了。你要去......?”枚烨說。
盧小芃:“我,我那個去實驗室。”
實驗室在左邊,辦公室在右邊。枚烨點頭,“你位置沒換吧?我把東西給你放回去。”
“行。謝謝。不過底下兩個是祝教授的。”
枚烨點頭,轉身走了。
盧小芃看着他挺拔寬闊的背影,頓了一秒,轉身朝實驗室走去。
養精蓄銳五個月。枚少爺終于回國了。
這次,他要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枚烨把快遞交給陳檬,讓他搬進去,等到秘書上來,把文件送過來,才帶着秘書進了祝淮書辦公室。
祝淮書剛跟一個女教授模樣的人結束交談,女教授出門。
“好久不見啦祝老板。”枚烨正了正外套,伸出右手。
之前習慣了給人端茶倒水,第一次發現原來平時他這麽爽。
“好久不見。”祝淮書不鹹不淡。
他太平靜,反倒讓枚烨懸浮的情緒找不到落腳點了。
“咳咳。這是合同。”枚烨給了個眼色,讓秘書把合同送到祝淮書桌上。
祝淮書點頭。
枚烨不急着走,回頭看了眼隔間的方向,問:“合同不簽嗎?”
祝淮書頭都沒擡:“很着急?”
枚烨頓住:“也不是......你先回吧。我有點私事跟祝老板聊聊。”
他讓秘書先走了,自己大大方方坐到會客沙發上。
祝淮書低頭辦公,沒點要理他的意思。
枚烨咳了聲,引起注意。
“祝老板最近跟夫人還好嗎?聽說不太順利呢。”
本來想忍住的,但也确實是忍不住了,他語氣透着股說不出地雀躍。
“就是說,都分居了,早晚把手續辦了呗。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多少夫妻不離不離,拖到最後,把感情全消磨光,反目成仇了。你說多難看。”
祝淮書淡淡:“你消息還挺靈通。”
那當然。枚烨自豪。
雖然嬈嬈不怎麽上號了,但他還有她朋友梁絲的聯系方式,差不多也能知道她的動态。
“嬈嬈這種女孩,還是跟我比較合适。你說我倆得多合拍。她喜歡什麽我喜歡什麽......”
枚烨簡直可以預見未來,越想越開心,臉上綻出自信笑容。
“我們不會離婚的。”祝淮書淡定地說。
枚烨愣了一下,有種自己展示十八班武藝,結果對面輕輕就把自己拿捏了的羞辱感。
“哎你怎麽這樣......”
“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祝淮書說。
“你放過她,我就放過你!”枚烨站起身,義正言辭。
祝淮書皺着眉擡頭,銀絲框眼鏡底下,是十分不解。
“反正瑤瑤想離婚這事我知道。你們前段時間分居的事我也知道。這樣,你先把婚離了,咱們公平競争,怎麽樣?”
枚烨覺得自己的計劃一點毛病都沒有,有點得意。
祝淮書果然無話可說。
枚烨輕松地随意把手按在剛才搬進來的快遞箱上。
“bibi baby box......”他默念箱子上的字,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你家有小孩?”
祝淮書挑眉,看他一眼。
枚烨有點慌,看了下底下的箱子,好像是一箱嬰兒紙尿褲。
“難道......是她、她懷孕了?”
有人進來找祝淮書報告,他阖上筆記本,抽空瞥了眼枚烨,“我們感情很好。不勞您操心。”
枚烨才注意到他辦公桌邊的快遞箱子,上面的英文看上去也是母嬰品牌。
他瞬間有種噩耗直沖天靈蓋的感覺,站不太穩了。
漸漸進了深秋,太陽下山越來越早。
生物創新樓一側是片綠化樹林,樹林邊緣建了個小秋千。晚霞橘紅燦爛,霞光萬丈,給大地籠上一層暖色薄紗。
小秋千在暖光中蕩悠悠,上面坐了個女人,一只手被吊在胸前,另只手攬着秋千的鐵鏈,一晃,一晃。
枚烨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又走近些,沒忍住叫出聲。
“瑤瑤?!”
池嬈條件反射擡頭,看到枚烨驚訝的臉。
“枚烨,你回來了?”她驚喜。
“我來談合作的。”枚烨正了正外套,“你呢,你怎麽在這?”
“啧。人模人樣的。”池嬈感嘆,“我來這能幹嘛,來接祝教授呀。”
枚烨的笑容僵在臉上,“你們,不是要離婚了嗎?我看絲姐朋友圈,你在她家住着呢。”
“這事就說來話長了。”池嬈抓了下頭發,“不過現在我已經搬回去了。你出國是去你爸那裏了嗎?在做什麽?好玩嗎?”
雖然之前枚烨追過她,但是年輕人感情來的兇去得快,她還沒自戀到覺得自己的魅力能吸引人家半年的程度。所以她打算用老友相見的态度跟他打招呼。這樣雙方都不尴尬。
本來在辦公室裏看到的東西,枚烨還能告訴自己一切皆有可能,但是現在池瑤瑤都來接祝教授了。這說明什麽,說明人家感情沒問題啊。那他的計劃豈不是......
枚烨擡頭看見南飛的雁,覺得感傷,低頭看見枯黃落葉,更覺得難受。
他沉浸在悲傷裏,半天回不過神。
他忍不住看池嬈的肚子,還很平坦,看不出什麽,不過她本來就瘦,估計五個月之前都看不出。
“你的手怎麽了?”他忽然注意到她手臂上帶了個矯正器一樣的東西,跟她白色外套一個顏色,不仔細看看不出。他變得緊張起來。
池嬈解釋:“不小心摔了。”
“居然這個時候摔了。他怎麽照顧你的?身體沒事吧?”枚烨着急。
池嬈聽不懂他的話。“哪個時候?是我自己摔的,跟別人沒關系。而且也沒什麽,已經快好了。”
“你......我......”枚烨組織半天語言,說不出什麽話。到底是不想甘心。
“唉!你等吧。他一會兒下班了。你們直接回家嗎?”
“不啊。打算去逛商場。”
枚烨不想問,問了也是找虐,但是又忍不住嘴欠。“他還會陪你買衣服?”
池嬈:“嗯嗯。順便買個洗奶瓶清洗機,解放雙手。”
枚烨趔趄一下,扶住秋千架,才站穩。
“都準備這麽早的?”
“你知道了啊。”池嬈驚奇,“不早了。小崽崽成長很快的。”
枚烨:“我......看見那些快遞了。”
池嬈說:“哦,怪不得。我手不太方便嘛,買了就寄這裏了來了。”
枚烨苦澀點頭。
“哎,你要看我崽的照片嗎?”
池嬈跟當媽一個心态,總愛給人看自己家的小可愛,她翻相冊,打算給枚烨看看。
枚烨接連後退兩步。他不是很想看她寶寶的B超照片。并很想哭。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失态。
“那個,我,我還有事,秘書等着呢。”
池嬈了然,有點可惜地擺擺手,“哦。那就算了。你快走吧,別耽誤事。”
“那我......就走了。”枚烨轉身,走了兩步。
西天薄暮霞光,很漂亮。他回頭,看見池嬈站在原地,朝他擺手,那笑容跟他第一次見她時分毫未變。
“祝你幸福。真的。”他小聲說。
或許他并未釋然。但祝福是真心的。他希望她能幸福。
池嬈朝他笑一笑,然後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霞光下她面頰薄粉,笑意一層一層綻開。
枚烨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過來了。他低頭嘆了口氣,加快腳步走了。
遠遠瞧見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男人。池嬈一路小跑,朝他跑過去。
她把手機舉到他面前,“祝教授,我掙到大錢了!上次希思黎的尾款到了,今天還有兩個簽了合同。”
上次那套照片,因為一個文手太太熱度直接翻了好幾倍。
那些舊照片的輿論一直在發酵,她索性抓住機會,分享變美方法。結果可想而知,一夜爆紅,流量源源不斷。
她覺得她離成功包養祝淮書不遠了,可喜可賀。
祝淮書加快腳步,穩穩接住她,微擡胳膊避開她受傷的胳膊。
“真厲害啊。太太。”他勾唇。
第一回 聽他叫太太,池嬈還有點不好意思,捋了下頭發,“還好啦。”
餘光注意到身後好像有人,她回頭看過去原來是樹影。
“怎麽了?”
“沒什麽。”她搖頭,仰臉笑看他。
“不是要去商場買東西麽。走吧。”祝淮書擡下颌。
“哎?這就完了?”
“什麽?”
池嬈撇嘴,“就不能多誇我兩句嘛。”
她都這麽出息了。
祝淮書沒有說話,牽她朝前走。
“你再誇誇我嘛。”她耍賴,抱住他的胳膊亂晃。
祝淮書悠閑地單手抄兜,眸裏漾出笑意,“我不怎麽會誇人。”
“你會,你怎麽不會。”她撒嬌,“要不,你剛才怎麽叫我的,再叫幾聲?”
“剛才怎麽叫的?”他明知故問。
池嬈皺眉,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忽然明白他是故意的,“不叫算了。早知道不來接你了。”
她氣鼓鼓走了,嘴裏嘀嘀咕咕,“別攔我,我自己開車回去。對,就是單手開車!要麽讓交警抓走,要麽讓別的車撞倒半身不遂......”
祝淮書快步追上,替她拉開車門,“好了好了。還是我開吧,太太。”
池嬈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小狗,你還天天逗我。有意思嗎?”
挺有意思的。
祝淮書含笑垂眸,替她扯上安全帶。
一周後。
池嬈的胳膊好得差不多,今天剛拆掉護具。醫生說只要不提重物,基本可以正常生活。
她久違地去跟梁絲逛了趟商場,收獲頗豐。
到樓下時正好接到家裏電話,是媽媽想讓她回家吃頓飯。
“打這麽多電話,還是為了池姝的訂婚宴呗。這麽上心,你們自己弄嘛,幹嘛非要扯我。”她有些不耐煩,推開大廳的玻璃門。
“想我了?之前大半年也沒見你們想我一次。哪次不是我主動打電話回家......一家人團聚?不用了吧,你們三口團聚就挺好了,我就不去打擾了。”
她沒等對面回話,幹脆挂斷。
“池小姐,打擾一下。”物業服務的小姐姐走過來,搭讪着打招呼。
池嬈問:“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根據住戶反映,有個中年的太太,最近一周總是徘徊在您家門口附近。您知道這個情況嗎?”
池嬈心頭一緊,“不知道。”
小姐姐皺眉,轉身拿了登記冊給她看,“那您認識這個名字嗎?她自稱是您的母親,但是似乎沒進過您家。”
趙黎詩整天忙成那樣,肯定沒工夫過來。池嬈本來還有點緊張,怕像什麽犯罪片裏一樣被人盯上了,看到登記冊上名字的一瞬間,她恍然大悟。
懷雯。祝教授的媽媽。
可是她來幹什麽?興師問罪的?自己這既不生崽也不離婚的,她豈不是很生氣?
池嬈滿腦袋問號。
“你好,麻煩幫我登記一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她回頭,懷雯一驚,勉強擠出笑容,“小、小嬈......”
池嬈有點複雜地看着對面的女人,她和善溫婉地抿口茶,然後笑一笑,似乎毫無敵意。
不過上次的經驗告訴池嬈,她這個婆婆就是那種生氣也不會紅臉的,看起來很有禮貌的那種。雖然她并不覺得她禮貌。
她本人雖然平時尊重長輩,但是也不想讓自己受委屈。
懷雯不大開口,她也就按兵不動,低頭喝水。
懷雯神情猶豫,“小嬈,那個......”
“我不離婚,也不想生孩子。”池嬈冷硬地擺出自己的态度。
懷雯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來催生的......我......”
她欲言又止,很為難似的。
池嬈一愣,還能有什麽事?
難道因為上次那套照片?她也覺得美妝博主這種抛頭露面的工作要不得?還是覺得祝教授出鏡很不妥?
“我,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小嬈。”懷雯下定決心開口。
“什麽?”池嬈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手裏的水杯微晃,波紋蕩漾。
“對不起啊,小嬈。之前的事,是我鑽牛角尖了。要不要孩子這件事,我本來就沒有決定權,還鬼迷心竅,對你說了那麽多不好的話。其實當時我知道那些話可能會傷害你,但就是不知道怎麽......”懷雯說。
“那些話,我說完就有些後悔,但是當時抱着希望,希望你能按我的心意,早點準備要孩子......後來聽說你們鬧矛盾,我整天忐忑不安,懷疑自己做錯了。後來淮書去找我,我發現自己沒辦法坦蕩得面對他。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真的做錯了。”
懷雯的聲線很細膩柔和,帶些傷感。
池嬈聽得心裏五味雜陳。她那段日子不好過,也怨過懷雯。但她以為過去就過去了,大不了以後各過各的互不打擾,她沒想過會有一天,懷雯來找她道歉。
懷雯:“孩子這事呢,不能成為紮在我們心裏的這根刺。所以我今天來說清楚,孩子這事呢,你們看着辦吧。你們要是想要呢,我就幫忙帶一帶,你們要是暫時不要呢,我打算去找點事情做做,争取不讓退休生活這麽枯燥單調了。”
懷雯頓了頓,繼續說:“以前那些不好的話,請你見諒。不要放在心上。”
池嬈的脾氣向來是遇見兇悍的,她就強硬,遇見柔弱的,她也不會大聲說話。
“......您是真心的嗎?”她弱弱問。
懷雯溫柔地笑了。
“前幾天,我想生物創新園找淮書,正好碰見你去接他,看見你們兩個人牽着手走在美麗的霞光裏,我那一刻就理解他為什麽總維護你了。
“我畢竟是他的媽媽,他的心有多真,我的心就有多真。
”這幾天一直想來找你,但是到了家門口,又不好意思敲門.....”
“我知道了。”池嬈抿唇,“謝謝......你的理解。但是我可能沒辦法這麽快就......”
“沒關系。”懷雯擺手,“不接受也沒關系。我說出來只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也希望你,不要因為我難過。”
“喵~”果寶踱步走過來,圍在池嬈腿邊喵喵叫,糟糕,忘記喂糧了。
“我,我去喂一下果寶。”
懷雯低頭,視線追着果寶,“它叫果寶嗎?真可愛。”
“嗯。它的崽崽也很可愛。”池嬈穿拖鞋走來走去,給果寶準備晚飯。
懷雯起身,跟上她的腳步。
粉橙色小窩裏,三只沒巴掌大的小貓叽叽喵喵,大眼睛黑溜溜,毛耳朵粉嫩。
“哎呦。”懷雯雙手疊在胸前,心都快化了。
據說懷雯本來沒打算留下吃飯的,但是看見小貓咪,走不動路。祝淮書回來,她解釋了自己的來意,吃過晚飯,又看了會兒小貓咪,才離開了。
晚上睡覺。池嬈洗漱過後,在洗手間磨蹭好久,出來一看,祝淮書坐在床頭看書。她嘆了口氣。
“還不睡麽?”祝淮書擡眼,把書放一邊桌上。
她慢吞吞朝床邊挪,“我的手好了。”
他沒什麽反應。
她又嘆了口氣。苦行僧的日子估計要繼續到去醫院複查之後。
她以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日常撩|撥祝淮書,但人家坐懷不亂,搞得她都沒自信了。
得。睡吧。
祝淮書關了燈,在黑暗中摸索幾下,把她拉進懷裏。
她背過身去,後腦勺對着他,“今天你媽媽過來,說了挺多的。”
“嗯。你是怎麽想的?”
“我不知道。她上次好傷人,我覺得我沒有那麽快就能接受她的變化。”
“好。沒關系。不用把她放在心上。”
池嬈沉默着點點頭。
“晚上還總做噩夢麽。”祝淮書問。
沉默一會兒,一陣窸窸窣窣。
她轉身,把胳膊窩在他胸口。
他問:“是夢到以前的事了麽?”
“嗯。”
“不想讓我知道?”
“嗯。”
他的聲音就在她頭頂,胳膊被她枕着,另只胳膊蓋在她腰間。
她忽然想,他把她攬在懷裏,是不是她就成了他的芯。
她開口打破安靜:“其實我,總是夢見小時候不太好的事。但是人家說,原生家庭不好的人,性格會有缺陷。”
小時候被親戚比較,被父母忽略,被姐姐讨厭。好多事她以為自己忘記了,其實只是不願記起,但是夢境總能拼湊出那些記憶。
所以她總是有點糾結,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原生家庭如何如何。
“沒關系。”祝淮書低頭,用額頭抵住她的額。
他聲音壓得很低很輕,像矗立在原野上的一座風車,風來了,就不疾不徐地轉動。他是如此沉靜。
“真的嗎?”
“嗯。”
“祝,淮書啊。”
寂靜中,她鬼使神差地叫出他的名字,心尖竟然有些顫抖。
“你說的話我全都信。”
“全世界我最愛你了。”
“真的。”
他沉默着,收攏胳膊,将她抱緊。
她想親親他,不過還沒有開口,就被他堵住了唇。大手向下游移,撥開礙事的布料,幾乎有些急迫地擠了進|來。
百般酸|酥化作一聲驚|喘,又被他吞入口腹中,成了嗚|咽。
他是她的白塔。他有他的夕陽旭日。她癱軟下來,扶住他的肩,被動地承受着他初升時的蒼涼慘照,燃燒時的獵獵朝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