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見我手表了麽?”祝淮書問。
“沒、沒有......”
瞪着眼前呆若木雞的枚烨, 池嬈壓根顧不上祝淮書在說什麽。
早起的困意徹底消失,她清醒了。這輩子沒這麽清醒過。
打死她也不敢想祝淮書的生活助理就是枚烨。
打死她也不敢想自己撩過的小帥哥的老板就是祝淮書。
“瑤瑤?!”對面的枚烨眼前一黑,差點厥過去。
“瑤瑤。”祝淮書抱臂, 似乎有點驚訝, “你改名了?”
“......認錯了吧。”池嬈轉身想溜。
“我也覺得是認錯了......”枚烨喃喃自語, 低頭搗鼓手機。
池嬈還沒意識到他要幹嘛,一陣叮叮咚咚的微信提示音從餐廳傳過來。枚烨呆滞地瞧着聲源的方向。
枚烨你個二貨。池嬈心裏怒罵。
祝淮書收回視線,“看來真的認識。”
池嬈已經走開幾步, 腳步僵住。
她想不出任何一句話來應對面前的場面,只好傻笑,“呵呵呵呵呵呵......”
“進來一起吃早餐。”祝淮書轉身,唇邊勾了抹懶怠又冷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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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烨想一拳把自己打暈, 然後醒來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
可老板發話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池嬈讪笑, “不不不,還是別了。人家很忙的,別耽誤工作。”
“他不忙。”祝淮書淡淡。
K。忘記他就是枚烨老板了。
早餐桌上。
池嬈盯着自己愛吃的巧克力可頌,味同嚼蠟。
一邊枚烨也沒好到哪去。時不時走神, 手裏的早餐基本沒動。
一切如常的只有祝淮書。
他簡單解決掉早餐,靠在椅背上翻這幾天在看的期刊, 只露了雙骨節分明的手在外面。
“咳。”池嬈輕咳, 給枚烨使眼色。
“你什麽時候成他助理了?”她用口型問。
“什麽?”枚烨沒看明白。
笨蛋。池嬈壓低聲音重複了一遍。
枚烨苦瓜臉:“我一直是他助理。你什麽時候成他夫人了?”
池嬈:“我告訴過你啊, 我結婚了。”
枚烨心說結婚和跟祝教授結婚不是一個概念。
“你跟他說過什麽沒有?”池嬈又問。
笨蛋枚烨再次沒聽懂。
池嬈怒了, 餐桌下踩他一腳。
“我問你跟他說過什麽沒有。”
“他說他在追你。”
祝淮書的偏清冷的聲音從雜志後飄出來。
“咳咳咳。”池嬈差點被面包嗆死, “搞錯了吧, 祝教授。”
她看向枚烨, 用眼神鼓勵後者趕緊否認。
枚烨想了下自己十五分鐘前在門口說過的話,硬頂着池嬈殷切的目光點了頭,“是,是這樣。但我之前不知道瑤瑤是您夫人......”
祝淮書:“不知道你還有個名字。池瑤瑤。”
嗓音低沉,聲音卻輕飄飄的,鑽進池嬈耳朵裏,跟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似的懸在頭頂。
她咬牙,“瑤瑤是我小名,祝教授.....我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瑤瑤。”枚烨震驚臉。
池嬈心說大哥你往後稍稍,沒見這裏有個大麻煩嗎。
“我們就是那個,那個學校組織活動認識的。一起吃過飯,比較聊得來而已。沒想到他居然是你助理,這也太巧了。”池嬈解釋。說了悄悄抹汗,順便眼神警告枚烨不要亂說話。
這才搬來半個月,她還不想人設坍塌。
“瑤瑤,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枚烨委屈臉。
之前在國外,他好歹也是萬花叢中過,撬老爸同事牆角的事都沒少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回國之後越來越生疏,現在面對個小丫頭片子都手足無措,跟個怨夫似的。
池嬈拼命找補,“我這不是低調嘛。除了特別親近的朋友,我都沒有說過你的身份。枚烨不知道很正常。而且他單身,追求美女也很正常,對吧,祝教授。”
枚烨被她甩了幾個眼色,暫時噤了聲。
“哦。”祝淮書放下雜志,手肘靠在桌面上,十指交扣。
“聽見了麽。”他淡聲看向枚烨。
後者愣了下,才意識到這句話是跟自己說的。
早上這事太離譜了。
離譜到池嬈送走兩尊大神,又躺在沙發上發了半小時的呆也沒想明白。
這倆人為什麽會認識?
枚烨到底跟祝淮書揭了她多少底?
上次趁他出差出去玩的事?經常翹課的事?泡吧泡夜店的事?
池嬈忍不住翻出手機,還沒打開列表,枚烨的電話先打過來了。
“喂,瑤瑤。今早的事,你怎麽那樣說啊......”枚烨聽起來很委屈。
這要是別人,池嬈興許還能心疼心疼,但他是祝淮書身邊的助理,她可不想在雷區蹦跶。
“那件事等會兒再說,你先跟我說說,你跟祝教授說過什麽,關于我的。”
枚烨從早上她的反應就知道,她不太想讓祝淮書知道自己在外面的生活,“我沒說什麽了,祝教授他不太關注這種事。”
想想也是,祝淮書這人對很多瑣事都沒有任何興趣。池嬈松了口氣。
她就着沙發靠背躺下,漫不經心揪了揪自己睡衣的肩帶。
“對不起,枚烨。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池嬈太誠懇,以至于枚烨真的着急了,“瑤瑤,你之前說過你就快離婚了。”
“世事無常嘛......”
“上次喝酒,你還說過選我......真的只是開玩笑?”
“認真就沒意思了。”池嬈輕聲。
好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枚烨逐漸冷靜,“我可以等你。”
“枚烨。等我幹嘛。”池嬈笑了,“漂亮妹妹多得很。”
枚烨似乎笑了聲。
頓了幾秒。
他說:“替我拜佛祖,求我好心情的只有你一個。”
這話出來,池嬈先愣了。
她皺眉,努力回想了下,才想起是有這麽回事。
之前祝淮書出差那幾天,她去隔壁市玩,枚烨也偷偷跑去跟了一天。
那天他狀态不是很好,一行人中落在最後。
正好路過法華寺,池嬈想起之前聽說裏面有丢石子撞銅鈴的活動,所以拽枚烨進去逛了一圈,順便替他燒香拜佛祛祛晦氣。
怪不得枚烨這麽久了還咬着鈎不放手。沒想到是她那麽早就種下的孽緣。
“那我要是替別人也求過呢。”她随口說。
“池嬈......”
枚烨第一次叫她的大名,欲言又止,聲音有點讓人心疼。
“幹嘛呀,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突然煽情。”池嬈受不了這種氛圍,故意笑話他。
枚烨還是很正經,“是因為祝教授嗎?所以你不能跟我在一起。”
“你可以這麽理解。”池嬈收斂笑容,想了想,補充說:“總之我想跟他在一起,不想跟你在一起。”
她之前面對追求者,一直不是個‘好女孩’,不主動也不拒絕,就那麽釣着養着。但她也不喜歡惹麻煩,枚烨這種見過她有多混,又跟祝淮書關系密切的,她暫時沒本事招惹。一不小心把那些事全給她捅出去,可怎麽辦。
枚烨苦笑,“後面那句可以不說。”
“我人品好,說不得謊。”池嬈俏皮說道。
“其實你只要說一句你也喜歡我,我也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我這麽一直釣着你,你會更難過的。”
枚烨失語。
說完再見,他黯然挂掉電話,一回頭被身後路過的挺拔身影吓了一跳。
“祝教授?您什麽時候......”
“路過。”祝淮書淡淡丢下一句話,走開了。
枚烨抓狂,随便抓了個同事,确定他真的只是剛剛路過,才稍微放下心。
他可以吃癟,但他不能讓情敵得意。
枚烨找了家清吧,自個兒一人坐在角落灌酒。
冰涼的液體順着喉管劃向胃裏,枚烨攥酒杯的手青筋浮現。
路過的人都能看到他腦門上似乎寫着fxxk this fxxking world。
舞臺上有駐唱歌手在唱情歌,舒緩悲傷的民謠風格,正符合枚烨的心情,就着這份苦澀,酒一杯一杯下肚。
他喝到微醺的時候,眼睛酸澀,音樂聲卻停了。
等了會兒,等不到下一首。
枚烨幹脆自己走到臺上。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他抱起吉他,坐到木凳上,撥動琴弦,緩緩開嗓:
“我像翻越了幾座山河,才與她的世界緊緊相握......”*
曲畢,枚烨心裏郁積的情緒不僅沒發洩,反而更難受了。他撥完最後一個音,在惆悵中下了臺。
回到吧臺,有個看上去比他大幾歲的男人跟他搭話,“哥們,唱得不錯。”
“謝了。”枚烨舉杯。
“受情傷了?”男人問。
枚烨仰頭灌了口酒,沒說話。
旁邊男人喋喋不休,比他爹還能叭叭,說來說去無非是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就要這一個。”枚烨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年紀不大,挺會自尋煩惱。”男人笑他。
枚烨不大耐煩,直接打招呼說自己該走了。
男人很有毅力。且沒眼色。又跟了上來。
“那你繼續追呗。”
“她結婚了。”枚烨擺手。
“結婚了怕什麽,結了還能離。”
枚烨停下腳步,“人家還說不喜歡我,喜歡自己老公。”
“同一款酒,你喝三次還新鮮,連着喝一個月不膩味?”
枚烨若有所思。
男人拍拍他的肩,“既然想,就去試試呗。”
枚烨想起什麽,認真地問:“朋友,你說無性婚姻,是不是都不能長久?”
男人眼前一亮,“當然,再堅固的感情都沒有辦法彌補這部分。”
枚烨又問:“如果妻子很介意這一點,那這場婚姻是不是更脆弱了?”
男人點頭,意味深長:“也許明天就會坍塌。”
“謝了朋友。”枚烨精神抖擻,跑去前臺結賬。
枚烨拎了好幾個袋子,頂着高光走進辦公室,瞬間吸引來全部目光。
“辛苦了,替大家定了午餐。”
“謝謝枚助!”幾個年輕點的研究生圍過來。
“這是葛魚莊嗎?哇!”
“枚助破費了!”
“沈教授、吳教授,過來吃飯。”枚烨招呼人去休閑區。
幾個老教授說不該讓枚烨破費,打趣叫祝淮書報銷,枚烨搖頭說不用,應該的。
沈玮打量一圈,“哎,祝教授還沒出來,誰去叫一下?”
“你們先吃,我去給祝教授送過去。”枚烨舉了下另只手裏的袋子。
“沒想到祝教授還有特殊待遇。盒子都比我們的大。”吳教授打趣。
“畢竟是老板嘛。”枚烨開玩笑,“你們吃吧,不用等我。”
正好到了晚飯時間,衆人都餓了,圍上來開始分餐具。枚烨擠出來,走向祝淮書辦公室。
圍在休閑區吃飯的人中,有人小聲說:“怎麽有酒味,你喝酒了?”
“沒有啊,我一直在這裏。”旁邊的人嗅嗅自己的衣服。
“是我鼻子出問題了嗎。”
敲門前,枚烨特意借玻璃反光照了照自己,整理儀容儀表。
篤篤篤。
“進。”
枚烨推門進去,祝淮書果然還在電腦前坐着看文獻。
“祝教授,該吃飯了。”枚烨說。
祝淮書瞥他一眼,“不是請假休息了?”
今早碰見那麽尴尬的場面,枚烨上午把祝淮書送到實驗室,就選擇了請假。
他把餐盒放在沙發前的上,鄭重其事道:“我覺得有必要來向您說明一下情況。”
祝淮書滑動滾輪的手指頓住,悠悠擡眸。
枚烨低頭,相當有禮貌:“關于瑤瑤的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之前确實不知情,很多言行可能不是很得當,請您原諒。”
“然後?”祝淮書挑眉。
“然後......”枚烨餘光看到桌上的餐盒,趕緊拆開,“祝教授,這都是我賠罪的。”
祝淮書看回電腦屏幕,冷淡道:“放着吧。”
枚烨欲言又止,想了想,低頭把餐盒取掉,一字排開。
“祝教授,其實,我覺得有些不能給的幸福。”他說,“不能強求。”
祝淮書今早路過陽臺,聽見枚烨跟池嬈的通話。現在他對他莫名其妙的幺蛾子沒興趣,所以并不搭理。
祝淮書不作聲,那雙淡漠的眸甚至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枚烨心裏像有什麽東西在急速下墜。
“祝教授,我沒有說過我要放棄池嬈。”
不管是瑤瑤還是池嬈,他都不想放棄。
祝淮書眉頭微蹙,嘴唇似乎勾起了弧度,只是不帶任何愉悅的意味。
枚烨打了個寒顫,硬逼自己正視他,“我們公平競争。”
祝淮書起身,枚烨下意識後退,躲開那雙似寒星般冷冽的眸。
祝淮書雲淡風輕,只是單手抄兜,朝沙發方向走去,音色懶倦。
“公平競争。”
“你誰?”
枚烨恍然明白,祝教授應該早就猜出他跟池嬈的身份了,剛才是有意默示他主動退出。垂在褲縫邊的手逐漸握緊。
“這什麽?”祝淮書忽然注意到桌上的東西,擰着眉抱臂問道。
枚烨忽然覺得自己扳回一城,挺直腰杆,“這是參蛋羹、韭菜花炒雞蛋、補腎壯腰方、補腎壯陽方、冬蟲夏草瘦肉湯。都是大補的。您多吃點。”
他上下打量祝淮書,看着肩寬腿長的,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不中用......
祝淮書:......
“池小姐,哦不,是您夫人,提過這個事。”枚烨上前,拆了雙新筷子,給祝淮書夾菜。
“但是吧,祝教授您不想吃就算了,畢竟,有些事不能強求。”
祝淮書眸色沉斂,嗅到身邊似有若無的酒氣,倒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
“......他那個不能人事的老公......”
“給不了,就放她自由。”枚烨意味深長。
祝淮書臉色越來越黑。
最近考試周,池嬈的玩咖朋友們玩了大半個學期,終于開始臨時抱佛腳了。
池嬈周二只有一節課,下課後看了會兒PPT,決定回家讀祝淮書之前提的那本書。
坐在書桌前,池嬈讀書筆記沒寫兩筆,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她皺眉盯着本子上幾個橫不平豎不直的字。這也忒醜了。
尤其桌邊擺着祝淮書的文件,上面是他手寫的擡頭,字跡挺拔飄逸,清瘦卻有風骨。對比之下,她手下的字更難看了。
重寫?算了,回頭再說吧。
池嬈翹腳,靠在靠背上,打開微信。好久沒發朋友圈了,是時候發一條了。省得某些人總打聽她在幹嘛。
拿書自拍未免太刻意,她只拍了兩張書的內容,稍微修了修,發出去。
然後挑了幾張前幾天出去玩時梁絲給她拍的照,切換小號,準別發出去。畢竟那麽多帥哥靓女等着,她不能只給祝淮書一個人安全感。
外面傳來腳步聲。
池嬈耳朵尖,聽見有動靜,就放下腳,坐正身子,順便把讀書筆記擺出來。
祝淮書推門進來。
池嬈仰着笑臉,“祝教授回來啦。”
祝淮書在門口站定,沉着臉瞧她,池嬈以為他在研究所工作太累了,起了身,貼心地挽住他的胳膊,帶他走到自己書桌邊。
“你看,上回你還跟我提這本書,這幾天複習,翻到當時讀書時做的筆記了,你不是有問題嗎,問吧問吧。”
池嬈抓過筆記本,擺到祝淮書面前,驕傲得像只剛叼住魚的貓。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祝淮書垂眸,神色沉斂,“現在讨論這個?”
池嬈觀察他的臉色,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筆記本中縫沒壓好,不知什麽時候自動翻頁了,前面幾頁她的字格外‘不羁’。
她用手壓住這頁的字跡,“這頁寫得不好,我沒認真。後面寫的還行,祝教授......要不你教我寫字吧?我看你寫字很好看。”
祝淮書低頭,深黯的眸像一泓深潭,“有這個耐心?”
池嬈看出他眼中有什麽東西在湧動,跟平時不太一樣,她怯怯往一邊挪,“我很有耐心的。”
祝淮書稍俯身,摟腰一把把她從地上撈起。
“我暫時沒這個耐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