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四空
第38章 四空
司空無語的看着自己的上司,“怎麽聞的重要嗎?”
他以前一直覺得鳳随是個氣質偏冷,又格外沉穩的人,怎麽今天……好像不大正經的樣子?
還是說,人人都有八卦的一面,今天這個契機恰好就激活了鳳随的八卦屬性?
鳳随一本正經的看着他,“當然重要。本官當然要問清楚你這證據都是從哪裏來的不是?萬一要是你聞錯了,或者幹脆就是誣告呢?”
司空簡直要跪下來喊青天大老爺了,平白無故的,他誣告一群尼姑幹什麽呢?!
鳳随還在等他回答。司空無奈,只好湊過去,想到他耳邊悄悄說。畢竟鳳随身邊還跟着侍衛呢,徐嚴還站在他身後沖着自己咧嘴樂呢,司空也是要臉的人吶。
鳳随看到他這動作,就很配合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司空就湊到他耳朵邊,幾乎是用氣音跟他說悄悄話,“我就是吧,站到那個尼姑的背後,悄悄湊到她領子後面聞了聞。”
溫暖的氣息輕輕拂過鳳随的耳廓,在那裏激起了一點奇異的癢,随即就有一種陌生的戰栗感順着微微發癢的耳廓擴散開來。
鳳随的半邊身體都麻了。
司空說完話,規規矩矩的向後退開一步,等着鳳随回答他。
但鳳随卻只是保持着一個有些僵硬的、微微側身的姿勢,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仿佛壓根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麽。
司空,“……”
難道他聲音太輕?鳳随壓根沒聽見?
當過武将的人,耳朵這麽不好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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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有些懷疑鳳随是不是作弄他,故意要看他出洋相。但是從鳳随的反應來看,好像真的沒有聽到……
司空正打算湊過去再說一遍,就見鳳随幹咳兩聲,不大自然地把臉轉了過去。從司空的角度看過去,竟然覺得他的臉頰好像有些發紅。
司空也有些尴尬起來。他,他該不會是覺得自己離那個尼姑那麽近是在耍流氓吧?!
對哦,鳳随也還沒有成親呢,搞不好也還是個純情的小處男……
唉,這下丢臉丢大發了。
“我不是要對她怎麽樣……”司空垂死掙紮,覺得還是有必要為了自己的形象再努力一下的,“我就是覺得她臉色太鮮豔了,好像化了妝,但是又不好确定……”
他要是到人家臉上去摸一把,看看有沒有脂粉,那不真成了登徒子了?!
鳳随很快平靜下來。
他平靜了,就有閑心來欣賞一下司空尴尬的臉頰發紅的樣子了。他的臉紅紅的,一雙大眼睛來回瞟,就是不敢看他……
鳳随莞爾,“我聽清楚了。你懷疑這一夥兒尼姑其實是暗娼?”
終于說到了正經事,司空緩緩吐出一口氣,表情也跟着正經了起來,“所以我把慧明法師給帶出來了。她在觀月庵裏修行多年,我還很小的時候,她就在這裏了。我想,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一定都知道。”
鳳随随着他目光去打量慧明師太,就見她走到元一師太的身邊,扶住她的胳膊,小聲的跟她說話。
或許是有了認識的人在身旁,元一的神情也平靜了許多。
“你是慧明師太?”鳳随問她,“司空說,你在觀月庵時間最長?”
慧明行個禮,擡頭望着鳳随,滄桑的老臉上露出愁苦的神情,“大人,你不要責怪元一師妹。她被素月等人折磨,腦子也受了傷,好多時候都糊裏糊塗的。”
鳳随吃了一驚,他剛才只是覺得元一師太有些縮手縮腳,還以為她是被官差突然出現給吓到了。
鳳随走到院子一角的石桌旁,示意大家都坐下說話。
慧明扶着元一也走了過來,元一緊緊揪着慧明的袖子,好像一個小孩子緊緊抓着家裏長輩的衣角,生怕自己會被丢掉似的。
鳳随就對慧明說:“你從頭說。”
“觀月庵,是前朝孫太傅家裏的寺廟。”慧明嘆了口氣,開始了自己的講述:“後來孫太傅卷入了幾位皇子奪嫡的案子,被抄家免職,就帶着家人回了明州老家。觀月庵因為是方外之地,官府免于追究,就這麽……成了無主的小廟。”
“當時留在觀月庵裏的,是太傅家一位忤逆長輩的孫媳,孫家的人走後,這位孫夫人生活上沒人照料,幹脆就出了家,當起了這裏的住持。再後來,陸陸續續也有一些婦人來這裏出家避世。觀月庵雖然名氣不大,但前後的土地也都是庵裏的,可以自己種些瓜菜,再加上香客布施,日子也還過得下去。”
“我師姐當住持的時候,庵裏的情況稍微好一些,香客也多,還有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娘子來這裏修行。”慧明說着,擡頭望了一眼坐在鳳随身旁的司空,“那時候,四空還小,也經常帶着一些小夥伴兒來這裏淘氣,大約也還是有印象的。”
她聽到別人叫他“司空”,也終于想起這孩子的名字了。
四空。
孤雲寺給他取的名字,叫四空。
司空連忙點頭,給她的話作證,“每次來,都覺得庵裏的菜地打理的特別好看,整整齊齊的。師太們也都是正經出家人的樣子……慧明師太還給我們棗子吃。”
鳳随淡淡掃了他一眼。他想司空小時候一定是個特別淘氣又機靈的孩子,說不定還是個孩子王,整天帶着一群小光頭在山裏跑來跑去。
“我師姐圓寂之後,元一師妹就接任了住持之位,”慧明停頓了一下,默默的計算了一下時間說:“說起來,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司空暗想那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北邊。後來回來,也不怎麽常來歲寒山了。即使過來,停留的時間也不會太長,其他的寺廟裏有什麽事,他壓根就沒那個閑心去打聽。
觀月庵的一番變化,也不知道智雲師父,或者無量寺的法清師父都知不知道?
“元一師妹做住持的頭一年,情況還好,”慧明說:“後來半山腰那裏又建起了一座庵堂,叫什麽靈臺庵。那裏距離瀑布較近,到了春天,整個山谷裏都開着杜鵑花,景色也美。慢慢的,香客們就不愛往後山這裏來了。”
司空與鳳随對視一眼,都心知肚明,觀月庵作為太傅家的私廟,建起的初衷就是把家族裏犯了錯的女眷關起來,當然會選一個偏僻少有人來的地方。但靈臺庵修建的初衷就是要吸引香客,自然要選一個容易出入,景色又吸引人的地方。
跟靈臺庵相比,觀月庵的落敗幾乎是必然的。
慧明再開口的時候,神色裏就多了些許的憤恨,“日子本來也就這麽不好不壞的過了。但不巧的是,元一病了,她這一病就躺着起不來床,只好把庵裏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她的弟子素月。”
鳳随就問她,“這個素月,什麽來歷?”
慧明回憶了一下,“她家以前就在太平鎮上,夫家好像是做镖行生意的。後來她丈夫因為她不會生養,就納了兩房妾,她的公婆也對她不好,一家人合起夥兒來欺負她,說她不守婦道,把她送到庵裏來修行。後來她也不想再回家去,就幹脆出了家。”
“起初素月也還好,庵裏上下都打點的有條有理。”慧明兩道有些散亂的眉毛就皺了起來,“後來,不知怎麽的,就開始有一些鎮上的人經常來找她。”
慧明自己是在庵裏做粗活的,庵裏的日常事務她接觸不到,一些細微的改變她也就無從察覺。
“再後來,大約是兩年前吧,素月又收留了兩位小娘子來庵裏修行,就是慧月和慧通。再後來,陸陸續續又收留了幾位年輕的小娘子……”慧明說到這裏,老臉上也露出了羞慚的表情,“貧尼在庵裏就是個幹粗活的,到了晚上就回後院去,門一關,前面的事就不知道了。可是這庵裏時不時就有人半夜來敲門……日子久了,貧尼也還是知道了。”
“貧尼就去找元一,元一病的久了,素月又不肯給她請大夫,身體就慢慢的不行了,只靠着游方郎中的幾味草藥熬着性命。素月名義上是她的弟子,可是她已經把整個庵堂都控制起來了。元一說她,她就幹脆把元一關了起來,還不給她吃飯,動辄打罵……”
“貧尼逃出去一次,想要報官。可是還沒下山,就被素月帶着人抓住了,”慧明的眼中流下眼淚,“她們打壞了貧尼的腿,貧尼從此不能久站,也不能走山路……”
司空恍然,難怪他剛才進大殿的時候,見一群尼姑都在大殿裏站着,唯有她在後面盤腿坐着。
鳳随轉頭去看司空。
他想司空果然敏銳,通過尼姑修過眉毛這樣一個細節,就能把庵裏的情況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雖然看到慧月慧通的時候,也覺得哪裏好像有些不對,但以他的身份,無論如何是做不出湊到人家尼姑的領口去聞聞味道這種事來的。
別說做了,他想都想不到。
鳳随開始反思為什麽自己做不到呢?
答案是男女大防。
但司空為什麽沒有這樣的觀念來約束?!
鳳随打量司空。
司空有一張非常吸引人的面孔,劍眉英挺,一雙眼睛卻顯得又大又圓,配上濃密的睫毛,無形中給他增添了一絲溫軟的感覺。
他的眼瞳也總是泛着水光,像淺淺的溪流,清澈見底。
鳳随就有些明白了。司空并不是沒有男女大防的觀念,而是,這小子完全心無旁骛,這些容顏嬌豔的尼姑是女人還是男人,是樹木還是石頭,在他的眼裏都沒有區別。
鳳随想到了一個詞:赤子之心。
司空不知道他的領導正在琢磨他的品性,他滿腦子都是之前小和尚跟他透露的那些消息,他問慧明,“有人看見素月跑去無量寺……這件事你可知情?”
慧明想了想說:“貧尼知道素月是替人去傳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