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鞋
第27章 小鞋
陳原禮是鳳随親信,但凡見過鳳随的人,都會對陳原禮留下印象。
果然見到陳原禮,那婆子也露出了幾乎是欣慰的表情,連忙行禮說:“大人,我家娘子有重要的案子要見鳳大人。”
陳原禮上下打量她,再将目光投向停在路邊的馬車,有些詫異的問她,“既然報案,為何不去衙門?”
他家大人只是大理寺少卿,按理說真有什麽要命的案子,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家也不會直接找上鳳随的。
那婆子就有些焦慮,“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不是鳳大人找回來的?這……找別的大人報案,能有用嗎?!”
她以為鳳随就是專門負責拐賣孩子這個案子的。
陳原禮就明白了,這又是家裏有走失女童的苦主。他遲疑了一下,對婆子說:“大人此刻不在府裏。”
那婆子忙說:“我們就在這裏等着。”
在這裏等着,是肯定不行的。葫蘆街前後左右住的都是權貴,這麽一輛馬車停在這裏,太招眼了。
陳原禮與司空對視一眼,見那婆子态度特別堅持,心知今天這家的主子是必定要堵到鳳随不可了。
陳原禮就對那婆子說:“馬車趕進來。你家主子可在花廳裏等一等。”
那婆子大喜,連忙道謝,又急急忙忙回去囑咐車夫。
陳原禮讓小厮開門,将馬車迎進了外院,又安排管事從內院抽調兩個丫鬟過來招待女客。
外院的花廳,是鳳随用來招待偶爾上門,且關系不那麽親近的客人的,附近的假山石、花木盆景都是低低矮矮的樣式,連一棵大樹都沒有,最适合說話了。
婆子扶着女客下了車,陳原禮和司空就識趣地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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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遠遠看了兩眼,也看出這女子年齡不大,身姿窈窕,身上的衣衫在陽光下反射出柔潤如水的光澤,顯然不是凡品。
陳原禮不能把人丢在這裏就不管了,萬一這人在國公府出點兒什麽事,鳳随有八張嘴也說不清了。因為人可是被迎進鳳家了。
陳原禮帶着司空守在月亮門的外面,有花木藤蘿遮擋,花廳那邊的人是看不見他們的,但他們卻能遠遠的盯着花廳的動靜。
司空就把他一路過來的情形跟陳原禮說了。陳原禮聽說這幾人從大理寺衙門的門口就跟了過來,就猜到他們先前也是來衙門裏認領孩子的。
這麽一想,又覺得這一家人也挺可憐的,就是不知道非要見到鳳随,又是有什麽緊要的情況要說。
兩個人躲在綠蘿牆後嘀嘀咕咕,陳原禮告訴司空給他安排的住處就在自己的院子裏。他是鳳随身邊最得用的人,所以有自己一個單獨的小院子。其他人都分散住在兩個大院子裏,每兩人一個房間。
“別人的住處都是已經安排好的,不好改動。”陳原禮說:“院角倒是還有幾間空房,但是好久沒人住了,一股黴味。”
再加上他們也不知道司空在鳳家是長住還是只借住一段時間,陳原禮思來想去,幹脆就把這小子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裏。司空要是只在國公府暫住,搬來搬去的,也不至于影響到其他人。
“中間是書房,我住東廂。西廂原來是空着的,我讓人收拾了,正好給你住。”陳原禮說:“書房你暫時不能進。什麽時候大人說可以了,你再進吧。”
司空這才反應過來,陳原禮把他放到自己的小院裏,估計也有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監視的意思。要是放在不顯眼的犄角旮旯裏,沒人盯着,他們怕他會搞鬼。
司空就嘆了口氣,“你們一個一個的,咋這麽多心眼呢?”
陳原禮嘿嘿笑,“你不是有本事?有本事的人讓人盯上了,這不是很正常?你就當大人看重你,讓我貼身保護你好了。”
他确實也覺得司空這個人挺能耐的,搞不好張鴻的人也盯上他了。
兩個人正湊在一起小聲嘀咕,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鳳随從前院的方向過來了。
他身上還穿着公服,看見鬼鬼祟祟的兩個人,英挺的濃眉微微皺起,“這是做什麽?”
陳原禮連忙拉着司空從綠蘿牆後面站了起來,一邊還伸手拍了拍袍角上的灰塵,“這不是……不知道什麽來頭,怕出事。”
鳳随沒有搭理他,一雙黑湛湛的眼瞳在司空身上來回打量,“讓原禮帶你去把衣裳換了。至于以後是在大理寺做事,還是跟着我,你自己想想,決定了再告訴我。”
司空愣了一下,鳳随已經跟着引路的小厮從他們面前走過去了。
陳原禮怕他沒有聽明白,就耐心的給他解釋,“你現在跟着大人,不好再穿着京畿衙門的公服了,讓外人看着也不像樣。”
司空點點頭,這一點他也有些猜到了。從他打開了青水庵地道的機關開始,怕是不能再繼續在京畿衙門呆着了。要麽跟着鳳随,要麽被其他人,比如知道內情的張鴻挖走。這些人若是要他,怕是連提前說一聲都不會。
在貴人眼裏,只有他們想做什麽,平民百姓是沒有反駁的餘地的。普通人的性命對他們而言就是草芥一般,哪個還管你願意不願意。
在這一點上,至少鳳随還知道問他一聲。
司空有些郁悶地撓撓頭,“我想想。”
陳原禮就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說:“你要是不想在大理寺做事,幹脆就跟着大人。侍衛有數,但大人的幕僚師爺卻沒限制,随他遇到合适的,只管聘到身邊來。你懂機關術數,這等人才,大人遇見了必定是要挽留的。”
司空就覺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從體力勞動者升級到了腦力工作者了,以前只是個跑腿打雜的,現在麽,竟然也能被陳原禮這樣的人稱一聲“幕僚”。
司空的心情就好了起來,“那幕僚師爺的薪水,肯定比小衙役要高吧?”
陳原禮知道他是窮鬼一個,見他直接問待遇,沒繃住,哈哈笑了起來,“你個窮酸,你也不想想,跟在大人還怕沒銀子花嘛。”
司空也跟着笑了起來。
算了。他想,計較那麽多幹什麽呢?這本來就是一個平民百姓沒有人權的時代。就他現在這個情況,能讓他有一個考慮或者說選擇的餘地,已經是上位者能夠給予的最大的尊重與體面了。
再說,做生不如做熟。
鳳随是武将,辦案的時候也不會縮手縮腳,瞻前顧後的。他對鳳随這個人還是很尊敬的,要不然在青水庵裏也不會主動冒頭了。
就當是,從國營企業跳槽到了私企吧。
兩人正嘀咕,就見跟着鳳随的小厮一路跑了過來,對陳原禮說:“陳大哥,大人讓你去他的內書房找空青兄弟,把司空大哥帶回來的小包袱取過來。”
這小厮名叫貫節,十四五歲的模樣,人生的十分機靈,跟空青兩個人是跟在鳳随身邊打雜跑腿的。司空上次來見鳳随,就見過他。之所以會記住這麽一個小跑腿,完全是因為他和空青兩個人都機靈得不像話,跟鳳随那個沉穩不露聲色的性子完全不符。
當時司空還琢磨了一下,怎麽鳳随會選這樣的兩個小厮呢?難道是想着性格上互補一下?
司空見陳原禮跑回去取東西,就問貫節,“我呢?大人沒說讓我幹什麽?”
貫節眨巴眨巴眼睛,“大人說,司空大哥要是還在外面,就讓小的喊你進來。”
司空想了想,“我等下原禮兄,跟他一起進去。”
貫節答應一聲,笑嘻嘻地跑了回去。
司空的思緒就又轉到了那雙珍珠鞋上。他當初從柴堆下面摸出那個小包袱,只是直覺有人想要毀滅證據。
但摸出來了,又覺得事情蹊跷。能穿得起珍珠鞋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像普通人家的皮孩子似的滿大街跑着玩?
那樣金尊玉貴的大家小姐,起卧都有一群丫鬟下人跟着的,不會随随便便就走到有陌生人出入的地方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讓人擄走,這下手的必定不是普通的拐子。
牽扯到豪門大戶,這裏面的龌蹉就多了。
司空這個時候就想起了他的老上司蔡大人,或許在西京這樣遍地權貴的地方,他那樣的佛系作風才能活的比較滋潤吧。
陳原禮很快取來了包袱,帶着司空一起走進了花廳。
花廳門口守着那個目光機敏的車夫,彼此的目光一碰,迅速對對方做了一個大概的評估。
花廳的門敞開着,鳳随坐在上首,下手位置坐着一位二十出頭衣飾華貴的美貌婦人,之前找司空說話的婆子就守在她身後,此時此刻這一主一仆都紅着眼圈望向門口的來人,目光頗為殷切。
鳳随點點頭,“把東西拿給喬夫人看看。”
司空還有些懵圈,不知道喬夫人又是何方神聖,讓鳳随的反應這般鄭重。但他轉頭去看陳原禮,顯然人家是見過世面的人,心知肚明,連忙雙手捧着小包袱遞過去,交給了喬夫人身旁的婆子。
婆子看到小包袱,就露出一副緊張的神色,轉身将包袱遞到了喬夫人面前。
喬夫人伸出纖纖玉指,小心翼翼地解開包袱,只看了一眼,眼圈就紅了,“正是穎兒的鞋子。”
鳳随皺眉,“夫人沒有認錯?”
喬夫人含淚點頭,“這上面的蝴蝶,是我親手所繡。斷不會認錯。”
司空更懵了,這是找到苦主了?!
但是不對啊,能穿這雙小鞋子的孩子,少說也七八歲了,這位小娘子頂天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她能生出七八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