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時劄問。
林澤抱着玩偶坐在公交車上,用他獨有的溫柔笑容和旁邊的人說話,自然地無懈可擊,只有時劄能感受到他微微顫抖的手。
葉子言原本是想要讓林澤留下在他家過夜的,被林澤以第二天還要上班的理由拒絕了,葉子言也沒有強留,又想着要開車把林澤送回去,只是葉子言晚上喝了點酒,林澤不讓他開車,提議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葉子言也就沒有反對。
林澤回去的時候還不忘帶上時劄。
林澤的身體一直在發抖,時劄不懂這是為什麽,但是那手帕裏的東西雖不至于危害到他,但終歸是讓他有些難受。
“林澤,你能聽到我在說什麽嗎?”
見林澤沒有反應,時劄又問,可惜林澤依舊是沒有給予回應。
算了,想必林澤是不能看見他,也不能聽見他了。
沒辦法和林澤交流,時劄也就不再說話,閉眼假寐。
現在自己暫時沒有生命之虞了,也就是說,自己的任務不一定不能完成,自己得好好想想怎麽完成任務才是。
衛绶總覺得自己的身邊好像少了什麽東西,晚上也無法入眠,懷裏空蕩蕩的,好想抱點東西,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這種迷茫痛苦的感覺讓衛绶輾轉反側多日,由于一直不能好好睡覺,眼下的青色越來越深,讓衛绶看起來格外憔悴。睡眠不足也導致了衛绶精神恍惚,神思不定,整個人像是丢了個魂。
衛偉看不下去,某天早上在餐桌上忍不住說了一句:“葉先生說的沒錯,那髒東西果然是害人的玩意,看他把我們小绶害成什麽樣了……”
話沒說完,衛偉就被李靜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看見李靜剜了他一眼,衛偉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遂不再說話。
“小绶你多吃點啊。”李靜對着定定地看着他們的衛绶不自然地笑笑,擡手給衛绶夾了好多菜。
“對對,多吃點。”衛偉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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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绶的心思卻一直停留在剛才衛偉不小心說出口的那段話裏。
髒東西?那是什麽?
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那是很重要的。
消失了很久的小小的聲音再次響起。
舒宜年在第二天再次出現,這次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靠在欄杆上對着他笑道:“衛绶,聽說你最近不帶玩偶來了?”
衛绶心弦一動。
玩偶?我有一只玩偶?
我明明沒有的。
即便很想知道,可是衛绶不願理他,盡管他從來不在乎舒宜年對他做的那些事——事實上他什麽都不在乎——可是衛绶的心裏就是對他有着淡淡的敵意,他不知道這敵意是怎麽來的,但是衛绶還是決定照着自己的心情來。
舒宜年見衛绶作勢要繞過他走,連忙一步跨到他的身前,攔住他,皺眉不滿道:“喂,幹嘛不理我!”
“有事?”衛绶看了眼舒宜年,垂眸冷冷說道。沒事就不要來我面前,有事也最好不要來找我,因為是你。
舒宜年被他一噎,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那日他走得那麽狼狽,自覺丢臉之餘,眼前總是浮現衛绶那日的眼神。
從來沒有人這麽對他過,也從來沒有人會對他這樣冷淡和仇視,這讓他在感覺新奇之外,更讓他覺得難受。
正糾結尴尬中,鄭雪從他們身邊路過,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湊近衛绶問道:“衛绶,你們這是怎麽了,幹嘛都堵在這裏?馬上就要上課了,如果有什麽事的話等一下再說吧。”
衛绶還記得那日自己在記憶深處模糊間聽到的一句話,默念着不能不回答,對鄭雪一點頭,說:“也沒什麽事,你先回教室吧。”
鄭雪遲疑地看了兩人,還是順從地回教室了,行走間還不時地回頭看看他們,顯然有些好奇。
舒宜年忽然側身擋住鄭雪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衛绶,言語間帶着委屈:“為什麽你和別人都能好好說話,就是不能對我态度好點?”
“讨厭你。”
根本不需要經過大腦,衛绶聽到舒宜年的話直接就吐出了這三個字。
不相信這句話是衛绶說出來的,舒宜年瞪大眼睛,回神後惱羞成怒,直接把衛绶推到牆上。
事發突然,衛绶被舒宜年推得撞在牆上,在發出一聲悶悶的撞擊聲後,靠坐在牆邊站不起身來。
舒宜年一驚,上前一步想要把衛绶扶起來,卻被衛绶直接側開腦袋無言的拒絕氣到。
“活該你的玩偶丢了!”舒宜年抛下這句話就走了。
衛绶原本随意擺放在身側的手倏然握緊,青筋都露了出來。
為什麽你們都知道玩偶的存在,只有我不知道?
是誰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我缺失的記憶,究竟是什麽?
晚上衛绶照例是失眠了,一直強撐着的身體終于承受不住連日來的透支,被強壓下的當初那一盆冷水的作用也湧了上來,這一波又一波的疲憊與傷寒擠在一起,讓衛绶終于病倒了,頭昏昏沉沉的,眼前也出現了模糊的重影。
體溫不甘寂寞地升高,仿佛蒸發掉了衛绶身體內全部的水分,燒得衛绶口幹舌燥,原本就浮躁的心情更是糟糕。
不得已的衛绶只能起床倒水喝,路過衛偉夫婦的房門前時,一句“玩偶”攔下了他的腳步。
忍着饑渴站在房門前,衛绶默默聽着其中人的談話。
“……唉,你說小绶是不是命不好啊,怎麽什麽壞事都落在他頭上了?”
首先聽到的是衛偉的聲音,而後李靜的聲音也響起。
“嗨,誰知道呢,老公,我們要不要去廟裏燒柱香?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也太邪門了。”
“燒什麽香啊,燒香能有什麽用啊,女人家家的就是迷信!”
“啪”的一聲響起,李靜嗔怪的語氣響起:“不是你說小绶命不好嘛,怎麽就是我迷信了?”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行吧,唉,你說那個靈怎麽就找上小绶了呢,難道小绶的命還不夠苦嗎?”
靈?聽到這個熟悉的字眼,衛绶無神的眼睛一亮,盡管他不記得靈和他有什麽關系,可是衛绶就是覺得這個字他一定聽過,并且很熟悉。
他的記憶少了一塊,這讓他很痛苦,也很迷茫。
輕輕地湊近房門,将耳朵貼在房門口,衛偉夫婦的聲音更加清晰。
衛偉夫婦此時也不知道他們談話的主人公此時就在門外,依然興致勃勃聊着。
“你說那個葉子言靠譜嗎?我們要不要去問問他,小绶老是這個樣子也不行啊。”
“唉,再等等吧,也不知道那玩偶裏怎麽會有髒東西,把小绶害成這樣。”
“葉先生現在應該已經把那髒東西弄死了吧。”
弄死了?弄死了!
他被葉子言害死了!
他死了!
怎麽可以!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一聲又一聲咆哮聲在衛绶腦中響起,越來越響,讓他再也不能聽見外界的所有聲音,腦海中嗡嗡作響。
他是誰?誰死了?
我不要他死!
不,我不知道他是誰,他死不死和我有什麽相幹?
可是好痛,頭好痛,身體好痛,心更痛!為什麽會痛?他是誰?
他是誰!他是誰!他是誰!
嘈雜的聲音漸漸褪去,只剩下一句句他是誰在腦海中不斷盤旋,一直轉一直轉,轉得衛绶愈發煩躁。
屋內的人對屋外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李靜偎在衛偉的身邊,嘴裏還在碎碎地抱怨。
“……一想到我和那玩意待在一幢房子裏那麽久,我就忍不住打哆嗦……”
衛绶什麽也聽不見,眼前的浮現一個模糊的身影,輕飄飄的聲音在說:“衛绶,你要扔掉我了嗎?”
你是誰?
我沒有扔掉你,我從來沒有想要扔掉你,可是我不記得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
告訴我你是誰,好不好?
“衛绶,叫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衛绶,跟着我說,我叫……”
名字即将出口的瞬間,原本嘈雜的聲音再次湧來,蓋住了那身影的聲音。
衛绶只能看見他一張一合的嘴唇,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你叫什麽?
你是誰?
所有的嘈雜嗡嗡的擠在他的腦子裏,衛绶只覺得頭痛欲裂,可是他無心理會,他全部的心神都在那個身影上。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渾渾噩噩的衛绶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從自己也聽不清的細語,到後來變得越來越響,最後喊了出來。
“你是誰!你是誰!”
房門忽然打開,李靜見到衛绶一副将要癫狂的樣子,吓得抱住他,輕輕拍打他的臉,想要把衛绶從臆想中解脫出來。衛偉也緊張地在一邊輕喚衛绶的名字
可惜根本不管用,衛绶的臉色越發痛苦,聲音也漸漸哽咽。
“你是誰,你是誰……”
李靜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能抱着他問:“小绶你怎麽了?告訴舅媽,你在說什麽呀?你在說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誰,我想知道,我好想知道!
“你是誰,告訴我!”撕心裂肺的叫喊響起後,衛绶終于經受不住,暈厥了過去。
告訴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