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綠霧
海芷蘭今天必須換寝室,打定了主意,她直接重新打開了大門,将包裏的大堆試卷分別丢到五個人床上,在五個人還愣神的時候快步走出寝室去一樓了。
有鳳來儀的一樓是不住學生的,除了宿管宿舍和值班老師宿舍之外,還有一個大的洗衣房。海芷蘭敲窗的時候,宿管阿姨還以為她是來換洗衣幣的,海芷蘭還沒說話,她就将桌子上的幣推給她。
“老師,我不是來換幣的。”
宿管阿姨将鼻梁上的老花鏡推了推,将整個窗口打開:“怎麽了,有什麽事?”
“老師我是高二三班的海芷蘭,車禍休學今天才回校,我原本住302寝室,回寝室發現床位上放着其她三個人的東西,沒有辦法睡覺,請您幫忙給我調個寝室。”
宿管雖然也被叫一句老師,但其實是沒有權利給學生換寝室的。乍一聽到這個要求,連忙回憶了302是個什麽情況。
宿管是要配合檢查寝室的,略一想就知道了,她對302有個空床位的事情有印象,也知道這個學生是出了車禍休學了。畢竟身邊人車禍是個大事,素來沒有存在感的海芷蘭靠這個事情還是在學校刷了一把知名度。
這種同寝室之間出現矛盾的事例簡直太多了,宿管不以為意:“你讓她們把東西收拾了不就完了。”
海芷蘭無奈攤手:“我還受着傷,一個打五個打不過啊!”
宿管:“……”這是正常學生的回答嗎?
……別真出事。
學生的事情說到她這裏來了就沒有小事,秉着麻煩一點好過出問題要負責的想法,宿管阿姨去敲了值班老師的門。按照學校的要求,除了正在高三任教的老師之外,高一高二年紀的所有老師都要參與輪流值寝,說白了就是女老師在女生宿舍睡一晚上,一個年級的老師接近四十個,分開男女,一般要一個多月才輪一次,不算辛苦。
海芷蘭比較幸運,今天的值班老師她認識,且這一位難得對她印象不錯。
美術老師,陶媛。
高中的美術課基本只存在于課表,美術課、音樂課大多數時候都是被各科老師侵占的‘靈活’課程。陶媛一共要上六個班的課,并且一個星期才有一節課,這一節還不一定能上得成,能記住海芷蘭的原因當然不是她畫技逆天,而是因為兩人在校外偶然相遇,當時陶媛大姨媽到訪自己不知道,海芷蘭貢獻了自己的校服給她。
這件事本來比較尴尬,但是作為老師的陶媛能私底下找時間跟海芷蘭說了聲謝謝,足以證明這個人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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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媛一打開門看到海芷蘭,就帶了三分笑,顯然還記得她:“海芷蘭,回來了啊!”
她又看了看學生身後的宿管,意識到有事:“怎麽了?”
海芷蘭就把這事又說了一遍,陶媛沒直接說換不換,而是說:“我們跟你上去看看。”
她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女孩匆匆走下來,老遠就大聲吼了一句:“報告老師!有同學往我床上扔東西。”
宿管被她的大分貝弄得蹙眉,還是盡責的問了一句:“你哪個寝室的?”
女生狠狠瞪了海芷蘭一眼:“302”
得!這下不想上去看看也不成了。
這個女生也被叫着一起去了302,她走在最前面,一進寝室就指着自己的床——她的床在進門左手邊中間那一個,标號是2號床。她床上就是海芷蘭剛剛丢的試卷,為了讓效果逼真一點,她還抓了一把卷子丢在上面想讓床顯得更亂一點。
海芷蘭往裏面看了一眼,本該屬于她的六號床上果然還放着一大堆東西,上面是箱子,下面的書桌上是各種洗漱用品和五人的私人用品,這些東西就算是想收拾一時半會也收拾不幹淨。
“老師你看!這就是她丢的,還有其她人床上都是。”
海芷蘭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非常坦然的回問:“你覺得我不經允許将東西放在你們床上不對?”
“當然不對。”
海芷蘭指了指六號床:“那你還把私人物品放在我床上。”
“……”女生沒話說了。
張珊珊:“那不是你不在嗎?大家都是同學,收拾了就行了啊!你不能一回來就發火,将卷子這些往我們床上扔啊。有話可以好好說!”
對于不熟悉的人,張珊珊慣習慣先裝柔弱,裝明白事理。
海芷蘭不怕她裝,不裝她怎麽怼:“哎喲我的好同學耶!我下午就回寝室了,這麽久的時間,你們要真願意收拾早收拾出來了。”
有個女生插嘴:“那不是今天提前上晚自習沒工夫嗎?……我們現在收拾不就成了。”
宿管阿姨見狀插了一句嘴:“那就這樣,你們趕緊收拾了,讓人家早點睡。”
海芷蘭也特別好說話,沒有再非得說要換宿舍的事情,仿佛下去找一趟老師告個狀就是為了逼她們将6號床收拾出來,收拾出來就收拾出來呗!等老師走了看她們不收拾她,看她有沒有福氣睡個好覺。
眼看不是大事,宿管和陶媛就準備走了。海芷蘭突然叫住了她們,特別不好意思的詢問:“陶老師,您那裏有多的棉被嗎?如果有的話能不能借我一床。”
陶媛聽出不對來了,問海芷蘭:“這麽冷的天你寝具沒準備?”
海芷蘭就一個人背了個和她上半身差不多寬大的書包。寝室就這麽大,也看不到有海芷蘭的東西。
陶媛見海芷蘭尴尬的對她笑了笑,說:“陶老師可能也知道,我家條件不好,哪能每年換新寝具。當時車禍來得突然,沒顧得上将原來的寝具收撿了,以為那點東西放寝室就行,就沒多帶,沒想到回來一看都不見了……”
“學生放在寝室的東西,不是違禁品我們可不會拿,”宿管阿姨急忙說,完了又悟了,這事還能怎麽的,無非是鸠占鵲巢呗,總之是怪不到她身上的。
看來這個寝室的關系不好的有點誇張了,會将出車禍了的同學的私人物品直接處理了,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事,有點落井下石了。
陶媛的眼睛一一掃過這個宿舍的每一個女生,看得她們一一低下頭來,直到對上了張珊珊,這個小姑娘視老師如無物,瞪着海芷蘭。
因為錯估了海芷蘭,對她的印象還是從前那個軟包,所以張珊珊幾次迎面交鋒都沒有掌握到節奏。
這令她不快了,這種不快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
陶媛沉默了一會,直接拍板:“換個寝室吧!”
按照俗成約定,班上的人會被分到一個寝室,高三二班女生有三十五個,有五個是走讀生,不住校。所以班上的女生剛好三十個,分成了五個寝室,海芷蘭要換寝室,就只能換到別的班級的寝室。
別班不可能住得這樣實在,當然有空位,可這件事也不那麽容易,需得給其它班的班主任打聲招呼。更關鍵的是這種中途進去住,又是其它班上的人,多半要受排擠。陶媛想了想,詳細詢問了海芷蘭的康複情況,得知她左手做了手術,不太能使勁。一拍板,幹脆将一樓值班室旁邊的空房間給海芷蘭住了,這個空房間就是一張床一張書桌,單人間。概因從前的規矩是每日由兩位老師值班才設置的,後來改為一個了,這間房間就空出來了。
許久不住人,有點髒亂,陶媛挽上袖子就開始幫海芷蘭做清潔。
她連說辭都想好了,要是曲珂柏因此有意見,就說孩子因為車禍受傷手臂使不上勁,不方便爬梯子到上鋪去睡,這不是特別情況特別處理嗎?絕口不提寝室矛盾的事情,誰也不能說什麽。
陶媛去拿寝居的時候,被宿管阿姨拉住了:“302的五號床是打了招呼讓我們特別照顧的,你又不是班主任,何必管這個閑事呢?”
“老師給學生處理問題,算什麽管閑事呢?”
宿管阿姨暗嘆了一句年輕人啊,就不管她了。
什麽都想好了,等陶媛抱着備用寝具進入房間的時候,才意識到海芷蘭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不像她是一個成年人了,能享受的愉快的一個人住在房間裏。
“海芷蘭,你一個人怕不怕?”
“不怕,”海芷蘭笑眯眯的,動作突兀的上前擁抱了陶媛一下,一只手緊緊貼着她的後背:“陶老師,你是個好人。”
陶媛被她弄懵了,反應過來有點哭笑不得:“你這孩子,這都是老師該做的。”
并不是這樣的,老師。
這個壓抑得讓她随時随地要嘔吐的朝日中學,終于能突然的讓她可以自在的喘一口氣了。當日曲珂柏一句:你受欺負要想想自己的原因啊!讓她對高高在上的人民教師有深刻的絕望,畢竟他們是校園這個封閉世界的‘裁決者’和‘規則制定者’。
就憑這個,曲珂柏輕輕松松給她判了死刑,還不允許她申述。
今天這個本該拿着畫筆卻拿起了抹布的女老師,露出的這個溫柔的笑,大約能令她睡個好覺。
海芷蘭手在陶媛背上,拍散了陶媛背後那一點點綠色的霧氣,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綠色的霧氣,和黑色霧氣一樣會讓覺得不舒服,但綠色霧氣沒有前科可查,也不知道拍散之後是不是就對陶媛沒有影響了,海芷蘭暗自打定主意要多多注意陶媛。
作者有話要說: 海芷蘭:呵呵,待來日我搞清楚你背後那個蜘蛛是什麽鬼玩意,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