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像太陽，又像月亮
他像太陽， 又像月亮，偶爾又像是一陣風，輕輕地就吹過去了。
——《c少年觀察日記》
別墅裏的其他人是傍晚陸陸續續回來的。
那會程西已經整理好， 換完衣服，平靜坐在樓下， 和陳慕也相安無事。
今天的約會迷案也已經揭曉。
莊星确實約的是吱吱，季禾野和方妍， 蘇惟英不知怎麽和周歲放搭到一起。她早上在餐桌上說起要去吃一家口碑很好的甜品，莊星後來出門在群裏問她要鏈接。
一群人看似歡歡喜喜的回來，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心儀對象， 但是出去玩嘛，開心就好。
這是蘇惟英的原話。
他們回來之後，看到程西和陳慕也都在家， 窩在沙發裏，情緒實在算不上高漲， 還不忘出聲關懷。
“你們今天一天都沒出門嗎？！”這是蘇惟英說的， 她一邊放下手裏打包來的奶茶，一邊驚訝出聲。
程西表情尴尬，看了看陳慕也才說：“出去轉了一下……下雨了，還沒走到公園就回來了。”
“哦哦， 今天天氣确實不太好，我們也差點淋濕。”她說着， 方妍也提了打包的東西放在餐桌上，招呼着他們。
“我們買了一些好吃的，大家過來嘗嘗。”
屋子裏又熱熱鬧鬧， 外面陰雲沉重， 裏面卻燈光明亮， 暖意融融。
程西掀開膝上毯子起身，心頭總算輕快愉悅起來，趕緊過去輕聲問：“買了什麽好吃的了，讓我來嘗嘗。”
“可多了我和你說，今天我們一路光吃了。”方妍拆開包裝盒，一個個熱情介紹，蘇惟英也把打包的奶茶分發給衆人，一群人圍着餐桌吃吃喝喝聊天，比起白天的壓抑，宛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程西松了口氣，盡量忽視周圍的陳慕也，和他們聊起天來。
節目組處心積慮準備的這次約會，并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
場上情況不僅不明朗，甚至更加撲朔迷離起來，程西開始為他們後期的剪輯組擔憂。
昨天下了一夜雨，花園裏的花朵被摧殘不少，程西早上起來，從房間陽臺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忍不住下樓，扶起那些倒地的花枝，簡單侍弄。
她今天醒的格外早，沒做亂七八糟的夢，整個別墅還沉浸在清晨霧氣中，四周靜悄悄。
她突然聽到腳步聲，接着圍欄門被打開，程西擡頭，看到了周歲放。
男人穿着一身運動服，頭上有汗意，剛結束完晨跑回來。
程西本能往他身後看了眼，空蕩蕩，不由目露疑惑。
這段時間，自從周歲放入住小屋以來，他就和方妍每天約好一起晨跑，今天卻只有他一個人。
“咦，怎麽就你自己？”她這樣想的，也直接問了出來。周歲放絲毫不介意，擡手抹了把汗，笑道：“小妍昨天玩了一天太累了，所以今天不跑了。”
“哦……這樣。”程西點頭表示了然，周歲放目光看到了她此刻的動作，不由問：
“你在打理這些花兒嗎？”
“昨天雨太大了，折了不少，我看看能不能臨時拯救一下。”
花園裏有不少是盆栽，程西看到昨日慘況，再加上最近陰晴不定的天氣，在考慮要不要把那些就近的花草都搬進來，放到屋檐下。
聽完她的打算，周歲放爽朗一笑，朝她走過來。
“我幫你一起弄。”
兩人搬了一早上花，待到太陽出來，花園裏蔫頭蔫腦的盆栽都被移到了屋下，有地方遮風擋雨。
兩人都出了不少汗，好在心中滿足感充盈，也不覺得太累。
程西順手沖了兩杯咖啡，拿出去，周歲放正站在外面露臺上欣賞着日出，以及兩人的勞動成果。
她把手裏杯子遞給他，周歲放接過，轉頭笑，“謝謝。”
他笑容格外有感染力，在陽光下，蓬勃朝氣，周身帶着成熟男性特有的沉穩。
程西在學校裏少有跟這種類型的男生打過交道，因此在小屋裏，兩人基本沒有怎麽接觸，這應該算是他們第一次單獨待在一起。
“以前沒發現，這個角度的日出還挺漂亮的。”周歲放目光眺望遠處。別墅前面沒有建築遮擋，金色沉入雲層中，椰樹林挺立，遠處海水露出蔚藍一角。
程西點頭附和：“別墅露臺視野很好。”
“說得對。”周歲放握着咖啡含笑，對她道：“好像也是第一次在這個點看到你。”
他想了想：“我們好像第一次這樣單獨相處？”
程西微微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解釋：“我平時都沒有這麽早起來。”
“發現了。”
周歲放說完，兩人對視一笑。陳慕也下樓時，正好撞見他們站在外面相談甚歡這一幕，他定定看了幾眼，收回視線，進廚房。
冰箱門打開動靜不大不小，剛好從裏頭傳來，程西聽見，轉頭看見陳慕也。
“對了。”她反應過來，問周歲放：“要不要吃早餐？時候好像不早了。”
他從善如流點頭，兩人從外面進去，陳慕也剛好喝完水，清黑眼眸望來，程西盡量語氣如常問他，“要一起吃早餐嗎？”
這個早晨變成了三個人的早餐。
程西環顧了一圈食材，特意從冰箱裏拿出兩個橙子，準備切個水果拼盤。
周歲放極其自然進來幫忙，廚房他們兩個人在忙碌，偶爾能聽到低聲交談，陳慕也握着水瓶站在一旁，許久，提步出去。
節目組在早飯後宣布，今天的策劃是——
#我和朋友有一個約會#
朋友是真正的朋友，還花了大價錢，把人從天南地北接了過來，就為了這期內容錄制。
桃安沒有提前和她打任何招呼。程西在節目組引導下進入那家咖啡廳時，就見她笑意盈盈坐在那，沖她招手。
程西又驚又喜，本以為是節目組故弄什麽玄虛，沒想到他們來真的，還把桃安叫了過來。
“你怎麽不和我打一聲招呼就過來了。”她壓抑住激動，低聲詢問。桃安比她更興奮，在桌子底下晃着腳。
“他們說要給你們一個驚喜啊，特意讓我們保密。”
“太不可思議了。”程西喃喃。在小屋獨自待了這麽久，乍的看見熟悉的朋友出現，頓時一腔心思要傾訴，果不其然，桃安馬上進入正題。
“你這段時間在小屋裏待的怎麽樣？”她問完，壓低身子過來，眼珠子在兩邊隐藏攝像機上打轉。
“有沒有什麽發展？”桃安一語雙關，隐晦詢問。
程西嘴角苦澀，笑了笑，想搖頭，又輕點了點，“有……吧。”
“像朋友之間的發展。”她換了一種說辭。
“我們這次裏面有個特別受歡迎的男嘉賓，但是他好像誰都不喜歡，而且有點抵觸別人主動。”
“我和他接觸了兩次之後，就拉開距離了，現在大家就很平淡，都像朋友一樣相處。”
桃安聽完一臉的難受，好半天，才神情複雜：“那……沒有其他男嘉賓嗎？”
“合适的，可以接觸接觸的？”她試探問。程西搖搖頭，“基本上都接觸過，不過，沒什麽大的進展。”
桃安閉上了嘴，一言難盡，于是調轉開話題，“那你這些日子在小屋裏過得開心不？大家都好相處嗎？”
程西隐約感覺節目組提供有腳本，因為剛來的時候，她簡單和桃安聊過兩次天，有提到過小屋的生活。
她還是認真回答：“很開心，大家都很好相處，每天氣氛都很融洽。”
“尤其是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感覺特別溫暖。”
桃安後來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很不像她的風格，更像是節目組透過她來進行采訪，只是把提問對象安排成好友，會顯得更加真實而随意，讓嘉賓對着鏡頭吐露真心。
兩人聊了大概二十分鐘，桃安找不到其他話了，有些真正想聊的又沒辦法開口，于是坐在那，沖她擠眉弄眼，暗示意味明顯。
“好了，這段錄制結束，下午給你們留出了自由時間，可以随便去逛逛。”
終于，導演組出聲，宣布這一部分結束。
桃安頓時如蒙大赦，拉着她起身，對着外面的工作人員問，“我們去哪裏都可以吧？是不是沒有攝像機拍了！”
“可以，但是你們時間不多，嘉賓晚上六點前要回去小屋。”
“得嘞，咱們走。”桃安拖着她飛快溜。出門，後面攝像機果然沒有跟來，濱城桃安也是第一次來，程西本來準備帶她簡單逛逛，誰料，她拖着她穿過幾條巷子亂轉，最後看到一家裝潢私密的甜品店，轉頭帶她拐了進去。
“服務員，兩杯檸檬水。”她一招手，打發掉店員，立刻沖過來問：“我靠，橙子，陳慕也真這麽難搞嗎？”
程西：“………”
“是。”她無可奈何承認：“我已經放棄了。”
“別啊。”桃安想說什麽，又猶豫，面露難色：“你來都來了，好不容易見到他……”
“我知道。”她苦笑，眼裏難過一時藏不住：“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桃安。他甚至……已經知道我的心意了。”
“那……”她猶豫着，不敢問。
“他沒有任何反應，甚至第二天，對待我沒有任何區別。”
桃安徹底失望，露出了和她同樣的悲傷，不死心：“那、說不定也有其他辦法，如果有更多相處機會的話，萬一、萬一——”
“我在他身上感覺不出來任何的不同。”程西平靜地闡述這個事實，她已認命接受。
“可能他真的不喜歡我。”
“大部分人裏，愛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我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又憑什麽奢望得到他的喜歡。陳慕也本身就沒有喜歡過人，我又憑什麽癡心妄想，月亮突然落下，那束光剛好照到我身上。”
程西一鼓作氣說完，眼眶不知何時泛紅，自嘲一笑：“他已經表示的很明顯，再靠近，就不太禮貌了。”
桃安被她說得快哭了，這一路走來，她幾乎是注視着程西的獨自沉默，那份感情埋藏數年，總算有機會見天日時，卻面臨的是這樣的結局。
“橙子，你會後悔來這個節目嗎？”桃安最後問，程西搖搖頭，笑容坦然釋懷。
“當然不後悔，怎麽會後悔。”
“他終于記住了我。而且，這次我很勇敢。”
……
下午五點鐘，程西目送着桃安上飛機。
兩人大學在不同的城市讀，見一面不容易，臨走前，她重重擁抱了下她。
“別想這麽多，在這裏過得開心就好。”
“謝謝你桃安。”
飛機穿過雲層呼嘯離開。
程西回去路上，打開手機，才看到桃安後來給她發的內容，很長一段話。
“之前怕影響你，所以沒說，秦素眉她好像準備考研到你們學校，前段時間在問我要你的聯系方式，我沒給。如果她來找你，你別搭理她，太不要臉了，竟然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我可做不到她那樣厚臉皮，你也別理她，本來就沒什麽同學情誼，也不怕得罪人了。”
秦素眉……
又是一個久遠到以為忘懷的名字。
然而見到的這一刻，程西還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記憶中那些陰雲密布的過往。
她合起手機，心沉沉下墜，無止境掉落失重。
回到小屋，基本每個人都出去見到了自己朋友，除了少數兩個，好友沒空來不了，只能通過視頻見面。
陳慕也就是其一。
他填寫資料時報備給節目組的好友，正是他下個公司的老板兼合夥人，也是他的同專業學長，公司事情忙得分身乏術，實在無法兼顧。
大家回來後，都在客廳聊天，分享着今天經歷，程西情緒不太好，淺淺聊了幾句，便上樓。
她打開了自己很久沒用過的微博，果不其然，上面有新的好友關注，同時躺着一條私信。
【程西，我是秦素眉，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方便加個聯系方式嗎？Ps：你的好友好像無法添加，方便的話可不可以留個其他聯系方式？我加你/笑臉】
程西看到這條消息，胸口惡心不受控制翻滾，作惡者總是可以輕描淡寫抹去一切，受害方卻在生命中被打下無法除去的烙印，跟随一生。
她沒有回複這條消息，點擊删除，接着移除了她的粉絲關注，同時拉黑賬號。
做完這一切，她心頭沉沉壓着的不暢才勉強松緩幾分，有新鮮空氣透進來，讓她重新找回呼吸。
程西睡了一覺，再醒來，房間裏燈亮着，空無一人，蘇惟英還沒有上來。
她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接近十二點，別墅裏安安靜靜，聽不到其他動靜，她想了想，還是穿鞋下床。
一直走到樓梯口，竟然還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客廳裏空蕩蕩，只有燈光寂然照着，明亮又冷清。
她湧起一陣茫然，還有幾縷困惑，正在仔細辨認猜測着他們去向時，廚房突然傳來一絲響動。
她垂眸，看到陳慕也從中間端着杯子走出來，察覺到她的視線，不由擡頭，注視幾秒道：“他們都去三樓看電影了。”
程西原本是不打算上樓的，但不知道為何，看見陳慕也上來之後，便不由自主提着腳步跟在他身後。
誰料，他一路穿過影音室，上了露臺，程西愣愣跟在他身後，走到門邊時才察覺，尴尬後知後覺湧上來。
“你怎麽不去看電影？”她只能走過去，假裝随意在他身旁的軟椅上坐下，沒話找話問。
“不太想看。”陳慕也把杯子随手擱在桌上，從旁邊拿起條毯子，很自然遞給她。
程西接過來，才發現，自己穿着睡褲，棉質單薄。
風一吹，陣陣涼意就灌進來。
她趕緊低頭，攤開毯子，把整個人包裹住。
夜晚又突然靜谧，頭頂零落幾顆星星，像極了他們那天晚上，她喝醉的那天。
只是不同的是，今天夜裏好像又下過雨，空氣中浮動着淡淡濕意，夜幕更深黑。
程西坐在他身邊，不太想說話，腦子是放空的，內心卻有種很淡的滿足感，好像有鼓點不經意踩在心上。
“今天見朋友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沒想到，陳慕也竟然主動開口，程西思緒空白兩秒，才答，“沒……就是聊了些小屋的事情。”
“哦。”他點點頭，沒再出聲。程西想了想，問：“你呢？和朋友聊天開心嗎？”
“沒什麽特別開心的。”他淡聲道。
兩人的對話又走到了尾聲。空氣歸于安靜。
程西完全無法分辨他的态度，措辭難以拿捏，為了避免像上次那樣，多說多錯，幹脆沉默。
好在夜色可以包裹一切，沉默也不算難熬，他們靜靜坐了許久，溫度似乎更涼幾分，程西看了眼天色，本能發問。
“今晚應該不會再下雨了吧。”
她其實更傾向于自言自語，話一落，想起了和身邊人之前的經歷，尴尬浮上來，程西閉嘴不言。
陳慕也卻在此時回答：“應該不會。”
他看了眼她，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漫不經意出聲：“上次是個意外，這次即便是下雨，我們也來得及趕回去，所以，不要緊。”
程西微微一愣，心髒有不知名的地方突然陷下去一塊，為他輕描淡寫又毫不在意的溫柔。
是的，溫柔。
這個詞用在現在的陳慕也身上，難言的違和，可是形容當初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隐秘契合。
程西為自己不經意瞥見的溫柔，淪陷了整個青春。
記憶滾輪裹挾着往事洶湧襲來，把程西拖回到了那個狼狽不堪的十六歲。
她和陳慕也的初見，在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清晨。
她背着書包，濕漉漉站在花壇前，看着少年穿着校服從校門口走來，意氣風發，渾身落滿朝陽的金色，那一刻，就連頭發絲都在發着光。
作者有話說：
要有點點子回憶殺了。
前排六十紅包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