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真實的我
總是和他錯過。
——《c少年觀察日記》
燈光下， 夜晚寂靜。
程西沒看清陳慕也臉上有沒有出現怔愣，他只是頓住幾秒，側身， 往裏叫人。
“莊星。”
裏頭遙遙有回應傳來，“啊——”
陳慕也抿抿唇， 再度看程西一眼，出聲， “有人找。”
“啥？！竟然有人找我，不會是找我約會的吧，我也有人約……？”碎嘴子一路念叨， 在看到程西時戛然而止，莊星愣住幾秒，然後揚唇笑， 熟稔叫她名字。
“小橙子啊——”
陳慕也轉身離開了，給兩人留出空間， 程西同莊星站在門口， 低聲幾句話的功夫，就敲定了明天約會的事情。
最後，她看着他，輕輕說一句， “那我回去了啊。”
“好嘞。”莊星依舊是咧着嘴笑，目光定在她身上。
程西沒再說話， 沖他微一點頭，正欲回房，突然又聽到他說：“你來約我， 我很高興。”
這一晚， 注定無眠。
程西望着漆黑的屋頂， 雙眼什麽都看不見，房間靜悄悄，她忍不住問另一邊的蘇惟英。
“小英，你就沒有想過改變選擇嗎？”
她也沒有睡，聽到程西聲音，沒有立刻開口，似乎猶豫了下。
“……想過吧。”
“可是，真心喜歡的人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放手，總要試一試，撞得頭破血流，才能甘心。”
“也是啊。”程西在黑暗中睜着雙目，輕輕感慨。
“喜歡這種東西，怎麽能受人控制呢。”
她只有短短數天，已經無法放手。
程西經歷過漫長數年，這份喜歡變成了習慣，伴随着她的呼吸，每分每秒存在。
節目組的這次約會，做了新的升級。
大概是為了模拟“每對情侶都要單獨旅行一次”的檢驗标準，這次的行程将由男嘉賓全程安排制定，節目組提供資金，包括但不限于雙人飛行。
莊星看到這條，驚呼連連，不可思議叫出聲，“天啦，節目組大出血了。”
“是飛哪裏都可以嗎？”他又忍不住犯病，當場給PD打電話，攝像機另一邊的人無情反駁他。
“只有兩天一夜，機票人均一千以內。”
“………”莊星無語凝噎，露出嫌棄。
“那和周邊游有什麽區別？”
“……至少選擇權可以大一點？”
“呵呵，謝謝。”
挂完電話，莊星眼珠子一轉，落在書桌前陳慕也身上。他靜坐在那裏，低眸看手機，臉上沒什麽情緒。
“你們打算去哪啊？”夜晚男生宿舍閑聊拉開序幕，莊星日常找陳慕也說話，放在以往，他也會勉強搭理兩聲，今天，卻是連頭都沒擡。
“不知道。”須臾，才淡淡丢來一句。
“我也不太有想法，要不然問問小橙子好了，看看女嘉賓意見？”他說做就做，動作迅速，等陳慕也反應過來，房間裏已經聽到了程西聲音。
“……喂？”輕輕軟軟的，帶着點尾音，像是已經睡了。
“你睡了嗎？”莊星的嗓門都不由放低問，莫名讓人聽出一點溫柔。
“還沒。怎麽了？”依舊是溫軟的腔調，隐約傳來窸窣聲，那頭好像有人掀被坐起。
“沒事，就想問問你明天想去哪，我在做計劃。”莊星大大咧咧的，毫不避諱。
陳慕也突然發現，他在專注傾聽着兩人對話，他猛地驚覺，反應過來，揉了揉眉心。
正在猶豫要不要用桌上耳機隔絕時，他手機震動，進來一條新消息。
【你明天打算去哪裏呀？我們今晚要不要先商量一下】是吱吱。後面跟着一個慣有的笑臉。
陳慕也垂眸不語，過了會，那頭似乎是等待不及，徑直給他撥了電話過來。
“我、、我看到小妍姐在和周總商量明天的行程安排，所以想要問一下你，我們要不要今晚也提前讨論一下？”
她聲音越說越小，一通直接開門見山後，底氣愈見不足，變得有點小心翼翼。
陳慕也努力溫和答：“可以。”
“你想去哪裏？”他接着問。
“我都行呀，看你，你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一聽他說完，吱吱的語氣重新變得雀躍起來，期待問他。
“先看一下你的意向，我們再折中商量。”
陳慕也聲音不大，在同個房間裏，卻難以忽視。
程西忽的聽到他說話聲從莊星手機裏頭傳來，語句不由頓住。
“怎麽了？”看她突然沉默，莊星追問了句。
“沒事。”程西頓了頓，才道：“你接着說。”
同一個房間，兩邊在打電話，隔着不同的人，兩人聽到對方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程西時不時聽見陳慕也說話，只字片語響起，他和吱吱交流似乎很簡短，大部分是對方在說，如同他們。
莊星叽裏呱啦說了一堆計劃安排，打卡行程，程西沒有太多意見，兩人确定好了最終目的地，程西便借口要休息。
“好，早點睡。”莊星不忘叮囑。
“晚安。”
“晚安。”
聽到那邊互道晚安，陳慕也耐心也終于消磨殆盡，那邊吱吱還在興致勃勃查看着景點，陳慕也不由打斷。
“我們目的地暫定春堯了是嗎？”溫聲平和，态度卻直接，吱吱愣了愣，點頭，“是啊……”
“那其他的明天到了再商量可以嗎？”明明是同她商量的語氣，吱吱卻找不到任何轉圜餘地，她只能答應。
“好……”
“那早點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
說完這句話，她心情又立刻好起來，挂掉手機捂在胸前，臉上還挂着微笑。
同房間，方妍也剛結束和周歲放的對話，餘光瞥見她，見狀，不由玩笑提醒。
“和陳慕也出去，最好不要抱太多期待。”
“為什麽？小妍姐，你們都和他約會過嗎？”吱吱來了勁頭，坐在椅子上，睜大眼追問。
“差不多。”方妍擡頭想了想，不确定，“好像沒一次約會是成功的，玩回來大家都很疲憊。”
“啊……？”吱吱思索片刻，“是行程太滿了嗎？”
“或許。”方妍最後總結。
“陳慕也不是很喜歡出去玩的人，而且，他其實并不會很遷就身邊女生的情緒。”
“也許這就是帥哥脾氣吧。”
吱吱聽完，哭喪着臉，頓時壓力重重，“難搞。”
她典型樂天派，又很快想開，為自己加油打氣，“算啦，那我遷就他吧。”
方妍對她握了下小拳頭，正色道：“加油。”
約會日。
四對嘉賓，分別不同的四個目的地。
程西同莊星定的地點是一處江南度假村，立于山林雲間的酒店，直觀雲海日出，山腳有古村落、茶園、非物質文化傳承……
兩天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人文觀景一個不落。
莊星很滿意，程西也很滿意，而且兩人極大限度薅了節目組羊毛，雙飛機票剛好人均一千，路途短，項目多。據她所知，嘉賓裏面行程設計得這麽合理的，并不多。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早上起來，每組嘉賓去哪基本已經揭曉。
方妍和周歲放定的是北方一座城市，有天然的滑雪場和冰雕，唯一缺點就是路途遙遠，路上基本要花費一天時間，差不多下午落地晚上看冰雕，第二天滑完雪，便乘坐夜裏飛機回來。
雖然很特別，但也很趕。
只适合他們這種精力充沛之人。
蘇惟英同季禾野兩人準備去潛水，飛的是一座最南端的城市，好處是路途近，壞處是依舊在海邊。
至于陳慕也和吱吱……
程西昨天隐約聽到，他們兩個決定去當地省會，一座千年古城，感受人文和美食。
由于臨市，高鐵兩個小時即可抵達，行程聽起來也自在輕松。
……倒是很适合他。
而吱吱也沒有看出任何委屈的模樣，早上興高采烈出門，裝扮得猶如夏日甜心。
莊星在一旁不住搖頭。
“可惜了……”
程西疑惑看他：“？”
下一秒，他轉過頭解釋：“遇上某人不解風情。”
她深以為然，贊同附和。
用過早餐，兩人也從小屋出發，機票訂的十點，時間充足。莊星是個很好的旅伴，一路幫她拉箱子檢票，貼心照應。
經過一個多小時飛行，飛機落地，定好的車輛早早等候在外頭，穿過市區，柏油馬路盤旋，周遭山林重疊，綠色愈加深濃，空氣中出現大自然特有的清新。
酒店在山頂，兩間房，外面大露臺是連通的，推開門，山巒霧氣撲面而來，連綿綠海望不見盡頭，心境頓時開闊舒暢。
剛整理好行李，門被敲響，莊星一身休閑斯文打扮，倚在門框上，邀請她一起下山逛古村落。
……
村落居于山腳下，古樸建築傍水而建，這裏盛産青瓷，從拱橋走進去，兩邊都是自家民居，有些改成店鋪，外頭放滿瓷器售賣。
各種造型多樣，工藝精湛，價格更是低廉，程西蹲下一個個查看，愛不釋手，待走出去時，手裏已經抱了大堆。
“明天回去的時候，剛好帶給他們當伴手禮。”
“你每次出去好像都不忘給小屋裏的人帶禮物。”莊星在一旁閑步，見狀說。程西反應了會，“……好像都是和你的時候。”
“剛好都能逛到一些有趣的地方。上次和小野去那個島上，就什麽都沒有。”
“這麽說來，我們好像有幾分緣分。”他突然笑看她說，桃花眼彎起，透出幾分風流韻味。
程西怔了怔，努力回想他在小屋的所作所為，直愣愣道：“你和誰都好像挺有緣分的。”
莊星：“……？”
她用他從前的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
莊星無語。
他忍無可忍：“西瓜，你真不解風情。”
“…………”
“你夠了。”程西抱着滿懷瓷器，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
這個梗卻像過不去了。
晚上，酒店給他們送來新鮮水果和自釀的梅子酒，其中果盤裏面就有新鮮的西瓜，露臺上，莊星窩在白色藤椅裏笑，指着那盤水果。
“看，小西瓜。”
程西：“……？”
她睜圓眼，氣悶兩秒，反擊：“大猩猩。”
“？”莊星不可置信伸手指自己，“我長得這麽好看，哪裏像大猩猩了！”
程西抱手，好整以暇：“禮尚往來。”
他舉手投降：“行行行，我認輸。”
程西不由仰頭笑。山裏的夜晚，水果清甜，晚風清新，果酒爽口怡人。她這次沒有喝醉，只是淺嘗了幾杯，第二天，還早起趕上了山中的雲海和日出。
莊星帶了相機，拍照留念。在酒店用過早餐，臨近中午，兩人慢悠悠前往機場，回程飛機上，程西又睡了一覺，醒來，窗外已經變成了蔚藍大海。
傍晚時分，小屋裏人都齊聚，除了方妍和周歲放還在路上。
大家玩得好像都挺開心，各自分享着伴手禮和照片，莊星拿出相機翻開時，引發了陣陣驚呼，裏頭的雲海日出如夢如幻，美得似人間仙境，翻到最後幾張那裏，蘇惟英驚豔叫出聲。
“天哪，橙子你也太美了吧，簡直仙女。”
莊星早上拍風景時，順便給她也拍了幾張，程西看過，确實很有意境，她忍不住叫他發給她，保存到了手機裏。
照片裏人沒有刻意看鏡頭，正面對着日出方向，她穿着一條白色裙子，套頭毛衣，似乎是聽到有人叫她，回過頭來。
這一刻被鏡頭定格。
剛好吹起一陣風，揚起了白色裙擺，和雲海霧色融為一體，少女臉龐沉浸在金色光裏，黑發微揚，眉宇間有抹清淡柔和，不似人間顏色，仿佛要随風而去。
“橙子雖木讷，但屬實美麗。”莊星得意為自己點評一句。
“還得是我。金牌攝影師，莊。”
程西受不了他誇張表演，伸手捂了下臉，祈求他：“閉嘴吧，求求你。”
旁觀者大笑，甚至打趣起了兩人，吱吱露出豔羨，“真好，我也想去看雲海。”
她說着，目光不由往一旁陳慕也飄去，後者低着頭，看手機，似乎在處理什麽事情。
或者是這次行程短，時間充足，吱吱和陳慕也回來時，兩人氣氛輕松如常，吱吱臉上甚至還有一絲歡快，站在陳慕也身邊，有種小鳥依人的可愛。
程西清晰記得自己那一刻的感受。
就好像，以為早已沒有知覺的心頭，又被一根針輕輕撞了一下。
細微的疼，卻綿延漫長。
看完照片，分發伴手禮，程西一個個遞過去，輪到陳慕也，是個簡單雅致的茶杯。
她沒有說話，只是把東西輕輕擱置在他面前，然後離開，同下一個人說話。
“小野，特意給你選了一個碗。”
女生的聲音隔着不遠的距離，清晰傳來，陳慕也看着桌上擺放的茶杯，好一會沒有說話，他想極力忽視心間的異樣，可不舒服的感覺就是密密麻麻湧上來，堵在胸口，難以呼吸。
許久，他輕出一口氣，閉目揉額，第一次體會到戀綜的殺傷力。
這次約會結束，小屋裏的嘉賓關系進入奇怪難言的僵持狀态，沒有一對順利發展。
方妍同周歲放看似親密，卻始終沒有更進一步。季禾野和蘇惟英也保持着友達以上。吱吱依舊單方面追着陳慕也。莊星八面玲珑。程西溫和，除了陳慕也之外再沒發展過別人，兩人感情線貌似經過上次，已經走到be。
節目組愁禿了頭，害怕這期結束，最後一對沒成，他們變成全員be戀綜。
【#藏在宇宙中的小星球#】
【請推開那扇門，在過去現在将來，了解不為人知的他（她）】
原本放置在最後的環節被提了上來。
有關的線索被裝在一個星球裏，每個人可以選擇自己想要了解的對象，打開對方的內心世界。
收到任務通知是在第二天晚上，房間只能單獨進入，輪到程西時，她很平靜，毫無疑問在滿室懸挂着的發光星球中，選擇了寫着陳慕也名字的那顆。
裏面裝的是一個u盤。
房間裏有臺投影儀。
【他的內心，和過去有關】
屏幕緩緩打出字幕，第一行結束，緊接着畫面一閃，陳慕也出現在視頻裏。
是節目最初的備采現場，圓桌綠植，他坐在沙發上，面對鏡頭。
程西還記得，節目組當時讓他們在過去現在未來中選擇一個時間段，然後，描述你生命中，覺得最重要的人和事。
可以是回憶，可以是現在的生活，也可以是關于未來的期許。
沒有設限，随意閑聊。
程西微仰臉，一眨不眨盯着面前屏幕裏的人，看到陳慕也在微微停頓後，開口。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是我的外婆吧。”
“我小時候父母工作很忙，幾個月難得見一次面，剛開始，還會期盼着他們回來，時間一長，連和他們待一起都覺得不自在。”
“小學和外婆住的那幾年，是我童年裏為數不多的正常時光，我很感謝她，至少教會了我什麽是親情。”
“我後來用了很長時間在情感上學習怎麽做一個正常人，然而很可惜的是，直到現在，依舊無法根治。”
……
簡短幾分鐘的視頻，在這裏結束。
程西沒有立即離開，對着空空的牆壁站了很久，她想起了那個步履蹒跚的老人，每一次碰見，陳慕也總是扶在她身側，弓下身子認真聽她說話。
那時候她總心想。
他和他外婆感情真好。
學校裏優秀矚目的人，在家也孝順又體貼，渾身上下，幾乎挑不出一處弊端。
原來，任何事物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麽圓滿，就連月亮，都會有陰晴圓缺，人又怎麽會毫無缺憾呢。
程西離開，她沒有看到，在她之後，進入房間裏的人。
同剛才相差無幾的位置，陳慕也微微環顧一圈，似乎在思索。
沒過多久，他擡手，摘下了程西的名字。
畫面晃動，下一刻，女生出現在視頻裏。
“……那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高中時，我曾經經歷過一段很黑暗自卑的時光，他的出現，改變拯救了我。”
“我很感謝他。我最遺憾的事，也是因為自己的自卑膽怯，沒有鼓起勇氣去告訴他我的名字。”
……
“在這個節目上，希望我能勇敢一點。”
每個人在這間房間的選擇，都會作為秘密封存，誰也不知道。
下樓時，大家都坐在客廳裏，臉上神情各異，內藏心思。
陳慕也走過去，随意挑了一個位子坐下，周圍都在閑聊，卻無人提今晚的事情，平靜如常的表面潛藏着暗湧。
他聽到旁邊莊星親昵叫她，毫不避諱發問：“小西瓜，你去偷看誰了？”
衆人齊齊好奇探視。
程西不語，朝這邊瞪來，恰好陳慕也在此時擡眼，兩人目光隔着嘈雜人群，不期然對上。
靜默兩秒，她移開視線，看向莊星。
“不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