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照片
c真是一個奇怪又特別的人。
他逃了體育課的八百米，偷跑到教學樓後面睡覺。
又在放學後的傍晚，在籃球場上汗如雨下。
——《c少年觀察日記》
第三次約會即将拉開帷幕。
這次采取的是男生邀約的方式。但又和之前不同，他們會準備一份禮物，由女生挑選，拿到禮物的人将會和禮物所屬的男嘉賓約會。
存在一定的默契考驗但又充滿了随機性。
節目組特意給出了半天時間讓男嘉賓出門挑選禮物。
下午時分，幾個女生下樓，撞到了回來的人，男嘉賓似乎只有陳慕也最先結束，此時端着杯子在廚房尋覓。
“這麽快就回來了？”方妍率先打招呼。
他一颔首，視線略過幾人，神色如常打開咖啡機。
“買了什麽東西，要不要先透露一下？”方妍開玩笑問，對面吧臺前，陳慕也低頭，似乎笑了下，拒絕卻很堅定。
“不行，要保密。”
“那可惜了。”她狀似一臉惋惜，信號依然釋放的很明顯。
經過上次的約會事件，她對陳慕也的熱情依舊不減，仍舊大方又主動。
陳慕也對所有人都是一個态度，禮貌但不熱情，神色淡淡，總帶着一抹中和的淺笑。
昨天晚上的活動，以程西的“秘密”收尾。
——“我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在陳慕也念出這句話後，自然引發了衆人好奇。
莊星很快追問：“什麽情況？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包括陳慕也，她漫長喜歡裏那個獨一無二的男主角。
程西輕輕吸了口氣，臉上展露出一抹笑，緩慢如常，“是學生時代的暗戀。”
“已經過去很久了。”
很久很久。
久到他們再次相遇。他的記憶裏，沒有存在過她的半分影子。
學生時代暗戀無果，本身就是一個心酸苦澀的話題，客廳安靜片刻，沒有人再追問下去。
這件事情最終被輕描淡寫結尾。
溫暖明亮的客廳，程西最後看了眼陳慕也，他眼神恰好落在她身上。隔了無數的時光，他的眼睛終于看向了她。
夜幕降臨時，每個男嘉賓的禮物都被放到了面前。小小茶幾上，堆着三個盒子。
中間是個暗紅色大禮盒，正方形，上面系着緞帶。旁邊盒子稍小，低調的深藍。最上面的是一個長形小盒，比較明顯，看上去像是飾品之類。
女生三位站在一起，看着面前的禮物，沒有人先行動。
方妍雙手環胸，左右看了眼她們，詢問：“要不我們先看看裏面是什麽東西？”
“可以。”兩人點頭，都沒有什麽異議。
先打開第一個最大的盒子，裏面裝的竟然是一條酒紅色吊帶長裙，修身漂亮，氣質獨特，看到它的人一眼就能感覺到，這個裙子幾乎是為方妍量身購買。
她臉上先是閃過驚喜，然後立馬想到什麽，轉換為一絲難以覺察的失落。
“太有心了。”心不在焉的不止她一個人。蘇惟英不自然地笑着，話裏的羨慕不掩落寞。
莊星從頭到尾沒有對哪個女嘉賓表露出直白的好感。
陳慕也更不會如此“纡尊降貴”。
唯一可能的人選，就是這些天一直想要主動接近方妍，但卻沒有找到合适機會的季禾野。
他這次是直接表明心意了。
方妍笑笑沒說話，重新把盒子合上放到一邊，她們打開了下一個。
第二個盒子裏的禮物中規中矩，是個八角音樂盒，發亮的黑胡桃木，擰開旋轉開關，卡農輕緩流淌出來。
第三個小盒是條手鏈，和她們猜測沒有相差太遠，秀氣精致的一條細鉑金鏈子，無論哪個女嘉賓戴上都很适合。
貼心且妥善。
很好猜。
每份禮物背後的主人似已經昭顯。
場面有短暫的安靜，誰也沒有開口。
蘇惟英率先笑說：“你們都不選我就先選啦？”
方妍微微一動，仿佛某種訊號。程西胸口快速跳動兩下，恐慌和急迫襲來，一鼓作氣看向那個八音盒。
“我想要選這個。”勇氣比退縮更先占據她的大腦。指尖不受控制按上八音盒邊緣。程西在節目裏，第一次表露出直白強勢。
方妍神情一頓，沒說話。氣氛凝滞片刻。
蘇惟英先笑着主動拿過那條盛着手鏈的盒子，輕輕晃了晃：“那我選這個。”
面前桌上只剩下兩個禮盒，其中一個是為某一人量身定做的禮服裙。
方妍目光從她指尖占據的八音盒上掠過，緩緩松開表情，臉上浮起一層淺顯笑意，拿過另一個禮物盒子，抱在手上。
“那我就選這個吧。”格外輕松的語氣。
程西繃緊的心瞬間落下，渾身松懈下來，無意識松了口氣。
“謝謝。”她望向方妍鄭重道謝。
她稍顯詫異一挑眉，“客氣了。”
方妍往後撥了撥頭發，臉上依舊挂着笑容，意味不明道：“好可惜，我本來也想選那個八音盒的。”
程西接不了話，一時沉默。方妍抱着盒子施施然轉身，哎呀一聲，“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寶貝們，明天還要打扮美美的去約會呢。”
仿佛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就這樣結束。
那個八音盒被她擺在了床頭一角，正對着她的視線，臨睡前，程西目光怔怔落在上面，懷揣着一個美妙忐忑的夢，進入這無邊夜色。
翌日，天朗氣清。
連日來的陰雲散開，拱門旁的花枝在清晨露意中舒展着身子。
今天的約會是在一個主題樂園，他們見面的地點定在城堡前的天鵝湖，程西過去時，被告知，陳慕也已經早早等候在那裏。
兩人中間被綠色植物遮擋，需要走到道路盡頭才能真正碰面，程西遠遠的，似乎能隔着湖面，看到一道高高的身影。
緊張如同潮水，從四肢百骸湧進胸口，心髒跳動頻率失常。
他并不知道今天來的人會是她。
如果不是男嘉賓的禮物表露太明顯，程西也沒辦法提前猜到對面的人是他。
即便出門前已經對着鏡子打理許久，走過去那刻，程西還是不自禁低下頭來，打量自己今天穿着。
濱城冬日氣候微涼，節目組給她搭了條白色半身紗裙，毛衣線衫，外面是她自己的長大衣。
布料舒适合身，淺藍色莫名溫柔。
今天節目組還特意給她畫了全妝。
湖面映出一抹模糊倒影，天鵝在城堡中游動，蓬起的裙擺好像出逃的公主。
不遠處，秦晴在攝像機後握拳，無聲對她做着唇語。
“漂亮死了。”
貧瘠的心底莫名多了點勇氣。程西想着，她已經不是十七歲那個小女孩了。她摘掉了眼鏡，學會了留長發，會花一點時間去研究護膚和穿着。
她習慣妥帖漂亮的模樣出現在人前。
她該勇敢，不必自卑。
攝像機在後方遠遠跟随，程西提步過去赴約，道路兩端越來越窄，湖邊的人影漸漸清晰，陳慕也輪廓明朗起來。
他今天也巧合的，穿了件淺藍色毛衣，一個略深一略淺，色系卻莫名的像搭配好的情侶裝。
他低垂着視線，聽到聲響，擡頭看來，漆黑的眼底瞬間出現了她的影子。
“你好。”程西擡手打招呼，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只是更加從容自然。四目相對時，嘴角本能抿開一個笑，是真實透出來的欣喜。
“你好。”陳慕也颔首，聲音和緩溫吞。
“原來是你。”
“應該不會讓你失望吧。”程西還是沒克制住，稍稍僭越。陳慕也果然含着淡笑搖頭。
“不會。”
意料之中的标準答案。
程西卻像得了定心符，心中的忐忑一絲絲安撫下來。
“那我們先逛逛吧。”陳慕也先提出邀請。兩人并排往裏走去，這是一座人工打造的旅游區，以歐式建築為主，幾棟城堡在綠葉中冒出尖尖塔頂，空中小火車軌道彎曲盤旋。
園區很大，大到他們今天一天逛不完，兩人在門口先拿上攻略，挑選幾個想去的景點。
“玻璃雲海、城堡映畫、動物世界、森林小火車……啊，竟然還可以坐熱氣球？”程西微訝，眼裏明顯透出躍躍欲試。她不禁擡頭看，一旁的陳慕也迎着她目光扶額。
須臾。
“你想去嗎？”他最終妥協問。
程西想了想說，“算了吧。”
她看着他笑：“熱氣球什麽時候坐都可以。”
和你的約會只有一次。
兩人最後決定先去動物世界看火烈鳥，地圖上顯示在最右邊，需要穿過園區中心。
他們往裏走的時候，恰好遇上花車游街，各種各樣的童話人物惟妙惟肖地出現在眼前，蹦跳着同周圍游客互動，人頓時擁擠激動起來，程西被裹挾着，往陳慕也身邊靠。
“慢一點。”他伸手扶了把她，程西借力站好。人群中，兩人距離驟然拉近，衣料摩擦，她時不時會碰到他的手臂。
花車分開人流道路，朝他們走近，程西和陳慕也站在路邊，同游客們一起看熱鬧。
車上的白雪公主快樂地朝衆人招着手，後面的卡通小動物挎着花籃，往兩邊撒花。
途徑他們身前時，那只粉色耳朵小兔突然停住腳步，站在陳慕也面前，從花籃裏拿出一枝玫瑰遞給他。
“送給這對可愛的小情侶。”
四周游客頓時笑鬧起哄，甚至有些鼓掌，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還叫了聲。
“親一個！”
程西尴尬不已，又輕飄飄的不真實。陳慕也把手裏那支玫瑰花轉遞給她，音色平緩如常。
“借花獻佛。”
她接過那支玫瑰，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了起來，先前的輕松舒适不在，莫名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火烈鳥生活在林中湖泊附近。紅色漂亮的鳥在水邊優雅走動，偶爾舒展羽毛，陳慕也拿着相機認真拍了好幾張照片。
離開前，有對真正的小情侶叫住了他，想讓他幫忙給他們拍張合影。
陳慕也低下身子仔細取景，程西耐心等候在一旁，拍好兩人看完照片很滿意，剛要走時，女生看了眼他們，主動提議：“要不要給你們也拍一張？”
程西一時沒有說話，看向了陳慕也。空氣安靜幾秒，他沒拒絕，站到了她的身旁。
兩人并肩，在樹下望着鏡頭，身後是火紅熱烈的鳥，傳說中愛情的色彩。
“咔嚓”一聲，拍立得緩緩成像。
照片打印出來，深色濾鏡給畫面增添了一絲複古，兩張漂亮的臉卻越發白淨生動。
茂盛樹下，他們并肩站在一起。
像是一張老照片。
程西有種錯覺，他們好像穿越了時空，回到秀越市那片香樟樹底下。
十七歲的他們，擁有了第一張合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