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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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不修剪頭發,很快便遮住眉毛,為了不擋住視線,方次反扣帽子,露出額頭。
精美的五官,還帶着些許稚嫩。
這次拍攝人員,遠不止方次一人,諸多模特,場面氛圍井持有序,方次與青陽石栗呆立其中。
直到一位負責人,拿着喇叭喊出方次名字,他們趕忙跑過去。
青陽石栗相當于方次小助理,負責人沒多看兩眼,把手中衣服給他,“32號。”
青陽石栗還沒張口,就被方次拉開,“別問,是順序。”
“排隊順序?去哪排隊?我去問問。”青陽石栗十分負責任道。
方次卻死死拽住他,壓住脾氣,“那邊都是排隊的,還能去哪排隊?你是豬嘛。”
“你看不出來,別人不想搭理你?你腦子裝的豆腐渣?”方次頗為郁悶道。
在場的小朋友不止他一人,換完衣服排隊時,被工作人員拉出隊伍,眼神不善,“誰讓你帶帽子的?”
“沒說不能帶。”方次掙開手腕,一本正經回答。
“你是誰帶來的。”工作人員俯視,眼神不爽打量他。
青陽石栗趕忙跑過來,一口一個姐姐,“姐姐、是我帶來的。”
工作人員蔑視一笑,剛想詢問他是誰,就被方次搶先,眼神篤定,“阿沐姐讓我來的。”
聽聞阿沐姐,工作人員眼神閃過疑惑,反複打量方次,沒了之前嚣張,招手對身旁化妝師道,“去化妝。”
方次坐在化妝臺,從補水開始,一樣不落。
之前遮住眼睛的頭發,如今卷卷的、蓬蓬的,配上身上背帶褲,換上小皮鞋,牽着道具玩具狗,站立綠布前。
工作人員脾氣都不小,不耐煩的提醒他,讓他不停換動作。
“擡頭,看鏡頭。”
方次本意看鏡頭,工作人員臉色不好,讓他看鏡頭眼眸,瞬間一橫,叛逆心理一出,非得橫眼看旁邊。
這一舉動,引起工作人員不滿,口中的斥罵,還未出口,阿沐姐就推門而入,從容不迫的步伐,走向工作人員,拿過相機。
畫面正停留在方次傲視模樣,不屑的橫眼,讓阿沐姐很是喜歡,就喜歡方次純天然的厭世傲慢。
“很不錯。”阿沐姐滿意表揚道。
阿沐姐都發話了,其他工作人員紛紛妥協,開始拍馬屁。
方次沒興趣,示意一旁的青陽石栗跟上,他們很快換掉衣服,見過工作人員過來,都做好換衣服準備,卻被卸了妝。
他們跟随阿沐姐來到辦公室,跟往常一樣吃冰淇淋。
阿沐姐語氣很平淡,問道,“方次、怕疼嗎?”
“不怕。”方次脫口而出。
阿沐姐滿意一笑,“下周拍攝,需要帶耳釘。”
笑意盈盈的比劃二,示意方次需要打兩個耳洞。
青陽石栗一驚,有些委屈道,“阿沐姐姐~打耳洞很疼的、”
“吃你的冰淇淋,又不是你打,你疼什麽?”方次語氣不兇,也不算溫柔。
“我怕你疼。”青陽石栗有些委屈。
顯然方次不需要他擔心,全程眼睛都沒眨,在青陽石栗追問下,方次郁悶停下腳步,“不疼,我沒你這麽多肉,沒你怕疼。”
“噢、”青陽石栗委屈道,還沒沉默兩秒,又擔憂追問,“老大?真的不疼?一點都不疼?”
“……”方次。
“不疼。”方次郁悶。
疼痛感是晚上洗頭,不小心碰到耳洞,遲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打了顫栗。
不敢再粗心,謹慎的洗頭。
方次趴在洗漱臺,對着鏡子左瞅右瞅,耳肉微微紅腫,應該是他剛弄的。
寫作業時,都忘了耳洞,導致手機響起,他下意識放在耳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突然湧出的疼痛,讓人觸不及防。
問候沒得到回應,青陽石栗疑惑,再次開口詢問,“老大?你聽不見嗎?”
方次因突如其來的疼痛,咬牙沒出聲,緩存片刻,淡定開口,“怎麽了?”
“老大、我作業寫不來。”青陽石栗有些委屈開口。
“你是豬嗎?你哥不是在?”方次有些想不通。
“我哥住校,沒在家。”青陽石栗。
沉默片刻,方次淡淡開口,“哪題?”
為了防止剮蹭到耳朵,方次打開了免提。
夜晚入睡時,方次比平常安穩,不敢亂動。
拍攝并不是每周都有,通常都是等通知,上次留的是青陽石栗的電話,通常是青陽石栗通知他。
直到青陽石栗生日,全家帶他出去旅游,青陽石栗就把電話給了方次。
十二月十二號,日子挺好記得。
方次送禮都挺簡單的,比如一件衣服、一頂帽子,一本筆記本,一套鋼筆。
此刻拍攝是聖誕主題,方次也是頭一次賣萌,頭頂帶有鹿角,工作人員希望他笑得燦爛些許。
“牙齒露出了,對、”
“調皮一點、不對、再來、”
“還是不對、在可愛一點。”
工作人員還是頭一次遇見不會笑的模特,假裝很開心的笑,方次只有假,沒有笑。
面對一張張尴尬的照片,工作人員欲哭無淚,再次舉着相機。
方次察覺工作人員的無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努力放平心态,單眨眼時,感覺另一只有眨眼趨勢,趕忙挑眉。
意識到失敗後,方次有些不好意思一笑。
他的這兩個細微表情,統統抓拍住,工作人員很滿意點頭,給予他肯定,“很不錯,剛才兩個動作都很自然。”
聞言,方次失笑,他還以為會被罵呢。
如今在這行業呆久了,正常被指責、被罵,都欣然接受了。
因聖誕作品多種多樣,拍攝人也很多,通常需要幹等兩個小時,才能拍攝。
零點才結束工作,卸完妝,回到三興小苑都兩點了。
深夜的路邊小攤,忍受寒風,幸苦勞作,同樣賺錢晚歸的方次,稍微能感同身受。
寒風吹入衣領,方次不禁打冷戰,只想快點回去睡覺。
剛拐入小區,在樓下碰見熟悉身影——劉暄!
碰見劉暄不意外,讓人錯愕的,是跟她接吻的男人。
身體反應快過腦子,拳頭已經招呼到男人臉上,因為身高原因,方次是跳起給他一拳,摔倒時,也是真摔得慘。
不等男人出聲,就被劉暄一巴掌扇蒙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劉暄讨好的貼上男人,跟着男人一起消失在街頭。
微弱的路燈,照不清方次的臉,卻能反射出他孤落的身影,小小的身影,在寒風中受凍。
劇烈跳動的心髒,也轉為平靜,急促的呼吸,也開始均勻起來。
躺在床上時,方次仍舊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死機狀态。
當他意識到枕頭上是淚水時,錯愕良久,不敢置信,望着逐漸亮堂的天空,內心開始麻木。
未歸的劉暄,也不是頭一次,悲涼消淡不少,随着天氣變化,方次的心也冷了下來。
本以為再見劉暄,會是晚上,或者幾天後。
反正絕對不會是現在,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言。
冰涼的手指,意味他們沉默的時長,劉暄難得出現不舍神色,坐在沙發上,口氣很輕,卻那麽傷人,“這些,可以賣錢。”
“照顧好自己。”
呼吸都在刺痛,方次僵硬原地,眼神追逐劉暄,進入卧室,她頭一次沒關卧室門。
粉色主系,四處可見的衣服,碩大的行李箱,開始整理行李。
心髒猛地一停,方次只覺喉嚨被人狠狠掐住,沒能發出一絲聲音。
目送劉暄離開,往常暴躁的劉暄,居然會輕輕合上門。
大大開着的卧室門,讓方次無法呼吸,苦澀的眼睛,滑落眼淚,一滴、一滴,滴落在手背。
明明劉暄與他交流并不多,可他就是好不舍,心好難受。
觸碰卧室門框時,突然倒地,癱坐在地,耳邊是劉暄離開時的話——
他接我走,不能帶你。
一陣昏天黑地,天旋地轉。方次坐在冰涼地板上,無神的閉眼。
他早知道,劉暄會離開他。
可他還沒做好準備,他能接受沒有爸爸,但他不想這麽早接受沒有媽媽。
接受、他是沒人要的小孩,父母都不要的小孩。
未滿十二歲的方次,徹底淪落為孤兒。
外邊陽光明媚,屋內也迎上暖陽,唯獨方次內心冰涼。
麻木的出門,他也不知出門幹嘛,可他就是不想呆在家,四處游蕩。
廢棄的爛尾樓,他們之前去探過險。
還記得之前害怕逃跑,現在反而無所畏懼,從左側進入,手機微弱的光亮,只能照射腳下。
相同位置,相同的油漆,緩緩上樓。
上次他們就是在這兒,遇見了大眼,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在見到。
“……”方次。
“……”大眼。
四目相對,漫長沉默。
微弱的燈光仔細照亮四周,大眼動作僵硬,挽頭發都挽了好久,跟青陽石栗一模一樣的傻笑,不過大眼沒有牙齒,笑得很滲人。
大眼向他招手,遲疑片刻,方次擡腳跟上。
居住環境很差,一床污垢棉被,旁邊有啃了一半的面包,應該是他剩下的糧食。
傳聞這爛尾樓老板虧本,導致未付工人工資,老板到處借錢發工資,多數員工諒解他,等他東山再起,唯獨以往被他罵過的工人,手持木棍,打掉老板牙齒,打入醫院。
因為沒錢醫治,家人販賣家産,最終獨獨留下他,一顆牙齒沒剩,雙耳思聰,智力低下。
心中突然泛起心酸,盯着眼前吃飯都困難的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當他愣神期間,樓梯處傳來聲響。
是兩條土狗,看情況是大眼的收養的狗。
可很快方次轉變了想法,與其說是大眼養的狗,不如說是善良的狗收養了大眼。
食物都是土狗給他叼來,不然很難想象,大眼這些年的如何存活的。
方次沒呆太久,再次回到空蕩蕩的房間,他似乎平靜不少,苦澀一笑,深深呼吸,未來的路,他還得繼續走啊。
關上卧室門,門縫透露的光亮,在漆黑的客廳中格外顯眼。
這是他心靈上的一絲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