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婚驚變(上)
清璇到底還是不安的, 她像個孩子似的,躲在楊桓的懷中絮絮叨叨地訴說, 楊桓就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輕聲細語的安撫。
許是在楊桓的懷中更有安全感,清璇竟就這樣慢慢睡了過去,輕緩的月光落在她的臉頰上, 楊桓靜靜地看着她,恍惚看見了九天的神女。
他小心翼翼地将清璇放在床上,又輕緩地躺在了她的身側。
星河燦爛, 與子同眠。
等第二天清璇醒來的時候, 楊桓早已離去, 她伸手去試探自己的身邊,發覺那裏早已沒了溫度。
楊桓定是怕別人看見, 影響了自己的閨譽, 趁着天色還沒亮便又翻牆走了。
想想那場景,清璇覺得有些好笑。笑完之後,便又覺得心酸, 那樣驕傲的他啊,為了見自己一面竟然還要趁人不備翻牆而出,回去之後還要早朝,他該多麽的辛苦。
可一想到他,心中便無端的安心, 仿佛即将到來的暴風驟雨便在那一刻統統化作虛幻了一般。
管它那些麻煩事呢, 就算百裏策逼到門口來娶親, 她也相信楊桓能給他逼回去呢。
**
兩家定了婚事,後面大婚的流程便開始陸陸續續地走了起來。
鎮南王家慎重極了,過了兩天便請了人來納采,問名。這些事情都是沈天樞領着人去接待的,清璇坐在房裏,聽着外面的動靜,悶悶不樂。
竟有一種真的要嫁百裏策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心慌,等到了晚上,楊桓再來之時,清璇就委屈巴巴地拽着他的袖子,眼中蓄了晶瑩的淚珠,迫切地問道:“你不是說會解決的麽?今日百裏策那邊的人都來問名了,你怎麽還沒動靜?”
楊桓便摟着清璇好生安撫,溫聲說道:“莫要擔心,你總要相信,我是不會然你嫁給他的,你耐心等一等,不會有事的。”
雖然楊桓的聲音還是那麽讓人放心,可清璇卻聽出了他話中藏着深深的疲憊,他累極了,見清璇平緩了情緒,便靠着床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清璇醒來時,身側又是無人,他又趁着天色昏暗的時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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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些天,鎮南王府又派了人來納吉,請期。甚至百裏策也跟來了,他想見見清璇,待到沈天樞來給清璇傳話時,清璇卻偏過頭去,悶聲說道:“我不去,我不想見他。”
其實也不能算那麽厭惡他,可一想到自己就要被迫嫁給他,便覺得心中別扭,排斥,不像看見他。
饒是沈天樞那樣不喜百裏策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嘆氣,他說道:“阿璇,雖說哥哥也不喜歡他那副樣子,可是今天你是沒瞧見,他臉色真的很差,他言辭懇切,是真的想見你。”
清璇也不說話,只是徑自去了後院,臉沈天樞也不想見了。沈天樞到底是寵自己妹子的,并不想強迫她,轉身便走了。
沈天樞對百裏策說清璇病了,不方便出來。百裏策竟面色一緊,急忙問道:“她病的嚴重麽?需要什麽藥材?我們鎮南王府為送來!”
沈天樞強笑:“世子不必憂慮,清璇不過是沒休息好罷了,也犯不着那麽興師動衆。”
可百裏策卻怒意不減,竟還有些責怪的意思:“尚書府也是大商勳貴,怎能累着她?她自幼身子便不好,你們為何不多多留意她?等她過了我百裏家的門,定不會這般為難她!”
說罷便走了。
沈天樞一噎,難道百裏策懷疑沈家虐待了清璇不成?
罷了罷了,也算是半個妹夫了,他語氣沖,也是因為清璇,等到清璇真的嫁過去,他必定是會對清璇好的吧?
清璇憂心忡忡,六禮已經全部完成了,還有幾天就要出嫁了,可楊桓那邊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叫她如何能安心?
可每當楊桓夜晚來與她相見之時,看見楊桓眼中的疲憊之色,她又軟下了心,她知道楊桓必定勞累極了。鎮南王家畢竟是手握軍權,勢力能與楊桓抗衡,楊桓要截了王府的婚事,定然沒有他說的那麽容易。
她便很懂事的不在楊桓面前訴說心中的委屈與不安,每次都撿些開心的話與楊桓說,可楊桓每次雖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終于說到:“清璇,我知道你心裏不安,還是不放心我麽?”
清璇驚訝:“誰說的?我當然相信你呀。”
楊桓失笑,擰着她的臉蛋,笑道:“你每次緊張,眼神便閃爍,這幾日你看見我便是這閃爍的神情,有些時候看着我還一副噎着了的樣子,我便知道你肯定有話藏着,卻故意不和我說。”
清璇一驚,她還以為自己掩飾地行雲流水呢,沒想到一下便被楊桓看了出來,她支支吾吾地撲在楊桓懷中,嗔怪道:“你是權臣,自然會察言觀色,揣度人心。反正我是比不上你的。”
楊桓笑着嘆氣,十分無奈。他從來不會揣度清璇的心思,他只是單純的了解她罷了。
他到底是摟住了清璇,在她耳邊說道:“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這次我會好好護住你。”
“嗯。”楊桓,這次我還和四年前一樣相信你,你可千萬別再讓我失望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待到春風吹綠了街頭楊柳之時,離清璇與百裏策的大婚便只剩下一天的時間了。
期間過年的時候,百裏策又來了一趟沈家,來給沈慶剛拜年。沈慶剛對這個女婿是相當的滿意,他性子急,六禮一結束,他便不喊百裏策“世子”、“賢侄”之類的,早就一口一個:“賢婿”。喊地甚是歡快。
沈天樞覺得爹爹這個舉動十分的沒有節操,于是等到百裏策喊他“大哥”的時候,他飛快地往旁邊一跳,擺擺手,一副惶恐的神情:“受不起受不起。”
自兩家定了親之後,楊桓每天晚上都來陪清璇,給她安撫,給她鼓勵。轉眼就是大婚前一晚,他拉着清璇的手,笑中透着疲憊:“阿璇,我都安排好了,你莫要擔心,若是明日沒有意外,百裏策那厮這輩子都娶不了你。”
清璇心中感動,卻還調侃他:“你還說呢,我爹叫百裏策‘賢婿’叫的起勁,你還不一定比得過他呢。”
楊桓一聽這哈就急得不得了,宣誓主權一般飛快摟了清璇入懷,在她耳邊悶聲說道:“你本就是我定下的妻子,誰人敢奪了你去?誰敢做,本相便讓他萬劫不複!”
清璇一看楊桓炸毛了,趕緊哄他:“好好好,我怎可能嫁他人,我只喜愛你一個呀。”
清璇最後的那一句取悅了楊桓,楊桓這才息怒,倦意重新上來了,他打了個哈欠,靠在清璇的肩頭,輕聲說道:“百裏策那厮不是個好東西,我都查清楚了,你那日為何會選他,是因為他算計了你。”
清璇吃驚,剛想問他百裏策是怎麽算計自己的,卻驚覺楊桓已經睡了過去,呼吸聲悠長,想來是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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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大婚,清璇一大早便被丫鬟們拉起來梳洗,紫珠和白玉送到了楊桓那裏去了,新來的丫鬟是百裏策送來的,她們似乎只聽百裏策的話,有時候清璇還不怎麽能使喚的動她們。
丫鬟們給她梳頭,還順便“教育”她:“姑娘去了之後,便是鎮南王府世子妃了,萬事皆要以世子為先,不可再生旁的心思。”
清璇輕哼一聲:“你們也知道我是世子妃?”
兩個丫鬟不以為意,接着給清璇梳頭,不鹹不淡地說道:“雖說姑娘馬上就要是世子妃了,可奴婢卻不是鎮南王府的人,姑娘還管不到奴婢頭上來。”
清璇一愣,為何這丫鬟不是鎮南王府的?
很久很久之後,已經是丞相夫人的清璇向楊桓問出了這個問題之時,楊桓才笑着說:“忘了告訴你了,那幾個丫鬟是衛王派來的,就是負責‘管教’你,教你禮儀,哪裏會給你好臉色”
沈家與百裏家的婚事,自是京城中頭等大事,來賀喜的賓客幾乎擠滿了大堂,連宮中小皇帝也特意跑來,給他的肱股之臣添點喜氣。
等到了吉時,清璇被送到了大堂拜別雙親,百裏策便在這時穿着一身禮服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這禮服襯的他越發的俊秀,意氣風發。
賓客們在一旁說着吉利的話,恭賀世子,而百裏策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清璇一人,禮官指引着百裏策牽住了一端的紅綢,沈家二老又含淚叮囑了幾句,百裏策便想拉着清璇走。
可就在這時,沈家的管家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沈慶剛前面,他恐慌的神情與這大喜的氣氛格格不入:“老爺夫人,世子,不好了——外頭,外頭……”
他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說了好久都不完整,百裏策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如此驚慌?”
管家這次斷斷續續說道:
“世子……門外,丞相他……”
百裏策一聽“丞相”二字便變了臉色,清璇心中一動,管家話還沒說完,衆人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洪鐘一般響起:“管家不必多言,本相這就到了!”
滿座賓客皆向大堂門口看去,果然見楊桓身後跟着披堅執銳的士兵,正大步走進來。金戈鐵甲泛着泠泠寒光,硬生生将大堂中的喜氣給壓了下去,周圍皆是肅殺之氣。
百裏策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丞相,今日我鎮南王府娶親,丞相這個架勢,可不像是來道賀的。”
小皇帝也察覺了事情的不對勁,他有些生氣:“丞相這又是什麽意思?清璇小姐當初選的可是世子,常言道‘宰相肚裏能撐船’,丞相總不會做出帶兵搶親的事情出來罷?”
楊桓冷笑:“可若是當初郡主不是自願選了世子呢?”
衆人面色一變,皆曉得楊桓素是穩重之人,他出口的話,必是有真實性的。難道選夫之事,當真是有貓膩的?
百裏策大笑:“丞相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謬論,當日衆目睽睽,清璇選的可是我,丞相你怎能篡改事實?”
楊桓不欲争辯,之事擊掌,沒多事,幾個士兵便架着一個姑娘上來了,那姑娘骨瘦嶙峋,滿身皆是傷,臉上也沒了血色,百裏策一看見她,瞳孔便猛地一縮:她怎麽會還活着?她不是已經被自己滅口了麽?
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娅莉。
楊桓勾唇,說道:“娅莉,你說說看,世子曾經叫你做過什麽事情?”
娅莉的雙眼已經被人刺瞎了,她看不見百裏策在哪裏,只是對着天悲憤,眼中流出兩行血淚:“卑鄙百裏策!他先前說好了幫我找我師兄,我這才幫他給郡主下了蠱蟲,那蠱蟲有靈性,百裏策能……”
“你這潑婦,還不閉嘴!”
百裏策怒道:“今日大婚,豈容你這等卑賤之人胡言亂語,來人,給我拖出去!”
“讓她說!”
說話的是沈慶剛。
沈慶剛最是喜歡這個女兒,他容不得誰對清璇不利,他一定要聽完娅莉的話,到底是誰對清璇做了手腳。
娅莉便高呼:
“百裏策便是通過那蠱蟲控制了郡主的!郡主本來想選的根本不是他!是他強迫了郡主!”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衆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大廳之內滿是低聲嗡嗡之音。百裏策到底是經歷過風浪的,他環視一周,馬上鎮定了自己:“丞相随便找個什麽瘋婦便想誣陷我?你可有什麽證據不成?”
“我便是證據!百裏策這人卑鄙無恥,他答應幫我找師兄,可我卻發現我師兄早已被他折磨致死!我今日一定要揭發他!”
娅莉嘴中開始念念叨叨,百裏策一看大事不好,就要上前了結娅莉,楊桓眼疾手快,立刻将娅莉護在身後,一邊的士兵立刻沖上來制服了百裏策。
若是尋常,幾個士兵根本不是百裏策的對手,額如今百裏策受命格影響,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這一個士兵竟真将他控制住了。
娅莉飛快的念完了晦澀難懂的咒語,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清璇“嘔”的一聲彎下了腰,紅蓋頭飄落到了地上,楊桓立刻去扶清璇,這時衆人便目瞪口呆地看見,清璇竟生生吐出了一條兩指寬的白色蟲子!
這蟲子落地之後還在蠕動,在場的有些婦人不敢看,紛紛躲在了自家相公身後。
沈慶剛怒不可遏:“庶子!竟給我兒下蠱蟲!”
百裏策冷靜一場,絲毫不亂了陣腳,他平靜極了,甚至還笑了出來:“你當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麽?誰知道這蠱蟲是誰種進去的?你随随便便找個瘋婦誣陷我,又不知使了什麽法子把我未婚妻子體內種個蠱蟲,你好歹毒的心!”
清璇吐完蠱蟲難受至極,虛弱地靠在沈夫人懷中說不出話來,可心裏還是難免佩服百裏策,這種情況下還能冷靜分析問題,還能倒打一耙,也真是厲害!
小皇帝自然站在百裏策一邊,跟着質問:“丞相未免太武斷,怎能空口誣陷好人!”
楊桓不慌不忙,只是看小皇帝的眼神中帶了一絲明顯的鄙夷:“如果陛下知道了你這好世子的真實身份,還能這麽相信他麽?本相今日便戳穿他的真面目,他乃是衛王長子——安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