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屍借氣
當陽光穿過枝葉照亮了竹林的時候, 楊桓便醒了。
清晨的風清冷, 吹落了竹葉上的露珠,楊桓拂去了落在臉上的水滴, 發覺清璇在自己懷裏睡得正香。晨曦之下, 她臉頰兩側的絨毛看得分外的清楚。
楊桓急着趕路,便伸手小心地拍了拍清璇一側的臉蛋, 輕聲說道:“阿璇,該起來了, 我們還要找路呢。”
睡得正香的清璇覺得耳邊這個聲音甚是聒噪, 索性将腦袋在楊桓的懷裏埋的更深,像小貓一樣睡着。
楊桓失笑,拉起清璇的小手捏了一下,又耐心地哄道:“阿璇, 你昨天不還嫌棄這個地方不好麽?你快快起來,我帶你回府,可好?”
楊桓繼續拍着清璇的臉蛋,清璇終于忍無可忍,發出了一連串帶着悶氣的“哼哼”聲, 她兩手一撐便坐了起來, 氣呼呼地看着楊桓, 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楊桓抿唇一笑,對清璇解釋:
“早些起來罷, 我們今日要找一找回去的路, 免得到時候天都黑了, 我們還在這裏亂轉悠,你說是不是?”
“哼。”
雖然覺得楊桓說的很有道理,可是被他從美夢裏揪起來就是很不開心,清璇悶悶的,不想搭理他。
楊桓卻笑着将她拉起來,一邊走一邊說着:“走了,待會看能不能捉到什麽山雞之類的,給你做個野味。”
清璇尤在起床氣中,故意找茬:“你看,你泥巴把我的鞋都弄髒了!”
楊桓低頭一看,果然如清璇所言,這淺藍色繡花鞋上被一大團泥巴弄的髒兮兮的,正想安慰她回去再給她買一雙,卻聽這小祖宗又十分委屈巴巴地說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雙鞋!”
真的拿這個祖宗沒辦法喲。
楊桓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卻趁清璇未曾留神之際,将清璇一把抱進了懷裏,那語氣無可奈何又寵溺無邊:“本相抱着你走,可好?如此,你便不用走泥巴地了。”
清璇覺得這主意甚好,楊桓真是比以前聰明了許多,于是她甚是滿意,複又将腦袋埋進了楊桓的懷裏,決定睡一場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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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桓苦笑,低聲喃喃道:“你啊,就是仗着本相寵你罷了。”
**
走了許久,前方仍無路。
大水摧毀了四周的樹木,殘枝枯木、十幾棵兩人合抱粗的樹幹堵在了前面,楊桓帶着清璇,肯定是過不去的,四下又有寒鴉聲聲,格外滲人。
迷迷糊糊從楊桓懷中醒來,跳到了地上,看着面前這麽一堆潮濕的木頭堵在前面,憂愁地皺起了眉頭:“這可怎麽辦啊,周圍沒有別的路了麽?”
楊桓也是面色凝重,這附近也似乎真的沒有路了,他上前幾步,仔細研究這些樹木府構造,材質,想着能不能将這麽一堆礙事的東西找個什麽辦法挪開。
這樹木材質緊密,又厚重得很,硬搬肯定是不行的。
那能不能“借力”呢,比如找一根別的枝幹,将這些堵路的樹木一點一點的“撬開”,這樣一來,必定會輕松許多,在日落之前全部搬完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廂楊桓已經在尋找合适的木材了當杠杆了,而那一邊的清璇在生氣。
清璇對着一塊大石頭生氣 。
準确的說,是對着大石頭上那個色彩斑斓的大公雞生氣,兩個腮幫子氣鼓鼓的,雙手插在腰上,偏着腦袋,十分嚴肅地看着那只“嚣張跋扈”的公雞。
公雞自然不畏權貴,也歪着腦袋打量清璇,“咯咯”亂叫,頗有些示威的意思。
清璇更生氣了,指着公雞說道:
“你偷偷啄我便罷了,還向我示威!”
公雞仿佛能聽懂人話一般,也偏着腦袋,撲棱着翅膀,繼續“咯咯”亂叫。仿佛在說:“哪又咋地?你還能把我咋地?”
清璇氣的,指着公雞的手都是顫抖的,她恨恨說道:“你給我等着!”
緊接着,在公雞懷疑的目光中,清璇猛的回頭,沖着楊桓大聲喊道:“桓哥哥——有東西欺負我——”
**
半個時辰之後,一股清香在四周彌漫開來。
那只驕傲威武的“公雞君”已經被扒光了毛,被十分沒面子地串到了一截樹枝上面,楊桓往火堆裏添了根還算幹燥的樹枝,清璇深深吸了一口氣,贊嘆道:“真香啊。”
楊桓從雞胸脯上撕了一小塊肉,嘗了嘗,說道:“已經熟了,你趕緊吃吧,到時候肉老了便不好吃了。”
“嗯,桓哥哥真好~”
這話的尾音山路十八彎,說的十分的讨喜,軟糯,可愛,小鳥依人。
于是楊桓悲催的發現,清璇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兇殘地喊他“桓叔叔”,但是一旦有求于他的時候,便會好心地喊他“桓哥哥”。
真拿着祖宗沒辦法。
祖宗吃烤雞吃的十分歡快,她擡頭看了一眼楊桓,心裏想着估計楊桓也想吃吧?于是便大方的撕下了一個翅膀給楊桓,說道:“吶,它剛才就是拿這只翅膀撲棱了我一下的,你一定要把骨頭吃的幹幹淨淨的!”
楊桓苦笑,當真接過翅膀努力吃了起來。
這野外沒有鹽、花椒那樣的調味品,烤雞的味道自然比不上府裏的廚子精心調制的好,可清璇與楊桓已經餓了一整天了,此刻又彼此并肩坐着,便覺得這野雞的味道甚是好吃。
好吃到就想一輩子坐在這裏,陪着對方吃烤雞。
兩人正專心致志地啃着雞肉,便聽見一聲奇怪的“轟隆”聲,起初還聽不分明,越到後面,這聲音卻清晰,仿佛近在耳邊。
清璇一朝被蛇咬,自是擔心不已,一只被烤雞沾滿了油的小手緊緊拽着楊桓的衣袖,緊張兮兮的問:“難道是洪水又來了?”
楊桓則面色凝重,仔細聽了聽聲音的來源,眉頭越皺越深,在想到了某種可能之後,緊蹙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了。
“清璇,我要是沒猜錯的話……”
話還沒說完,兩人便看見堵在面前的木頭堆忽然向兩邊滾去,露出了木頭堆之後的景色,那把褲腿卷到了膝蓋的士兵們滿手的泥垢,而為首的士兵還在高呼:“快點!天黑之前,務必找到丞相大人!”
他身後的一個士兵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前面,低聲提醒到:“那邊兩個……”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坐在大石塊上的清璇和楊桓二人身上。
只見他們平日德高望重的丞相大人,此刻正很沒形象地捧着一個雞翅,他華貴的衣裳上沾滿了泥巴,而他身邊的那個丫頭,捧着烤雞,滿手的油,正呆呆地看着他們。像一個鄉野的土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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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水有驚無險,出了個別官員,大部分人都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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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領着楊桓到了一塊平地,楊桓便看見小皇帝坐在一塊幹燥的石塊上,顫顫巍巍,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看見楊桓來了,他抖地更狠了。
——他懷疑是楊桓放水害他。
畢竟最近聯合鎮南王鬧的實在是有點兇,再說了,四年前,殘害皇族的事情,他楊桓又不是沒幹過。
林蔓如一看見清璇來了,便一路小跑奔了過來,這兩天在世子身邊,可把她吓壞了,這世子太恐怖了,比媽媽還吓人!
百裏策很郁悶地看着林蔓如跑走了,心裏頗不寧靜,小姑娘吓成這個樣子了,要是在她親哥面前再一哭訴,說自己故意虐待她,林啓生還能領自己這個人情麽?那這個累贅不是白救了麽?
又過了一會,之前沖散的人被士兵尋的差不多了,可這時,人群裏卻多出了兩個打扮“怪異”的人。
其中一個人是楊桓絕對不願意看見的。楊桓一見這人來了,便潛意識地将清璇護在了身後,不讓那人的視線接觸清璇半分。
這兩人中,有一人是和尚,他一身袈裟,與衆人穿的衣裳格格不入。
而另一人,便是蘇敏了,她這沒有經歷這來勢兇猛的洪水,身上甚是幹淨,亦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蘇敏不是在修行麽?清璇縱使再單純,也知道今日之事不對勁了,蘇敏為何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
衆人的視線自然落在了這突然冒出來的兩人身上,只是百裏策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得意。
蘇敏與和尚先是同小皇帝行了禮,小皇帝淡淡應了一聲,蘇敏便跪地,對着皇帝說道:“臣妹知皇兄朝事繁忙,可今日還是來叨擾皇兄,實乃為了不得不說之事!”
小皇帝被水淹的夠嗆,也沒甚功夫搭理他,不過随意問道:“何事啊?”
“回禀皇兄,此事說來重大!乃是關系了我大商的國運,臣妹也是迫不得已,實在不願我大商中道而崩,才冒死對皇兄說此事!”
小皇帝立刻就精神了,在場的大臣也紛紛嚴肅了面色,百裏策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這丫頭片子胡亂說什麽呢?我交代她的說辭可不是現在這一套,她暗自改了臺詞,這是想幹什麽?
“明珠快說!”明珠是蘇敏的封號。
蘇敏便含淚說道:
“皇兄可知,為何前些日子,此地無緣無故地發了洪水?”
百裏策的瞳孔猛然緊縮,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帶毒的短刀——要是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敢說出什麽東西,他立刻就讓她見閻王!
“明珠可知因為何事?”
“皇兄!臣妹在靈雲寺修行,聽聞此處發了洪水,便特意找道了能大師詢問,了能大師一番推演,便說此乃天譴!乃是我朝中有邪武作祟,天道示警!”
衆人面色大駭,百裏策松了口氣,悄悄收回了短刀。
小皇帝急忙問道:“大師,此話何意?”
“陛下!”了能大師作揖:“國有國運,天有天道,萬事萬物本有自己的規則,也能相互影響,可小僧卻推演得知,朝中有影響了我大商國運的妖物!這妖物本不該容于世,乃是靠邪法維持性命!”
“果真有此事?”
“陛下!小僧所言非虛!這妖物維持自己性命的法子便是吸食我大商的國運!若再不消除此妖物,我大商将亡矣!”
皇帝顫着聲問道:“敢問大師能否替朕除了這妖物!”
蘇敏卻面色猶豫,說道:“皇兄,臣妹早已知道這妖物是誰,但……但只恐……只恐有人護着,除不盡那妖物啊!”
小皇帝勃然大怒,低吼道:
“何人敢護着那妖物,豈非視我大商為無物?當真我朝中無人耶?”
“皇兄!”蘇敏忽然指着清璇,義正言辭地說道:“那吸食國運的妖物便是丞相大人身邊的那個姑娘!她并非活人,乃是死屍借氣而複生!專門迷惑丞相,禍亂朝綱,了能大師能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