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相
蘇煜一路小跑,追的氣喘籲籲,終于在後花園裏的假山旁追到了楊桓。
“正說的好好的,你走什麽?”
見楊桓停在了假山邊上,蘇煜也不跑了,雙手撐着腰,一副很沒有形象的樣子。
楊桓卻就這麽盯着蘇煜,一雙眼睛裏明明滅滅,面無表情。蘇煜不知道楊桓在想些什麽,只知道,此刻楊桓的心情,肯定不好就是了。
“你怎麽了,好歹說句話,這麽看着我,瘆得慌。”
一陣微風十分溫柔的吹了過來,吹起了楊桓散在額前的一縷劉海,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像想要借此吐出胸中所有的憋悶一般。
“每次回到家,娘都要和我提娶妻的事,今日娘竟然把話說道了那個份上……你也知,我因清璇的事,無心娶妻,豈能耽誤了你妹妹?”
蘇煜倒是送了一口氣。
還擔心是別的什麽事呢,現在聽來,原是丞相大人被母親壓的太狠了,心中難受,出來走走罷了。
蘇煜便勸道:“你放心,我妹妹那裏,我替你說說。她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好好挑選婆家了,肯定不能選你這樣的,心裏裝了別的女人的男人,哪能配得上我妹妹?”
聽了蘇煜的玩笑話,楊桓輕輕一笑,卻聽蘇煜又說:“不過我說真的,清河縣的那個丫頭……是真的不錯啊,年紀是小了點,但是咱可以養大啊……”
“蘇煜,”楊桓頭疼,用手指輕輕撫着太陽穴,無奈說道:“昨日在船上不是已經和你說了麽?那個姑娘有她夫家照料,無須我多照管。”
“可你對她,确确實實是不一樣的。”
蘇煜忽然很認真的看着楊桓,一字一字的說。
楊桓微愣,繼而說道:“無它,只是看見那個姑娘,便有那麽一絲熟悉感罷了。說來也是怪,我一看見她,便總是想起了阿璇。”
楊桓皺眉,慢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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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上元節看見她第一眼便失态,後來遇見她,發現她名字像阿璇,喜好像阿璇,就連住的院子都和阿璇的一樣,這才慢慢對她特別起來的。總覺得若是阿璇還活着,大抵也是這般的樣子。”
“你這麽說,我倒是發現了,那丫頭看我的眼神,賊像當年的阿璇。”
“而且我總覺得這姑娘對我的态度尤其的怪。”
蘇煜敏感的覺得此事蹊跷,也難得的嚴肅了一張臉,問道:“怪在哪裏呢?”
“那晚我出來閑逛,便看見了她。她對我似乎很抵觸,甚至氣憤。還說我什麽‘表裏不一’。”
“她說你表裏不一?”蘇煜極是吃驚:“她當時和你說上的話估計連十句也沒有,如何知道你表裏不一?”
“我當時對她說,她父親的事情是我之前沒想到,她卻質問我,當阿璇被長公主殺害,難道也是我沒想到的事情麽?”
說完之後,兩人同時想到了某種可能,頓時停了下來,面露驚愕。
蘇煜一臉的古怪,問道:“楊桓,你不覺得奇怪麽?”
楊桓同樣的表情,甚至發不出聲音。
“楊桓,當初為了遮掩真相,給皇室留臉面,我們對外說阿璇是暴斃,她……是怎麽知道阿璇是被蘇玉琳殺害的?”
兩人頓在原地好久,楊桓突然想到了什麽,激動不已,甚至語無倫次:“我……想起來了,那日我去看她,她爹爹好像說道……她三年前落水,醒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三年前……你和阿璇的大婚……就是三年前啊……”
兩人不約而同的猜到了一種可能,而這個可能讓楊桓全身血液倒流,楊桓這個八尺男兒,眼淚竟然在眼眶中打轉,緩緩順着臉頰掉落,他哽咽不成句,卻還堅持問着:“……你方才和我母親說的……可是真事?從前江南……真的有人大病醒來……便說……說自己是楚國人?”
“此事不假啊!”蘇煜還欲再說,楊桓已經推開他,自己大步跑走了。
楊桓飛快的向馬廄跑去,從來都未曾這樣急切過。
真傻,自己怎麽就這麽傻!
已經那麽明顯了,同樣的名字,一樣喜歡花木扶疏,一樣的小院名字,一樣喜歡喝銀耳蓮子湯,三年前落水,性情大變,知道阿璇死的原因,總能輕而易舉的攪亂自己的心緒……
這樣多的事情穿在一起,只能指向一個結果——
李清璇,她分明就是從前的沈清璇啊!
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總能處處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可自己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就是沒有發現呢!
該死的,一碰到關于阿璇的事情就犯傻!
一時間,他極是興奮,又是激動,更多的是幸福,真好,你還在,我還沒有失去你。
他飛快的牽出了自己的汗血寶馬,打馬就往清河跑去,一邊跑,一邊恨恨的想着:阿璇,你最好別讓我逮到你!
整整三年,你讓我飽受相思之苦,你卻在江南定了人家,你給我等着,我倒要看看,這天底下,還有誰敢搶我楊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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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林家走丢了一個姑娘,正是林啓生的胞妹,閨名林蔓如,小姑娘跟着家人到廟裏燒香,卻在廟裏和家裏人走散了,這麽些年也沒找到。
林家人把清璇接到家裏以後,便暫時讓清璇住在林蔓如從前的閨房裏,等房間收拾出來了,再讓清璇搬過去。
林夫人對清璇好極了,總覺得清璇和自己的女兒一樣的命苦,小小年紀便沒了母親的照顧。
林夫人牽着清璇的手在這房間裏轉轉,看見梳妝臺上的那個小小的玉佩,便笑着說:“你瞧,那是阿如的玉佩,是一對兒呢。阿如屬兔,我便請人打了一對兒兔子玉佩給她,阿如丢的那天,我們派了好些人去找她,卻只在廟裏發現了這麽一只玉佩。”
林夫人望着這小小的兔子玉佩嘆氣,清璇心裏也難過的緊,便安慰她道:“伯母,無事的,說不定過些日子,阿如姐便找回來了呢。”
林夫人便無可奈何的笑了:“但願吧。她只比你大一兩歲,若是還活着,應該和你差不多高。”
林夫人當真是喜歡清璇極了,似乎是想把多年來虧欠女兒的,全部補償在清璇身上,清璇不過來了兩三天,林夫人便帶着她把春夏秋冬的衣服各做了五六件。
林夫人歡歡喜喜的幫着清璇收拾衣裳,林啓生在一邊,看的酸溜溜的,陰陽怪氣的說道:“還是當媳婦好,我這當兒子的可沒這福分~”
這最後一個“分”字,語調可是山路十八彎,生動形象的表達了林啓生心中的不滿,吃醋的心理。
“你可別眼饞”,林夫人好聲好氣的說道:“等過些日子你去科考,考上舉人了,娘便替你添新衣服,保證添的比清璇還要多。”
“娘,你說真的?”
林啓生一下便興奮了起來,高興地湊過去,還要再确信一遍:“娘啊,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許賴皮。”
“你給我滾一邊去,”林老爺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進來,看見已經十七歲的兒子那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斥道:“你瞧瞧你那沒出息的模樣,多大的人了!”
“爹。”
林啓生打心底裏怵自家爹爹,見他來了,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低着腦袋,慫的很。
“當初叫你子承父業,你不願意!咱們家就是做綢緞生意的,你要是繼承老子生意,要做多少衣服做不得?偏要去科考!”
林啓生的腦袋又縮了一截。
雖然他膽小,但林啓生還是有自己的追求的,再害怕,還是憋着一口氣說道:“爹!士農工商,我四書五經可好了,肯定能把咱們家族發揚光大的!”
“你給我回去背你的書去!”
林老爺看見兒子這慫樣就煩。
林老爺便是個豪放的脾氣,要是林啓生能叉着腰,好好跟他吵一架,他還能正眼看看這小子,跟他稱兄道弟,一起氣商海,也是美事啊。
偏生這個王八蛋,他又慫又認死理,偏要讀書,啥都不會!
果然啊,百無一用是書生啊!百無一用是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哇!
“當初給你起的這個名字就不好,叫什麽‘啓生’,這麽文氣,就該聽我的,叫‘林虎猛’,多好!”
林夫人便拉着清璇的小手偷笑,小聲說道:“你看,他又來了。”
清璇瞪大雙眼,看着林老爺娴熟的遣詞造句,埋汰這根獨苗,都不帶喘氣的,再看看林夫人眼中的揶揄之意,便曉得,這種情況在林家經常發生啊。
“爹,兒子退下了!”
林獨苗委屈的緊,趕忙就要打道回府,夾着尾巴就要走。
林老爺還在咆哮:“看你那個委委屈屈樣子!老子看的就來氣!你要是今年考不上舉人,你別回來見老子!”
林老爺罵完了,舒坦了,回頭在看看林夫人懷裏的清璇,立刻笑開了:“還是咱們清璇好,文文靜靜的,方才沒吓着你吧?”
清璇便笑着說:“沒呢。”
“清璇衣服夠不夠,要是不喜歡那些,我讓下人們再給你多做幾套,反正咱們家就是做綢緞生意的,做起來方便的很呢。”
清璇這算是發現了,這林老爺并不完全是個糙漢,比如和自己說話時,還很小心的帶上了語氣詞“呢”。
果然啊,林老爺是個女兒奴。他對兒子,只會河東獅吼;對待女兒,倒是能“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這重女輕男的家庭,可憐了林啓生了。
林老爺還欲再說什麽,門外一個家丁卻匆匆忙忙趕過來,慌忙說道:“老爺,夫人!快出去吧!丞……丞相來了!”
林老爺還沒反應過來,還皺眉問道:“丞相?什麽丞相?”
“老爺啊,快出去吧!咱們大商還有別的丞相麽?楊丞相一路騎着馬來的,肯定是有什麽急事,臉上神色也不好看!”
林老爺一聽就覺得不好,楊桓到了京城沒多久,就快馬加鞭的回清河,一來便到自己家,會因為何事?
然而此刻他也來不及多想,慌忙說道:“快,快出去迎他!”
林老爺不知楊桓為何折返,但還是慌忙領着家眷出去,而清璇心裏卻湧上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楊桓他明明到了京城,又折返回來,究竟是何意!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