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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 (1)

搜查的聲音在漸漸靠近,展雲傾卻感覺得到寶瓷的體溫依然在升高。看一眼她脖子上的繃帶依然在滲血,因為綁在脖子上無法勒緊,還是只能靠手按壓着。

可是明明沒有傷了主要的血管,為什麽血會一直止不住……

他讓寶瓷靠在自己身上往倉庫深處躲了躲,寶瓷現在無力思考什麽,雖然知道熱度一直在攀升,但頭腦昏昏沉沉的有些不能判斷是滿齊下過什麽藥,還是已經有蠱蟲進入了傷口。

那一罐密密麻麻的小蟲進去一兩只也許不是什麽稀奇事,希望真的只是一兩只不是五六七八只,雖然她已經不确定這有什麽不同——半傻和白癡真的有什麽兩樣嗎?

可是她還不想就這樣認輸,她這麽大個兒人難道要輸給一兩只小蟲子。展雲傾的聲音壓得很低,在耳邊低沉盤旋着,雖低卻又清朗和煦,聽在耳朵裏很舒服,“寶瓷,再堅持會兒,應該不會太久了……”

寶瓷含含糊糊“嗯”了一聲,笑笑很快會來的,她至少要撐到笑笑來,總覺得笑笑來了才能安心,無論什麽事,有他在都可以放心交給他的……

身邊有另一個人沉沉的心跳,聽起來很溫暖,暖得讓人有些窩心,心卻無法停留在這裏。

“你不該來的。”

含糊的聲音讓人有些聽不清,展雲傾輕聲問了一聲,“寶瓷?”

“你不該自己一個人來犯險,這裏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該來的地方……”

展雲傾微微一怔,“寶瓷,你記得我?”

寶瓷卻閉着眼沒有應,記得或不記得,她也不知道,不想知道,不想記得任何事……她是不是也羨慕過寶珞,可以什麽都不記得,不必背負,安安心心的過着平安的日子。

當自己面對越來越多的問題而搞的一團亂的時候,心裏真的沒有一點點想要像寶珞一樣放棄的念頭麽?好麽,現在報應來了……

迷糊中身邊的人手臂漸漸收緊,像是不想放開,像是舍不得,他的心跳聲讓她聽不到外面的搜查聲。

“寶瓷,馬上就要搜進來了,我們得轉到已經搜過的房間去。”

“嗯……”

都随他就好了,只是有點累,暫時,就休息一下下……

——※——※——※——

“——莊主,搜不到那個姑娘,會不會已經逃了……”

“——莊主!滄溟水榭已經殺上來了!”

南宮麟川陰鸷的眼中全無動搖,“把所有人都調集回來,莊裏的人全部随我去門外,我親自去會會滄溟少主。”

他們也算老對手了,今日,便看看終究誰更勝一籌。

當年,若不是寶瓷鬧出的醜聞,他本是角逐武林盟主的有力人選,便是單挑展雲傾也是不懼。兩年間帶着滿腔的恨與不甘,南宮麟川一日未曾松懈,武功日益精進。

那笑牙月是滄溟少主又如何,他不過仗着年紀小武功高,又有魔頭笑無情的餘威才震得住衆人。至于他自己武功究竟如何,誰也沒有真正一較生死。

有時候,虛名早已給人留下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他今日便挑戰看看,不信自己便會輸給一個少年!

——兩年,他的确是忍辱負重日益精進,可他又如何知道笑笑是如何度過這兩年?

絕世武功不是憑空吹出來的,他爹爹笑無情身為一代魔頭,暗地裏不知多少人覺得他行事作風極其變态,又有幾人知他對武功的修煉同樣變态。不但不斷搜集各家武功之所長,只要感興趣,更是冒着走火入魔的風險也非煉到極致不可。如此方成就他一身魔功。

而笑笑的性格同樣與別個不同,自身的天資和衆位師傅的傾囊教導尚且不提,他本就太過無欲無求,遇到寶瓷之前除卻睡覺這一個愛好,再無其他心思,生活除了睡覺便只有練功。他雖沒覺得苦,但練就他的,正是心無旁骛這四個字。

他此番站在山莊大門外,看到南宮麟川大步踱出,他一個人來應戰,說明寶瓷多半不在他手上。

當初是展雲傾提議,水榭在明,他在暗。他可以暗中從南宮麟川手上帶走寶瓷以免拿她當了人質。

笑笑雖不情願不想跟他聯手,卻也沒攔着,他愛怎樣随他,各不相幹。

如今看來,展雲傾大約是得手了。人在展雲傾手上,笑笑雖惱,他卻不會傷寶瓷。雖然他現在就想沖進去把這山莊掀了,分開那兩個人。

心裏似被一把火燒着,催促他現在就沖進去,連那份困頓都被壓下去絲毫顧不上。可他還不能再南宮麟川面前露出什麽——爹爹一向自負只怕從未顧忌什麽,娘卻說過,垂死掙紮之人,有時候更可怕。

他半點風險都不想冒。

笑笑的結着一層冰霜的臉冷冷道:“南宮莊主當知道,得罪我滄溟水榭的人,是什麽下場?”

他只是沒有笑。

有水榭門人已暗暗汗顏——只差一個笑容。這話,這姿态,只差一笑,便與當年的笑無情一般無二。

可他不是笑無情,即便是他親兒子,笑笑也只是笑笑。白衣飄渺,黑發如漆。消去了那一股陰沉,他便似白蓮破冰,迎一池風雪。

南宮麟川也有一瞬間被震住,但也只一瞬——他如何甘心自己被一個毛頭小子震住?

“正好,我倒也想領教一下傳聞中滄溟水榭的厲害之處!”

笑笑手中長劍銳利如鈎,閃着懾人精光,如一鈎新月。白玉素手輕輕一揮,“要領教,我一個人就夠了,其他人去清了這莊子。”

小人南宮麟川做過,卻未料笑牙月這般冰雪出塵的美少年做起來也絲毫不含糊。

他只能眼見滄溟的白衣惡靈毫不留情的殺進莊內,自己卻只能匆匆擋下笑笑一劍。然而擋下這一劍,劍風卻無形的直逼而來,皮肉如割。

他向後一躍再不敢近身而戰,笑笑卻急進三尺白衣獵獵劍劍緊逼——他今日莫不是要輸給一個十六歲的小子?

不甘,又如何?

如鈎劍穩穩的鈎住他的脖子,笑笑煙波不動如同早已被寒氣滲透凍住,細挑的眉眼都透着刺骨涼寒。只消輕輕一挑,他便可見南宮麟川血脈噴湧而亡——他沒有看戲的興趣,之所以沒有在方才一氣呵成直接挑了他,無非只是有一個問題還想問。

“為什麽抓寶瓷?你沒有理由,她對你也不值得這麽做。”

南宮麟川陰沉着臉看着他,仿佛被這少年說中了什麽——的确是沒理由,又不值得。

他鬼迷了心竅才對那丫頭窮追不舍,若依他的作風,再大仇也應大局為重——不,也許只是他以為自己是以大局為重的。其實他心裏從來都放不下執念,對南宮世家是,對雪雁是,對寶瓷亦是——那一日她在自己身上下蠱執意不跟他走的模樣如此駭然卻叫人難忘。

他想得到那個丫頭,擰斷手腳看她屈從的模樣。

在他不斷思考着用她來謀取更多好處的同時,也許那才是他真實的想法。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瞬的怔然。

這就夠了,笑笑起手便向他脖頸跳動的血脈鈎去,卻聞院內傳來一聲——“少主!找到寶瓷姑娘了!”

——怕也只是一張紙的距離。

但就這一張紙的距離笑笑也顧不上,生死的一線間笑笑便如一道影子從南宮麟川身旁竄過,剎那不見了蹤影。

笑笑循着聲音直奔後院,在看到展雲傾橫抱着被血浸了前襟的寶瓷走出來時心裏一沉,竟生生止了腳步,生怕去确認一個結果。

不,不會——若當真有什麽事,心口的蠱蟲不會毫無動靜。可是現在的寶瓷不會這樣安靜的靠在展雲傾胸前,安靜得毫無生氣。

笑笑只盯着寶瓷,仿佛已經忽視了展雲傾的存在。展雲傾看他一眼,低頭對寶瓷道:“寶瓷,笑笑來了。”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能這樣跟她說話。

寶瓷聽到笑笑的名字,如同條件反射一般慢慢睜開了眼——她等到了麽?說不定平時的她都想好好獎勵自己一個,為自己這麽努力。

可是現在她無暇去想,只是從展雲傾懷裏擡起頭轉向笑笑,她的眼睛格外的黑,黑得仿佛些許空洞,伸手像要就這樣撲向笑笑。

笑笑急上前一步把她從展雲傾手裏接過來,或是搶過來也說不定。

寶瓷的雙手抱上他的脖子,笑笑一瞬化去了一身冰冷,抱緊了寶瓷,埋在她頸間糯糯喚一聲:“寶瓷……”

她真的要吓壞他了,以為那一瞬間凝滞的空氣要連他的心髒也停掉。

寶瓷勾起嘴角,三分茫茫七分滿足,抱着他拍拍,“沒事了,我等到你來了……”

笑笑委屈的蹭蹭,展雲傾只默默看着這對兒金童玉女似的孩子,突然覺得,不過二十歲他已經老了。沒有那種不顧一切的魄力去争去搶,即便一時行差踏錯昏了頭,也只是一時……

這大約便是老了。

他方移開視線便覺得周圍水榭衆人的表情好似古怪,他沒有見到,他們卻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方才化身雪魔兇煞一般的少主,那般冰冷兇殘得幾乎要叫人雀躍起來,只一瞬便又變回了小綿羊。

笑笑絲毫不覺,蹭夠了才稍稍放開寶瓷,仔細看着她,“你的傷——?”

水榭門人已眼疾手快上前遞上了藥,笑笑只能把寶瓷放在地上,由人查看她的傷口。繃帶解開,裏面的傷口看起來不深,卻有些青黑微腫,讓笑笑臉色稍沉。

寶瓷只擡頭對他笑一笑,眼中微微混沌,但她笑了,笑笑便覺得安心些許。

“我只是有些發熱,清理了傷口找些清熱解毒的藥便好。不過以防萬一,也許要尋個懂蠱的人來……”她在自己意識尚清的時候囑咐着,這讓笑笑方才放下的心又隐隐提起來,只是努力不在寶瓷面前表現出來,“你放心交給我就好。”

“嗯。”寶瓷輕輕應着,仿佛再沒有什麽可以擔心,只随口問道:“師父還好麽?”

“……”笑笑不易察覺的微默,然後大言不慚道:“挺好。”

——他不會說他已經完全把師父忘記在客棧了。

“那我睡一下……”——她可是有很努力的等他來呢,所以現在,先睡一下。

笑笑摸摸她的臉頰,“好,我背你回去。”說着便在寶瓷身前蹲下,寶瓷安心的伏在他背上,明明那麽纖細的肩,背她卻剛剛好,仿佛量身定做的一般。

什麽時候開始的,如何開始的,她已經不記得。

可是當笑笑成為生命力理所當然的唯一,可以那麽安然的跟他攜手一起走下去,那麽這種感情因何而起便不重要了吧。

重要的是他是最後的,唯一的……這一點,笑笑贏了。

從今往後,寶瓷便只有他,只屬于他。

伏在背上的寶瓷越來越熱,燙得如同火爐。

笑笑很聽話,他按寶瓷的囑咐做好了一切,除了找回師父費了一點周折。

可是,寶瓷沒有醒過來。

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她都依然沒有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暫時告一段落,下面要開始寫點番外,順便籌備新坑。。或者繼續填銀燈一曲。

這篇文我有種想要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一直寫下去的趕腳腫麽辦。。

感嘆一下今年冬天沒完沒了的流感,反反複複每月一倒是鬧哪樣。。

☆、各自的一年

——各自的一年中之笑笑——

“展雲傾你讓開。”

月黑風高蒼狼長嘯,樓宇之巅兩道人影對面而立,端得是劍拔弩張劍影光寒。

笑笑白衣獵獵如同從黑暗裏走出來的雪衣魔煞,細挑眉眼清冷臉龐,似要結出了冰碴一般。如鈎出鞘直指擋住了自己去路的青衫男子,緩緩重複道:“讓開。”

展雲傾只淺淺一笑,如往的儒雅溫和,卻毫不退讓,“不能讓。”

樓宇之下不出一條街就是明府。

這已經不知是展雲傾第幾次攔了他的道兒,每每要來尋那明家的仇他必然橫插一腳。真讓人懷疑明家雇了他當看門狗不成!

“笑笑,放棄報仇的念頭吧。”

不知幾時,他已喚回他笑笑。如當初初遇三個小小的少年少女時,曾想要擔起一個大哥之責照顧他們三人的展大哥。

可是他從來都不是笑笑的展大哥,笑笑也從未喜歡過他。

他忍展雲傾很久了,想殺他也很久了。真不知道自己怎麽沒早動手一劍殺了他。

“這仇不是我的,也輪不到我來放棄。”細眼冷冷瞧着展雲傾,他的身量漸漸高了,卻也沒高過展雲傾,但這麽看着他,卻硬硬生出一股俾睨天下——“你就不在乎寶瓷怎麽想麽?”

展雲傾也緩緩抽劍,兩把劍,一把精光如鈎,一把寒芒如削——二十年前響徹江湖,新月的“如鈎”對上缺月的“碎煙”,倒有幾分諷刺。

他微默片刻,卻是不急不緩道:“終有一日寶瓷會明白,放下仇恨安穩平靜的生活才是正途。”

“說到底你也還是只在意你們天下盟的人。”

“我在意的是你們。殺了天下盟的元老,往後可還有寧日?”

滄溟水榭固然不懼,可終究,再沒有安穩日子。他若不在意他們,何須每每單身一人前來阻攔。

只是笑笑眼中越發陰沉,“那也要真的有這‘終有一日’,寶瓷只要親口對我說她可以放棄,我便讓他們個個活蹦亂跳的活到老。”

他提劍而去,一白一藍兩道身影在夜色裏翻飛——

展雲傾意在阻攔,全然無意傷笑笑分毫,也因此打得越發艱難。奇怪的是縱然如此,笑笑卻也從未當真殺了他。

展雲傾護得了明元老,護不了明家上下。幾次因着自己瞻前顧後已讓笑笑殺了明家不少人,便是多大仇,那些人命也該夠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殺下去。

然而笑笑已不是當初懵懂無害的笑笑,他雖不是滄溟之主,但弄弄大方的借了他一支專屬的“水榭軍”,只聽他調遣,殺伐四方無往不至。

滄溟水榭的魔頭俨然已不是成為傳說的笑無情,更不是和氣招人的新主弄月公子,而成了滄溟少主。

有趣的是,滄溟少主的名聲已如此傳遍江湖,江湖卻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那倒也不是什麽保密的事,但水榭裏從沒人正正經經喊他的大名,長輩朋友喚他笑笑,門人喚他少主。大約只因他笑牙月的大名太過平安喜樂,跟他如今形象嚴重不符。

——名字是父母給一個人的第一個祝福。新月的确是希望笑笑能夠當個平安喜樂的人,過着平安喜樂的一輩子。不服輸不放棄有點小銳利就好,誰知這孩子前十四年過得懵懵懂懂,等不懵懂了,卻成了名震江湖的雪衣魔煞。

明明笑笑除了鏟掉南宮麟川那般惡徒,找找天下盟元老的麻煩,也沒做什麽其他傷天害理的事,怎麽的就把他傳的那般恐怖。

一個連名字都不為外人知的雪衣魔煞,笑笑倒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後來許多許多年裏江湖傳聞中,魔道滄溟水榭歷任最神秘的一個門主。

然而今夜,這位門主卻無功而返——他終究還是沒能殺了展雲傾,盡管從過去就不知有過幾次殺他的念頭。但那是寶瓷在時。

如今,他卻不忍心消除任何一個跟寶瓷有關的事物,仿佛少一樣,寶瓷那麽鮮活的存在過的痕跡便少一分。最終也許會連他自己也恍惚着不确定寶瓷是否曾真的有過那般歡脫胡鬧的日子了。

便是明元老,何必那麽急着殺呢。他有太漫長的時間需要打發,便這樣慢慢的殺,慢慢的折磨,讓他日日活在提心吊膽中。

隐在厚厚雲彩中的月亮漸漸透出清冷的光,笑笑沒有點燈,踩着月光走進屋內,伏在床邊時,便化了臉上的寒冰,綿軟無害。

“寶瓷,我今天又見到展雲傾了。他還是一樣讨厭,我會再去殺明老兒的,我不信他天天盯着,交給我你放心。”他執起寶瓷的手,那只細瘦的手從帳幔的陰影來到月光中,顯得越發蒼白,沒有血色,手腕細得叫人心疼。

他哼哼唧唧的問,“你想見他嗎?想見你就起來,不起來一定是不想見。我就知道你也讨厭他的,才不會去見他。寧寧來信說寶珞這兩天來看你,他來不了,君叔和錦姨要隐退了,清尊樓那麽大的攤子交給他,他脫不開身。你知道嗎,君叔和錦姨要去種田,錦姨說埋頭農作的男人很有魅力,你喜不喜歡?我們也去種田好不好?你挑個好地方,或者跟君叔他們一起去,這樣寧寧來探望的時候也方便聚聚。”

他埋下頭去枕着寶瓷的手,那手冰冰涼涼的,他悶了很久,聲音又沉了幾分……

“寶瓷你知道我不喜歡當話唠的,我不習慣說那麽多,所以你起來說話給我聽,好不好?”

——好不好?

寶瓷,我快十七歲了,就算不知道你的生辰,你起來,我們一起過好不好?

——各自的一年中之明馨——

此時的明府,絲毫不知自己又躲過了一劫。

明馨蓋緊手中的藥瓶,嫣然含笑着對坐在她面前的人道:“你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準備什麽時候走?”

“這麽急着趕我走麽?”

南宮麟川緩緩伸握着手指,精壯的身體上只披了一件單衣,燭火下露出結實的胸膛。

明馨瞄他一眼,半是嗔怪道:“你多少也為我想想,把你藏在這兒我冒多大風險啊,被爹發現打斷我的腿事小,真被人知道,我明家的名聲可怎麽辦?”

南宮麟川輕哼道:“你怕的是壞了名聲當不了盟主夫人吧?”

明馨登時又綿軟笑着蹭上去道:“別吃醋嘛,我愛的是你啊~~”南宮麟川卻拉開她的手起身,“你愛的,只有盟主夫人的身份罷了。”

明馨怏怏嘁了一聲,不愛他,誰會冒這麽大風險窩藏他啊——不過愛是一回事,盟主夫人的身份則是另外一回事。誰讓她當年的期盼落空,南宮麟川沒能當上這個盟主呢。她也是不得不忍痛割愛離開南宮麟川啊。

——不愛他,誰會冒這麽大風險窩藏他——

在別處,還有另一個女人,貌似也窩藏了不得了的東西……

——各自的一年中之沈晴顏——

“怎麽辦怎麽辦?弟弟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沈晴顏在屋裏團團轉着,一向沉穩如她,如今竟是亂了方寸,反倒問起沈晴暄該怎麽辦了。

沈晴暄給她轉的發暈,也不太習慣姐弟兩人平日慣常的位子掉了個個兒,姐姐問他該怎麽辦——“那東西”不是姐姐自己撿回來的嗎,怎麽反倒問他怎麽辦。

“姐,你要真不知道怎麽辦,就丢了他好了嘛。”

“丢!?”沈晴顏頓時住了腳,指着坐在牆邊椅子上的東西嚷道:“怎麽能丢啊!丢了他這樣子給人瞧見還怎麽活啊!?”

“……”

怎麽活……不是已經死了嗎……

沈晴暄瞧瞧僵硬的坐在那裏的灰衣鬥笠人,此時面紗是掀起來的,他仿佛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似的,還轉過來一雙死灰色的眼珠子看向他——

沈晴暄打了個哆嗦,忙伸手把面紗掀了下來。

這果然是死的吧?活人怎麽會有這樣死灰一般的眼珠子,只被看一眼就一身白毛汗。

他們分明是看過東方獄華的屍體的,在他被明元老斬首之後,特地讓他們姐弟都去看過的。而此時那具屍體坐在他們面前,脖子上都還有縫過的痕跡——

“啊,姐,這裏好像開線了……”

沈晴顏嗷嗷的有種想要抓狂的沖動,這個一向咋咋呼呼的弟弟這一次能不能不要這麽淡定啊!!

為什麽自己會把“這個東西”撿回來?撿回來以後要怎麽辦?他明明是他們的殺父殺母仇人吧??雖然已經死了償過命了!既然償命了仇還在嗎?啊啊她好混亂,誰來告訴她怎麽辦!!

還有!

這個脖子!!

難道要她來縫嗎!?

——各自的一年中之新月——

大鍋裏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小屋裏四處散亂着寫滿了字的紙張本本,亂七八糟一片。

房門一開,埋頭在一堆紙張手記裏的卓絲絲把手裏的本子往身後一扔,兩步跨過去抓住進屋來的笑笑,“蠱毒師呢?找到了沒?”

“沒……”

“還沒?小子——你娘我擅長的是毒,不是這些蟲子!只有這一堆高深莫測的手記能給我研究出什麽來啊?你想要你娘我一世英名毀在幾只小蟲子上嗎?麻溜的去找蠱毒師!”

這個笑笑也知道啊,可是,蠱毒師多在滿地,如今滿地的人他一個也不信。又有滿齊的先例在,魔道上的人他也不信……他眨眨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娘,我能信的只有你了……”

“……”

——臭小子,你這算什麽,美人計麽?

卓絲絲擡手一揚把兒子丢出去,關門繼續埋頭東方獄華留下的手記。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開始是正式的番外了哦,一個巨~~大的番外。

但是當然不是絲絲和白蓮的!這是小輩們的故事,他們粗來搶什麽鏡頭啊!

所以本文不是要停更啦,只是放慢點,更着番外,然後準備下新坑而已~

來讓我們遠離江湖吧~~

☆、豆蔻田間那點事1

蜀州這個地方,偏僻是偏僻的,富庶也是富庶的。萬裏農田一望無際,到了農收的時候,随風起伏的麥田可謂浩瀚。相傳百年前便有一位二皇子被人誣陷謀權篡位遭到迫害,就是他的封地蜀州一力庇護,養精蓄銳助他鬥敗了無良太子,登上皇位。

那些百年前的事當然已經沒什麽人還念念不忘了,改朝換代不知幾許,唯一對現在有影響的是,當初那些蜀州的名門望族,都跟着二皇子進了京城做了大官,于是蜀州可謂地廣人稀,這大把的良田,這偏僻悠哉的環境,真是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好地方啊……

南宮雪雁目光渙散的躺在木藤搖椅上望着搖擺的天空,享受着這秋高氣爽的好天氣——真适合頤養天年啊……

突然他眼中的天空一個旋轉,身下搖椅猛地被人踹倒,南宮雪雁嗷一聲撲向地面。

“誰啊!?作死啊!!”

其實根本問都不用問這裏會對他這個大地主如此不敬的,根本只有一個人—— 一副小村姑打扮的丫頭單手叉腰正用鼻孔鄙視着他這種頤養天年的行為——

“你真當自己是太爺了?整天什麽也不幹躺這兒養老,你才多大年紀啊你?——走,跟我下地活動活動去!”

南宮雪雁從地上爬起來,怒道:“我是地主!哪兒有地主家自己下地的!!”

“那你也該出去走走啊,天天在這院兒裏窩着,都要長蘑菇了!”

“我有曬太陽!”

“你以為曬了就不長啊?我家麥子曬了還長蟲呢!”

南宮雪雁想說他又不是麥子,可他對蟲這種東西多少還是有點陰影的,被這麽一說就不再頂回去,他這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太爺還真不知道人會不會真的長蟲長蘑菇的。

他磨磨唧唧,不滿的問道:“你來幹嘛?”

“哦,交租。”小村姑掏出個癟癟的小錢袋子扔給他,裏面叮叮當當不知幾個銅板,南宮雪雁眉頭皺皺,少自是嫌少,只是當她的面說不出。

“租金交給管家就好,幹嘛回回跳我牆頭……”

“——你那管家你自己還不知道啊?又嫌交的少,又嫌分月付,掉錢眼兒裏一樣,念叨的煩死了。咱倆這關系,其實哪兒還用得着交租啊是吧?”

南宮雪雁低低嘁了一聲,嘟囔道:“親兄弟都還要明算賬呢……”

小村姑充耳不聞,“吶,租子交了,我走了啊。”

她正要去翻牆,南宮雪雁忙叫住她道:“等我會兒我們一起——”

“诶?你也要出門?”

“——不是你讓我出去走走的嗎!”

南宮雪雁作為當地的大地主,人卻是很有名望的。雖然他年紀小,稍許傲嬌,但基本上還是很好說話的。至少從他來了這裏,從沒發生欺壓佃戶的事。

只是他一出門,卻是四擡步辇遮陽大傘,前有開路後有随從好不招搖。當地憨實的農戶自是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人家是小太爺,何況腿腳還不好。

小村姑卻無奈汗顏,叫丫出來走走,不是從院子裏挪出來換個地方坐坐。

就說這家夥當年那也是自尊心很強很逞能的,誰敢拿他當小瘸子看都得大發一通脾氣,如今倒是放下了,可也不用放成這樣吧。

她擺擺手,“太爺您還是自己溜達吧,我可回去收麥子了。”

“哎——”南宮雪雁忙在步辇上直起身喊着,她只能又回頭,“又幹嘛?”

南宮雪雁頓時卡了殼兒,悶吭片刻,“那個,你身體還不好,我找個下人去幫你收……”

“……”

這還服務一條龍呢,租着地還包勞力的?真實惠!

“那就謝了——”她揮揮手轉身繼續走,南宮雪雁看着她忍不住又喊了一聲:“寶瓷!”

“嗯?還幹嘛?”

“我……我家有農戶新送來的果酒,你,你要不要喝?”

“好啊,叫勞工來的時候一起搬來吧~~”小村姑打扮的女孩又揮了揮手,轉身樂呵的踩着田間地頭走遠了。

直到那身影漸漸小了,南宮麟川才倒回椅背上,一副“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模樣。

随身的小厮謹慎的問道:“公子,還溜達嗎?”

南宮雪雁沒好氣的吩咐:“回!”

大概方圓幾十裏的農戶都知道,這南宮小太爺對那小村姑有意思呢。

可惜了,那什麽明月溝渠的,人家姑娘根本就沒上心過。

這地廣人稀的地方,八卦本來就少,當年來了這麽個南宮小太爺已經備受矚目,年輕,有錢,長得倍兒俊還正值婚齡——唯一的瑕疵就是跛腳。

人家有錢有地,一輩子也有人伺候,這點瑕疵也就不算什麽。

這麽好的條件,在這裏什麽樣的媳婦兒娶不到?非兮兮的喜歡上個壓根兒沒把他當男人的野丫頭。一見面就被連踹帶咋呼的都不知道誰才是誰的地主,他自個兒還倍兒聳,見了人家姑娘只會吭吭唧唧耍脾氣,別說是他家的下人了,就是路過的農戶都得替他急。

雖說,急也沒用。

人家丫頭野歸野,長的小模樣卻還是不錯的,找的小相公那叫一個貌美如花,兇神惡煞……

麽?兩個詞不能一起用?

用給你看!

話還要從野丫頭和她小相公初初來到蜀州時說起——那一日,寬敞的馬車載着幾人來到這裏,那小相公下了馬車,往田間地頭那麽一站,便是農忙,也叫地裏的人都忘了幹活,只知道傻傻的看着他。

那衣裳白的,沾不上半分塵土,那臉蛋俊的,就跟書裏頭走出來似的。

有他站在那裏,一時叫人顧不得其他同行的人,田頭那塊地的二壯還因此生生一鋤頭刨了自己的腳。

一團混亂之中,馬車上下來一位布衣中年男子,初一眼讓人覺得岸然威嚴,卻和藹客氣的幫二壯緊急治療了腳。他只一笑,便叫人覺得春風和煦,哪裏還有半點距離。

原來此一行四人遠道而來,便是要“投奔”南宮大地主,落戶于此。中年布衣男子帶着夫人,還有一對十幾歲的少年少女,起初衆人都以為這是一家人。

水靈靈的小姑娘謝過了要帶路的農戶,熟門熟路的往南宮大宅而去。似乎便是那時候村民開始注意到她——白瓷似的肌膚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被鵝黃的錦衫襯得明亮,看着要多喜人有多喜人。

南宮大宅子的院門是正對着廣闊農田的,衆人忍不住張望着,就見管家先來應了門,一見來人,卻一臉驚惶的跑回去了。

待到南宮小太爺親自來了,第一句話卻忍不住對那水靈水靈的姑娘脫口而出——“怎麽又是你!?”聲音大得讓地頭上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随後才見了小姑娘身後的中年人,便也一臉驚惶,忙把人讓了進去,大門一關,大夥兒便見不到裏面的情形。

那兩日,連田間地頭上的唠嗑都變成猜測這一行人的來歷。

那中年人氣度不凡啊氣度不凡,那美少年美若天仙啊美若天仙——果然不愧是從繁華大都來的南宮小太爺的舊識啊~~

沒兩天中年人便和夫人置好了住處,向有閑房的農戶購置了房屋,重新修葺,又向南宮大地主買了地,便這麽安頓下來,是個正經過日子的模樣。

兩個小的卻是不同,房子是租的,地也是租的,又沒和中年夫婦一起,自己單過,便漸漸讓人疑惑起他們的關系來了。

若是一家,若是兄妹,尚未成親自當同爹娘住一處。既然分開,難道他們卻是一對小夫妻不成?也沒見小姑娘盤發啊?

可若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兩個人怎麽能大大方方住在一起呢?說不通啊!

帶着一衆農戶的疑惑,房東大嬸英勇的出馬了——

“哎呦呦,真是一對金童玉女,你們這麽年輕就做了小夫妻?幾時成親的?”

“诶?哈哈,我們才沒……”

小姑娘的話還沒說完,四周便頓時被一股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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