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笑笑白衣一閃從窗戶翻進展雲傾的房間,床上的人呼吸平穩，他無聲靠近，卻略略遲疑，雖記得這藥的功效,卻有些想不起如何使用。
這都是娘要他帶了防身的,他卻從未上過心。
思索片刻,不管是什麽樣的藥,吃下去準沒錯。
他剛做了決定還未來得及出手,床上展雲傾已倏然睜開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屋裏黑漆漆一片連月光都被飄來的濃雲遮住,他們抹黑你來我往的交上了手。
幾招之後展雲傾突然停手撤身,“笑公子？”
話音未落一掌已至,他忙側身躲避。确認是笑笑他便不能全力出手,笑笑卻哪裏會留情，步步逼步步退，展雲傾暗自心驚笑笑的武功修為，同樣是自小習武，而他們差了四歲——
四年的修為也許對于習武幾十年的人來說根本不算差距，差的只是自身的資質際遇。但對于他們一個二十一個十六的年輕人卻已是一大段距離。況且展雲傾絕非資質愚鈍。
他不得不全力應付，兩人動作一大，撞得屋裏櫃子桌子一陣叮哐亂響。
笑笑突然加快了出招生怕聲音把寶瓷引來，避也不避展雲傾的襲擊直進上前一手扼住了他的喉嚨推倒在床上，一手準備拔開藥瓶把藥倒進他嘴裏——
可他擔心的事情就在這時候發生，寶瓷手執長鞭一腳踹了房門毫不避諱的沖進來，叫道：“有賊嗎！？”
她的話音驀然收住，在濃雲飄走月光漸露中看到床上的兩個人——衣冠不整的展雲傾和壓在他身上的笑笑。
笑笑在門被踹開的一瞬間已經手一松，讓瓷瓶滑落進寬大的袖子中。
寶瓷瞪着眼睛跟他們大眼瞪小眼愕然半晌，才皺皺眉頭——“你們在做什麽？”
——姑娘，這麽問不合适吧？明明不是他們在做什麽，顯然是被壓在下面的展雲傾被做了什麽吧？
笑笑在考慮這種時候是要賣萌還是裝傻才能混過去，展雲傾已經從寶瓷那裏收回目光，看看壓在身上的笑笑，想一下這種情形應該是叫……“夜襲？”
寶瓷挂了滿頭的黑線——你丫還真來找展雲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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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轉身退出房間，剛出了房門就聽到身後一聲響，一個愣神兒笑笑被展雲傾直接踹飛撞門而出，跌在寶瓷身後。
“寶瓷……”笑笑躺在地上不起來，寶瓷蹲下來問：“展雲傾的胸膛溫暖嗎？”
“……沒……你……溫暖？”
寶瓷正要擡腳一踹給他踹回屋裏去，笑笑一骨碌向後撤去，淩空一翻躲過一腳，卻正趕上展雲傾從屋裏出來擋住了他落地，兩人又撞成一團堪堪站穩沒跌到地上。
寶瓷就瞧着兩人摟摟抱抱摸摸蹭蹭——展雲傾的單衣又被扯散了，露出大片結實胸膛，一只手還扶在笑笑腰上——
其實你們才是真愛吧！！
一個正道盟主一個魔道繼承人，寶瓷頓時覺得自己多餘了！！她回屋睡覺！！
“寶瓷——”
笑笑發覺賣萌也沒有用了，側目瞪一眼展雲傾，發覺他的手還無意識的扶着自己，狠狠擡腳向展雲傾腳上跺下去，趁他松手轉身走人！
展雲傾悶哼一聲微微彎了腰，這兩個小盆友怎麽都這麽喜歡跺人腳……
——※——※——※——
次日寧寧和寶珞按腳程就該抵達了，從一早起來寶瓷就沒理笑笑和展雲傾，一個（可能）喜歡過她還打算過要娶她的，一個正喜歡她（可能）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卻半夜跑去滾一張床單？
就算其實真沒什麽也讓人心裏覺得怪怪的好伐。
不過盡管這樣她還是架了火給兩人烤了肉當早飯，嗯……烤肉，早飯。
早晨習慣清粥小菜展雲傾不忍拒絕寶瓷好意，便也吃了少許意思一下，忙出門去了。留下笑笑默默的對着剩下的烤肉，很清楚自己是必須吃完的……他已經感到自己那用生命在挑食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正當他改用生命去吞咽眼前的那一盤烤肉時，院門處有小厮來通報道：“寶瓷姑娘，公子和寶珞姑娘回來了。”
展雲傾早就交代過門房見他們一回來就通知寶瓷，寶瓷一聽忙扔下手頭的烤肉奔出去，笑笑也終于有理由可以不用把那盤子肉吃完。
“寶珞珞~~！！”
當寶瓷學着文香衾的姿态扭腰擺臀兩手蘭花指狀奔向寶珞的時候，只有寧寧說了一聲“艾瑪真是寶瓷！”
寶珞站在原地擰着眉頭猶豫要不要直接把這個奔跑而來的物體拍回去。
只是終究姐妹情深，她忍住了。任由那個物體撲到她身上抱着她的腦袋親了又親，把她的頭發揉得一團亂，再用她那狗爬爪子“慈愛”的幫她梳齊。
“哎呦我們家寶珞都長成大姑娘了，長的真好看！是不是？是不是？”寶瓷炫耀般的轉頭去問站在一旁插不進來的寧寧，寧寧扯扯嘴角咧出個不知該說什麽的笑——寶瓷這是怎麽了怎麽了？
寶珞被搓夠了揉夠了，看着寶瓷那笑意彎彎的眼，被打擊下去的懷念終于又浮起來，剛開口叫了一聲：“寶瓷……”
然而寶瓷仿佛突然感覺到有什麽不對似的，一把推開她往後一蹦老遠，一雙眼睛駭人的盯着她打量了又打量，不止寶珞愕然，連寧寧都被她吓住——
“寶瓷，怎麽了？”
“寶瓷？”
寶瓷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指着寶珞——“你……”
寶珞茫然——我？
“你……你怎麽可以有胸！！”
寶珞頓時只覺整個人都被雷劈焦了，大概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塊碳，僵硬得說不出動不了，任由寶瓷又跳回來在她胸前摸啊摸——
寧寧已經吓得退避三尺！
“胸！是真的胸！這不可能！！明明你以前比我小的！！怎麽可以，我還沒長出來你怎麽可以自己偷偷長！！”
“……”寶珞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啊，可是她可不可以拍掉胸前那雙狼爪子啊？
她正是發育的時候，當然會長……只是眼睛無間意一瞄寶瓷的胸部……當真不得不汗顏了。
——果然寶瓷在山洞裏很營養不良吧，頓時為自己日日在清尊樓飲食均衡營養豐富一向吃的很好生出一陣愧疚。
“寶，寶瓷……”寧寧終于鼓起勇氣向她們挪了挪，又不敢太大聲音，提醒道：“別人都在看啊……我們是不是……進屋再摸？”
寶瓷一記眼刀殺過去，吓得寧寧又退了回去。
——什麽我們？誰跟你我們？你也想摸不成？？還是已經摸過了！？？？
寧寧搖頭擺手險些要落荒而逃。
好吧，介于這裏侍女護衛來來往往，寶瓷放他們一馬！
寶珞淡漠的性子，從她的臉上從來看不出心思。就算心裏千頭萬緒，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在臉上表現出來。
進屋坐下許久，她也只能瞧着寶瓷兩手托下巴明亮着眼睛在她面前左搖搖右擺擺——看，是我回來了呦~~是姐姐呦~~
寶珞無語，只覺得寶瓷好像沒變，又好像哪裏都變了。
一旁寧寧拉着笑笑嘀嘀咕咕，“吶，都見到寶瓷了，你們倆怎麽樣了啊？”
笑笑低眉垂眼不說話——
“怎麽樣怎麽樣啊？？”
笑笑還是不說話。
“寶瓷，你破了岩陣了？”
“嗯，破了。”寶瓷應得漫不經心，尋思了一下，嗯，反正是破了。她轉向門邊站着的兩個人，“喂，你們很吵啊，能不能讓我們說說話啊！”
寧寧做了個閉嘴不出聲的手勢，“你們說，你們說。”
寶瓷随手從桌上拿起個東西扔過去，“叫你們出去啊！”
寧寧忙閃避着出去了，笑笑看看寶瓷，雖然有點不放心，也還是跟着出去了。
——他也想聽啊。
寧寧和笑笑走了，寶珞知道寶瓷要告訴她這兩年的事了，便只是安靜等着她開口。
“年前瑤江發了大水，師父那岩洞你是不知道有多深，連着山體一直往下呢。然後就滲了水，陣勢被破壞了一部分。後來連着幾天大雨，我就借着機會破壞幾處山體，後來滑坡了，後來就塌了……”
寶珞微微黑線——“你就不怕給你們倆裏邊？”
“怎麽會，我算計的很好的，預留了出路了。”寶瓷略遲疑了下，語氣裏微妙的有着不同，“況且也做好了準備，外面會有人接我們。”
“薩瑪婆和滿吉哥嗎？”
“嗯。”寶瓷應了聲，垂着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再擡起時仿佛帶笑不笑的，繼續道：“滿吉哥有時候會去師父的石屋那裏跟我說話，所以我就告訴他幾時來接應。我留了路，只是會怕到時候有淤泥堵住，讓他來挖我們。”她忽而又一笑，前後表情變化就如同瞬間換了個人似的，“你不知道，師父都快氣死了。我做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跟外面喊什麽他也都能聽見。可是他自己說過的，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只要我能出去什麽方法都可以，他不可以阻礙。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我弄垮了他的洞，還氣得差點要活埋在裏面不出來呢~~”
寶瓷如今說起師父那真是毫無敬畏，直讓寶珞覺得奇怪。但她知道寶瓷的話還沒有說完，她似乎刻意忽略掉了什麽，所以現在還不是奇怪這個的時候。
寶瓷忽然探身過來抱住寶珞，下巴擱在她肩頭，就這麽抱着她道：“寶珞，薩瑪婆背叛師父了。”
寶珞一怔，她知道一定有事，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時做不出反應，只是等着寶瓷說下去——
“滿吉哥沒有來接應我們，薩瑪婆召集村裏的人把可能的出口都填住，要把我們埋在裏面。”
寶珞怔怔聽着，伸手撫上寶瓷的背。
寶瓷繼續平平敘述着，不帶感情道：“長明燈都滅了，泥漿在往洞裏灌，我還能聽到薩瑪婆在外面指揮村民的聲音。只是滑坡是個太大的變數，我留了很多出口，和師父繞了很遠才扒開泥漿出來的。我們在山裏藏了兩天，我想帶師父直接來中原，可是穿成那樣沒辦法趕路。我去村裏偷衣服遇到了滿吉哥，他了解我，知道如果我沒死會怎麽做。他也不信我們師徒會就那麽死在洞裏。他說他只是把這件事告訴了薩瑪婆，他也沒想到薩瑪婆會那麽做。他想來救我們的，只是被村民困住了。所以他會幫我——我信他了。我帶師父趕到約定的地方，村民卻早就在那裏等着了。滿吉哥抓了我，說他都是為了幫我擺脫師父，只要我嫁給他就留師父一條命。但我知道他不會的，既然動手了，他們就不會讓師父活着離開，他們都怕師父。我都不知道，原來滿吉家本來都是當村長的，只是因為薩瑪婆給師父當仆從他才當不上這個村長。我想現在，他應該如願了吧。”
寶珞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甚至無法去想。
只有她最清楚寶珞的感受，即使寶瓷說得平平，但她們從小只有師父和薩瑪婆，師父孤僻，她們等于是薩瑪婆看大的。還有滿吉，那是滿地唯一對她們好的人，是她們唯一的朋友……
她們從不會去想這兩個人會背叛，她更不能想寶瓷在那時一下子什麽都失去了，只剩下師父。
在那時，寶瓷真的只有師父了。
“……師父呢？他還在滿地嗎？”
寶瓷放開寶珞，“怎麽可能，留在滿地給人追殺啊？再說他連石屋都沒了，也沒地方去啊。所以我把師父也帶來了~~！”
“師父也來了……？”寶珞對師父的印象還停留在兩年前的敬畏，這兩年在清尊樓完全斷了與師父和寶瓷的聯系，她起初都有些自由得不自在。而一旦習慣了，卻有些懼怕起再見師父來……
寶瓷沒察覺到她的疑慮，應道：“來了啊，就在清尊樓呢。就師父那德行，走哪兒不得帶着他啊，他自己一個人哪兒能活啊？——對呢，我還有要緊事找你商量呢！”
她只略略的把來到這裏之後發生的事情一說，寶珞才恍然，就說怎麽突然之間寶瓷又跟展雲傾扯上關系了呢。
寶珞知道寶瓷想扯開話題不再提滿地，她會舊事重提只是為了告訴寶珞發生了什麽。這樣也好，其實這才算是回歸正題。
“寶瓷你還是那麽顧忌展雲傾？”
寶瓷吭吭唧唧，“我只是不想當年所做的都白費了。”
寶珞就不管這是真話還是嘴硬了，她要考慮的只是基于寶瓷意願的現狀——“可是寧寧不頂用的，如果你真的那麽不想扯上展雲傾，笑笑又肯幫你，不是正好嗎。”
寶瓷吭叽完了開始扭扭捏捏，“可是，雖說不完全是為了展雲傾才把笑笑扯進來的，可是扯上展雲傾，就覺得對笑笑好像……不太好？”
寶珞默默看看她，一針見血道：“無論有沒有展雲傾，笑笑都已經身在其中了。如今只不過是能摘掉一個是一個罷了。”
——沒錯，就她這兩年的所見，笑笑是絕對不可能丢下寶瓷的。
她也只能幫到這裏了。
寶瓷尋思了一會兒，換個角度想想似乎也的确是這麽回事兒。
她從來不會煩惱太久的，決定了就立刻振作起來，起身道：“好，那我們就去見師父吧！”
寶珞坐着沒動——終于，還是要見師父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