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答應 “我沒有女朋友
穿過人行橫道後, 他們走在步行街最邊緣的位置。
汽車停在一個很遠的車庫,所以需要逆着向廣場中心湧動的人群,去往另一個地方。
顏又沒有見識過這樣的情景, 受到了驚吓。
姜星時負責阻隔在顏又與陌生人之間。
他似乎很适合當一個保護者, 并認真地履行這一職責。
他們走了一會兒,停在一個亮着紅燈的路口。
姜星時微微偏着頭,垂着眼,目光落在一旁的顏又身上。
顏又戴着口罩,帽檐壓得很低,耳朵上戴了一個黑色的金屬耳釘, 樣式很酷, 不反光的材質, 需要離得很近才能看清。
在此期間, 姜星時想要觸碰那枚耳釘、顏又的耳垂的欲.望愈發強烈, 他凝視了三十秒鐘, 紅燈還未轉綠,人群依舊停在那,後面的人不斷地增多。
于是,姜星時順從了欲.望。
他擡起手, 落在顏又的臉頰邊。
顏又對人的觸碰非常敏感, 幾乎立刻感覺到了,像一只炸毛的貓般猛地仰起頭,想要抓到捉弄自己的壞蛋是誰。
姜星時不太用力地按住顏又的肩膀,将他壓了回去,不動聲色地說:“別動。”
顏又喘了幾口氣:“你……你幹嗎?”
又有點惱了, 忍不住往後退:“不許碰。”
姜星時說:“不是要脫敏嗎?”
姜星時的指尖很熱, 與顏又的耳垂貼近, 落在那一小點皮膚上,那是從未被別人觸碰過的地方,動作很輕,卻令顏又感覺到癢,幾乎要燒起來了。
姜星時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他問:“你今天應該去例行檢查了。醫生說了什麽?脫敏治療的進展如何?”
顏又:“……”
是不是,他當初做出的決定,用脫敏當作借口是在作繭自縛?
顏又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
他仰起頭,與姜星時對視。
姜星時的眼神很平靜,行為也很克制,仿佛真的只是在進行一次脫敏治療,并無他意。
但顏又有敏銳的本能,能察覺到事情并不像表面這樣。就像他當初提起所謂的“脫敏”,是不懷好意,是別有用心。
綠燈亮了,姜星時卻沒有停止。
他又看了顏又一小會兒,似乎才反應過來顏又的耳垂上多了一個什麽別的東西,由衷地誇獎:“顏又,你戴耳釘很好看。”
聽起來是單純的贊美。
顏又的臉卻更熱,幸好有口罩遮掩,不會被姜星時發現。
姜星時接着這個話題問:“你怎麽會打耳洞?”
顏又怔了怔,沒有立刻回答。
姜星時似乎也不執着于問題的答案,他圈住顏又的手腕,在綠燈倒計時的最後三十秒裏,同顏又一起穿過了馬路。
顏又想了一會兒,在走到對面時,很輕地說:“小的時候打的……因為,我有點麻煩。”
外面真的很吵,但他們離得足夠近,所以這麽輕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
姜星時應了一聲,是在聽的意思。
顏又繼續說:“那時候身體很差,我媽媽總是很擔心,從大師那裏求來受過多年香火庇佑,保佑平安,健康順遂的福器,是一整套,裏面有一對耳珰,就打了耳洞。”
其實顏又從未對人說過這些,但當姜星時問起時,好像很自然地說出了口。
顏秀文是走投無路的母親,她做了很多努力,相信那些虛無缥缈的鬼神之說,即使再不符合常理,但只要有希望能讓顏又好起來,她都會去做。
說出這些時,顏又表現得很平靜,沒有什麽不平、痛苦或抱怨。
十二三歲,獨立的自我逐漸長成時,顏又很希望自己是一個健康的小孩,母親不用這麽擔驚受怕,他也不用待在玻璃花房裏,過與世隔絕的生活。等再長大一些,顏又才與自己和解,無論如何,他都活了下來,母親和其他所有關心他的人,也都得到了好的結果。
最希望的是母親能夠開心。至于玻璃花房,已經成為顏又人生中的一部分,他不再那麽迫切地想要逃離,甚至待在那裏會很安心。
姜星時沒有表現出驚訝或是難以理解,那些會讓顏又難以招架,他像是聽到一件很平常的事:“看來有點用,可以來上學了。”
雖然和一般高.獄嚴中生比起來還是身嬌體弱。
顏又笑出了聲:“姜星時,你好迷信。當然沒用,我是經過科學的醫療手段才治好的。”
他們一路向目的地走去,顏又想起童年,也不全是壞事,便講起那些更輕松的。
顏又說:“因為打了耳洞,小學的時候還有人說我是女孩子,要扒我褲子。”
姜星時問:“然後呢?”
顏又想了想:“然後就被譚修明打了……我和他一起在教室外罰站。”
顏又有點好笑地說:“那時候譚修明就經常幫我打架了。現在想想,小學生怎麽這樣啊。”
姜星時也笑了,說着那些不着調的話:“如果我們上一個小學,有人欺負你,我也會幫你的。”
顏又擡頭看着他,微微踮起腳,拂去姜星時肩膀上的落葉:“班長可以帶頭打架嗎?”
姜星時能感覺到一閃而逝的,落在肩膀上的顏又的手指,他輕描淡寫地說:“也不用非當班長吧。”
顏又随意地接話:“我以為你一直……”
像姜星時這樣的學生,誰都會認為他從小到大都非常順利,但實際上不是那樣的。
顏又頓了一下,不想繼續說那些姜星時不願意提起的過去。
于是,他點了下頭,認真地回答很傻的問題:“嗯,那你打架一定很厲害,也一定很聰明,不會像譚修明那樣總是被當場抓獲。”
姜星時欣然接受了這個人設——打架很厲害,很聰明,會保護顏又的小學生姜星時。
回答那些問題的時候,顏又可能沒有想太多,但會無意間透露很多與過去有關的事,讓姜星時對顏又的了解更多。
走到車邊的時候,顏又打開車門,坐了上去,準備和姜星時說再見了。
姜星時扶住車門,他問:“譚修明也只送到這裏嗎?”
顏又:“?”
王叔從後視鏡看到顏又和一個陌生同齡人說話,兩人之間的距離有點近。
姜星時問得更具體了:“他不送你回家,而只是送上車嗎?”
顏又明白了姜星時的意思:“唔,太遠了,而且又不會出什麽——”
姜星時平淡地打斷顏又的話,甚至連這種時候都很有禮貌:“那我,也應該負責到底。”
顏又微微皺眉,沒太想明白,坐上車後回家能出什麽事,但也許姜星時一貫這麽有責任感。
鞋盒是姜星時拿着的,顏又從他手中接過來,放到後排座位,然後往旁邊挪了挪,給姜星時讓出一個位置。
來的時候,同行的人是譚修明。回去的時候,一旁坐的卻是姜星時。
天色愈暗,車內燈也亮了。
姜星時坐在一邊,英俊的、輪廓明顯的五官被昏黃的燈光模糊,半垂着眼的神态顯得很溫柔。
至少顏又是這麽覺得的。
不過……
姜星時總是有意無意地看着自己的耳垂,顏又對人類的視線很敏感,所以能清楚地察覺出來。
路程行至一半,顏又終于忍無可忍。
他偏過頭,一字一頓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耳釘很奇怪?”
姜星時還沒來得及回話,顏又便細數出他的罪證,不容許他狡辯:“一直在看。你們風紀委員會成員的視線裏是不是不能出現這些違規亂紀的東西,不會想給我拽了吧?”
“拽了”,一個過于可怕的形容。但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曾有個非常頭鐵的社會哥,穿了弟弟的校服,來一中一日游,結果被楊主任撞見,逮到辦公室裏,沒理會社會哥的那些辯解,當場拆了他的那些耳骨釘,畫面一度非常恐怖,所以流傳至今。
姜星時的目光落在顏又的後頸,顏又摘了帽子,頭發披散在上面,非常柔軟的樣子。
“我只是……”
顏又自暴自棄地解釋:“打都打了,不戴點東西好像有點虧。”
姜星時很低地笑了笑:“顏又同學,今天是周六,況且風紀委員也管不到學校外的事。”
他很坦誠地說:“看到好看的東西,多看幾眼,也不算很奇怪吧。”
顏又:“……”
司機王叔聚精會神地開着車,也難免會聽到後面的動靜,總覺得顏又和這個新同學關系也太好了。
又過了一會兒,終于到了顏又的家。
鐵門緩緩打開,汽車駛入其中,顏又和姜星時在門口下車。
兩人靠着門站着,顏又的個頭不算矮,但在姜星時面前好像很瘦弱。
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姜星時還提着那兩個鞋盒,有點随意地提出要求:“可以摘口罩嗎?第一次看你戴耳釘,卻沒看到臉。”
語氣好像有點可惜。
顏又覺得姜星時的想法不難理解,就像他第一次戴耳釘出門,譚修明追着他看了好半天。
而且姜星時真的幫了自己很多。
顏又決定滿足這個還算合理的要求。
他擡起手,稍微理了一下頭發,才慢慢摘下口罩。
傍晚的空氣很濕潤,晚風将湖面上的水汽吹向更遠的地方,也吹到顏又的身上。
姜星時垂着眼,看了好一會兒,一只手費力地提着紙袋和兩個鞋盒,擡起另一只手,指尖很輕地碰了顏又一下。
緩慢眨動着的眼睫,被姜星時觸碰過、紅着的臉頰,是純粹的、簡單的美麗,卻很難讓人拒絕心動。
然後,姜星時用那種波瀾不驚的語調說很不可思議的話:“顏又,如果下次出門,再去那些地方,可以叫我陪你。”
不着邊際、不可能做到,很難實現的話,姜星時今天好像說得太多了。
那些與過去有關的假設,可以當作聊天時的笑話,現在的承諾不行。
因為可以成真。
顏又感覺很奇怪。這樣的承諾,明顯超過了“普通”“一般”的優待。
在車上的時候,顏又無意間看到紙袋裏的東西,是初中的資料,姜星時應該在做輔導功課的兼職。姜星時的時間很珍貴,不像顏又那樣可以奢侈地浪費,要抓緊一分一秒。
而現在卻說要分給顏又很多。
他抿了抿唇,小聲地問:“為什麽?”
也不知道希望得到什麽樣的答案。
姜星時的理由很簡單:“不想看到你在門口等那麽久了。”
這句話似乎沒有更多的含義,顏又卻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緊張,無所适從起來。
顏又缺乏社交經驗,不知道一般高中生的友情是什麽樣子的,也不知道更深一層,賦予暧昧意義的高中生之間如何相處。
他明白得不太多,所以僅憑本能做出反應。
顏又說:“我很少在人多的時候出門。”
他沒有擡頭看姜星時的臉。
在某些方面,顏又是笨拙的,像是童真的孩子,因為沒有接觸,所以不夠了解。
夏日已逝,面對姜星時時,顏又仍感覺到熱,心跳過快,明明沒有接觸到過敏原,也沒有被脫敏治療。
也許是延遲過敏吧。
顏又是這麽想的。
但此時此刻,他忘掉了那些——和姜星時見面的第一印象,聽到好感度提示音的氣氛,想要贏得這場游戲的好勝心,不想讓姜星時願望成真的壞脾氣。
顏又想要答應,和別的任何事都無關。
大腦有點缺氧般的空白,顏又過分緊張,總算說出接下來的話:“但如果你正好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
姜星時也說好。
在等待顏又回答的那段時間裏,姜星時想到之前輔導初中生時,對方問的話。
在咖啡廳時,初中生注意到他看着窗外,有好幾次,實際上姜星時沒有掩飾這個行為。
結束的時候,初中生收拾好東西,站起身,腦袋搖搖晃晃,頗為八卦地問:“學長,我寫試卷那會兒,你是不是看到女朋友了?”
姜星時平時太過冷靜理智,偶爾一次的心神不寧便很明顯。
姜星時擡起眼:“我沒有女朋友。”
初中生失望地哦了一聲。
也不是謊話吧。
因為顏又并不是女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班長追的有點明顯,但是又又好像很笨蛋(。
感謝追文,評論抽二十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