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傲骨翩然
許天溪急沖沖地跑到鎮上,要在天黑之前弄到一副棺材,好讓老乞丐能夠入土為安。
雖然許天溪已經料到,棺材鋪的老板不會輕易施舍一副棺材,但是無論如何,許天溪都要弄到手,算是對老乞丐最後的報恩。
忽然間,微風變得有些狂暴,街上所有人的衣襟都開始鼓動起來。
片刻後,空氣中刮起了一陣狂風,卷起地上的揚塵,彌漫在空中,讓街上的人都睜不開眼睛。
許天溪連忙停下腳步,狂風卷着揚塵,遮蔽了前方的視線。
“你們快看天上!”
躁動的人群中傳來一陣喧嘩聲。
許天溪仰起頭,望向天際,不禁瞪圓了眼睛。
天空上,徒然出現了一片巨大的烏雲,翻滾沸騰,遮蔽了陽光,讓整個立花鄉陷入一片黯然的陰影之中。
不久之後,烏雲繞着天心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幾百條漆黑的鐵鏈,從漩渦的中心嘩啦啦地垂下來,紮在立花鄉的各個方位上。
之後,幾百條人影從漩渦中降落下來,密密麻麻地懸浮在半空之中,将整條大街包圍起來。
街上的人群亂作一團,從未看見過這種奇異的景象。
許天溪被周圍慌亂的人流,擠到中央,和鎮上的鄉民混在一起。
許天溪夾雜在擁擠的人群中,周圍的人你推我攘,擠得清瘦的少年格外難受。
紮堆在一起的鄉民,擡起頭看着天空的異象——幾百個裹在黑袍中的人,沒有雙腿,沒有面孔,衣帽下漆黑一片,只有一雙猩紅的眼眸在閃亮。
這些似人非人的神秘人,沒有血肉之軀,連露在衣袖外的手指,都只是白森森的骨頭,骷髅手指中握着一條鐵鏈。
懸浮在空中的這些人,衣袍鼓鼓,身體向外散發着絲絲黑氣,恐怖至極。
這些人名叫“死魂”,是不屬于大地之上的存在,而是來自星辰之上的一個獨立空間,稱之為“梳冥邪境”。
幾百個死魂中間,帶頭的一個首領,衣帽下也是一片漆黑,沒有腦袋,只有四對深邃的眼眸排列成矩陣,點綴在虛無的面目上。
死魂首領用着死寂的目光,掃視了一遍惶恐的人群。
紮堆在一起的鄉民們,瞧見死魂首領後,目光無不躲閃,全身打顫。
死魂首領伸出骷髅手指,指着擠在一堆的鄉民,用着冰冷的聲音說道:“爾等聽好,你們的生死已由我掌控。接下來問你們的每一個問題,都必須老老實實地問答。如果知情不報,那麽……”
死魂首領的手掌朝向人群,随意一抓,一個鄉民隔空被抓到死魂首領的手中。
死魂首領用着骷髅手指,抓着這個鄉民的腦袋,一團黑色的火焰洶湧而出,席卷鄉民的全身。
無辜遭殃的鄉民,口中爆發出一陣凄厲的叫聲,眨眼過後,血肉骨骼被吞噬殆盡,只剩下幾件衣服堆在地上。
“啊……啊……”
人群看到這恐怖的一幕,爆發出一陣驚叫聲。
夾在人群中的許天溪,因為身高尚矮,視線被人群遮擋,沒有看到這駭人的一幕,心裏奇怪為什麽大家這麽惶恐。
許天溪悄悄踮起腳尖,瞥見了虛浮在空氣中的那名死魂首領。
死魂首領先來個下馬威,威懾衆人,然後再用充滿回音的冰冷聲調問道:“我問你們,爾等有沒有瞧見一個女人,受了很重的傷,她的身上帶着一件東西。”
許天溪聽後,腦海中猛地聯想起自己救的那名女子,描述的每一句都十分契合她的情況。
許天溪立馬放下腳尖,躲在人群中,眼神中陰晴不定。
人群中的每個人,都吓得臉色鐵青,沒人敢回答一個字。
“回答我的話——”
死魂首領用着自己的目光,從左到右,依次掃視過去,逼視着每一個人。
凡是被目光掃視過的鄉民,無不哆嗦地跪在地上,呼天搶地地喊:“饒命……饒命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霎時間,所有的人不堪淫威,紛紛跪在地上,朝着死魂首領痛哭流涕地喊求饒。
“嗯?”
死魂首領瞧見人群的中央,還站着一個十歲的少年,并沒有和衆人一樣下跪,如同鶴立雞群,格外顯眼。
許天溪一臉堅毅,對視着死魂首領的目光,感覺到有一種涼意流遍全身上下。
跪在地上的人群,側目看着站得筆直的許天溪,心裏一陣驚愕——這個“怪胎”居然不識時務,這不是找死!
死魂首領問道:“喂,小乞丐,你知道?”
語氣輕慢,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死魂首領的語氣與姿态,讓許天溪眉頭一皺,不禁聯想起一些類似的人。
那些類似的人,或多或少,都具有這樣傲慢的氣質。
許天溪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我在問你話——”
一句冷喝聲,吓得跪在地上的人打了一個激靈,冒了一身的冷汗。
許天溪看着死魂首領,他只有上半截身子漂浮在空中的,外形使人感到驚悚。
心裏不怕肯定是假話,但是許天溪拿出自己所有的勇氣,保持自己的尊嚴。
許天溪回答:“我幹爹說,問人要用‘請’,不然就是沒教養。若是不尊重別人,即使這個人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讓跪在地上的每一個人,都倒吸一口氣,蒼白的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許天溪的一席話,無疑觸犯了死魂首領。
死魂首領愣了片刻,擡起幹枯的食指,指着許天溪,似笑非笑地說道:“有意思,一個小乞丐還談尊重!但一只蝼蟻,有什麽資格和我談尊嚴?。”
許天溪忽然感覺到一股磅礴的壓迫力,籠罩在自己的周圍,如同一座大山壓下來,自己的雙腿不堪重負,顫抖着快要跪在地上。
死魂首領說道:“如果剛才你能像他們一樣,跪在地上求饒,演出一副懦弱怕死的模樣,或許你今天還能逃過一死。”
許天溪壓住牙齒,奮力反抗,不讓自己跪下去。
許天溪承受着重壓,喉嚨中嘶吼道:“有一種乞丐,只向蒼天下跪!”
“哼,凪神宗都已經死了,你向蒼天下跪還有什麽用?”
死魂首領發現許天溪一臉懵懂,才意識到,這些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凪神宗”是誰。
死魂首領就換了一句話,說道:“蒼天已死,無論你向哪一片天空下跪祈禱,都得不到庇護。”
死魂首領微微下壓自己的食指,許天溪立馬感覺到重壓加身,雙膝忍不住彎曲,要跪在地上。
少年雖然顯得清瘦,但是依舊頑強地反抗,不讓自己徹底跪在地上。
周圍的跪在地上的人,看着這個賤骨頭這麽倔強,心中無不在譏笑這個小乞丐的呆板迂腐,只不過是下跪求饒而已,非要以命相搏,果然是命賤!
許天溪因用力反抗,臉色變得漲紅,但還在用着顫栗的嘴唇,無比艱難但又傲骨铮铮地叫道:
“蒼天已死……但我卻可……再造玄黃……”
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但字字堅定,飄入人耳,铿锵有聲。
死魂首領四目驚愕,完全沒有料到,一個目不識丁的小孩,居然可以說出這等有魄力的話。
懸浮在周圍的幾百名死魂,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換着內心的驚異。
跪在地上的人群,目光也都齊刷刷地聚焦在許天溪的身上,嘴唇微張,滿臉寫着不可思議,甚至忘記了恐懼,呆愣地看着這個倔強的小乞丐。
死魂首領放下自己的手指,許天溪立馬感覺到籠罩自己的壓迫力被解除。
死魂首領不屑地說道:“一沒有身世背景,二又不是一個天才,只是一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甚至身份都還比普通人低一等的小乞丐,你憑什麽敢說大話?”
許天溪雙手撐着膝蓋,迎上死魂首領的目光,氣喘籲籲地回道:“今天的苗,明天的松,後天的參天大樹……萬物都在變化,怎能用今天的我,去定義明天的許天溪?”
“蒼天已死,再造玄黃……好!很好!”死魂首領仰面大笑,忽然目露兇光,用着冰冷的語氣說道,“我今天就殺了你,讓你見不到明天,看你如何能再造玄黃?”
死魂首領的身影倏然一閃,下一個瞬間就出現在了許天溪的面前,食指點在許天溪的眉心上。
許天溪驚訝地睜着眼睛,看着閃電般出現的死魂首領,其速度,已經超出了許天溪可察見的極限。
白森森的手指骨,點在眉心,欲要索命,許天溪甚至感受到了一股鑽心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