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害怕我什麽都給不了你
她的胸口起伏得越來越快,男人不應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但他眼裏壓着很多情緒,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為什麽突然想知道?”男人終于開腔,嗓音染了一把嘶啞。
陶然不想再這樣耗下去,吸了一鼻子,手往旋轉木馬的方向指去,“我有過一段戀情,是在這個地方開始的,然後也在這個地方結束,半年前。他是我的學長,比我高兩屆。”
“我們交往了五年,半年前,他愛上另一個女生,然後我們就分手了。”
介紹到這裏,陶然的思路斷掉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說,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
腦子混亂得跟糨糊一樣,陶然想到哪說到哪,“這段失敗的感情給我的傷害很深,我承認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走出來……”
顧淮雲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說,連一個诘問都沒有。
“也許是我一廂情願,是我自作多情,”都已經到這裏了,陶然打算一鼓作氣,“我想問你,顧先生,你和我結婚是不是因為你對我有了感情?”
問出來後,陶然反而覺得整個人都靜下來了,連狂跳不止的心也安靜下來。
一個問,另一個被等着回答,對峙半晌後,顧淮雲的嘴角浮起一絲了然的笑來。
“你笑什麽?”此時的陶然敏感又脆弱,如同一只豎起全身刺自我保護的刺猬。
顧淮雲收了笑,淡嘲般勾了勾唇,“陶然,這個就是你想對我說的嗎?別愛我,沒結果,對吧。”
似乎是這個意思。
但又不單單是這個意思。
陶然無力為自己辯解,因為剛剛,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她的錯覺,她在顧淮雲臉上分明看到有一閃而過的受傷的表情。
“我說的對嗎,陶然?怎麽又不說話了?啞巴了?”
顧淮雲朝她走近兩步,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樣壓下來,壓得她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是這樣的……”陶然搜腸刮肚地思考着措辭,“我只是不想再談戀愛,我怕又會受傷,我怕我又被人抛棄了。”
顧淮雲的眼眸刺痛般緊縮了一下,“所以,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和人談戀愛了?你是再也走不出來了,還是打算再也不走出來了?”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陶然的情緒高漲,音量也高了起來,“一個傷口它就算要好,也要一段時間讓它愈合吧。我也是啊,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好,如果你只是需要時間,那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要三年、五年?”
陶然默然。
多久?
她也不知道。
和維揚在一起的時候,她是用盡了全力去愛的。
激烈只是剛才的那幾分鐘,再開嗓時,顧淮雲的聲音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你冷靜下來,我問你,現在我們的關系給你造成困擾了嗎?”
陶然搖頭,“不會。”
“不會的話,我們之間有問題嗎?”
陶然被帶懵了,“話是這麽說……”
“不然怎麽說?”顧淮雲冷冷反問道,聲線陰沉,沒有一絲的情緒。
光線一片晦暗,陶然只能看到他眉眼的輪廓。視線看不清,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就是能感應到他眉眼間隐隐的戾氣。
其實前面的這些話都不是她今晚特意把他拉到這裏來的主要目的,她還有更重要的話要對他說,但他現在明顯心情不好,剩下的話她也就不敢再說出口。
陰暗裏,陶然看到男人轉了個身,背對着她,從兜裏摸了東西出來,緊接着她聽到打火機的聲音,很快便聞到一股新鮮的煙草味。
“顧老板……”一瞬間,陶然忽然就能确定,他也是焦躁不安的。
顧淮雲抽着煙,沒有理她。
“平安夜那天晚上,我倒在這裏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裏想什麽嗎?愛情救不活,連服裝廠我也救不活,我就想幹脆死了也好,什麽都不用管了,也好。”
“其實死這個念頭,在這個之前,有過無數次。但是那天晚上之後,這種想死的念頭一次都沒有再出現過。”
顧淮雲依舊沉默不語地一口一口吐着煙霧,陶然得不到回應,心沒有底,亂得一塌糊塗。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就不想死了,但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把我拉回來的,我想我不能再這麽輕易地沉淪下去。”
“這段婚姻,我想了又想,我實在想不出對你有什麽好處。我不是害怕這段婚姻會對我造成什麽困惱,而是害怕我什麽都給不了你。”
男人沒有再低頭吸煙,指間的那點猩紅色的光也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裏,兀自亮着。
“我不知道你把我當作什麽,但對我來說,你是恩人、朋友,甚至是像家人一樣。我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我們相處越久,我越覺得你很好。”
“我只恨自己渺小、微弱,可是我……我是真的也想守護你……”
煙灰過長,風一吹,斷了,飛向哪裏,誰也不知道。
“我這麽說,是不是有點好笑?”陶然讪讪地笑,咽了一口唾沫,“假設現在我們只能活下去一個,我想我會把生的那個機會讓給你。這是我全部的真心話,不是哄你,更不是騙你。”
“顧老板,我說了這麽多,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會很尴尬的。”
細品自己說出的話,陶然覺得有點大言不慚,賣乖地撒嬌一句,希望把氣氛弄得輕松一點。
然後她就看到原本夾在他指間的那點火光在黑夜裏劃出一道弧線,掉落在了地面上,微弱的火星四濺。
緊接着是一個高大的黑影侵到她的身邊,幾乎是毫無預兆的,她被顧淮雲圈入了他的懷裏,動作輕柔。
陶然的呼吸停止了。
頭頂上男人用幹啞的煙嗓說道,“我是商人,我有自己的考量,也有自己的利益在裏面,這個不需要你費腦子去想。沒有好處,我是不會找上你的。”
顧淮雲說得和做一筆生意沒什麽兩樣,理性又簡單,但陶然似乎不再胡思亂想,還有一點心思開玩笑,“那顧老板,能否告知好處是什麽?我總不能被人賣了還傻傻地幫你數錢吧。”
顧淮雲垂下脖頸看她,深邃的眼眸似乎和夜色融為一體,對她展開人身攻擊,“就你這樣的,賣能賣幾個錢?說你是根蔥,你還真拿自己當盤菜?”
怒火來得太迅猛,陶然直接拿拳砸他胸口。
顧淮雲躲避,也順勢拉開了和她的距離,“我一開始就說了,我只是需要一段名義上的婚姻,而且我也不會做傷害你的事。還有一點你放心,和愛情無關。”
“咳咳……”
顧淮雲問道,“怎麽了?”
“沒事。”陶然擺手,扯着嗓音解釋,“被口水嗆到了。”
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啊。
哪一天,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把江翹翹那張破嘴給縫了,說什麽除了愛情,她想不出其它的原因。
就她那腦子能想出其它的原因就有鬼了。
把話說開了,陶然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暢通得快要飙起來了,“走走走,凍死死的。”
顧淮雲看着縮頭縮腦的人,冷嘲熱諷,“不再多看看這個埋葬你初戀的地方?”
啧。
“再往我傷口上撒鹽,信不信今晚我就把你埋葬在這裏?”
顧老板一身是膽,繼續揭她傷疤,“剛剛不還說自己走不出來嗎?”
“……”
很煩啊,這人。
“走走走,我現在就要走出去了,你是不是不走?”陶然健步如飛,還不忘回頭兇人。
出去時,顧老板這次不能再一躍跳起,鐵圍欄太高,但他依舊不屑于鑽她的“狗洞”,再一次把衣服扔給她後,敏捷地爬上圍欄,然後一翻而下。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方式不同,但一樣的騷氣逼人。
陶然突然想起季博說的話,他的散打很厲害。
“顧老板,你的身手是不是很厲害?”
顧淮雲拂去沾染在身上的塵土,不足挂齒的語氣道,“正常的情況下,一個人對付五六個是不成問題的。”
兩人回到帝豪華庭大門口時,季博等在顧淮雲的座駕邊上。
“莫非呢?”
和陶然點了點頭後,季博應道,“莫助理剛好有事,我就代替他過來了。”
顧淮雲回頭看陶然,“你先進去。”
陶然知道,每次他都會目送她進去之後才會離開,和季博揮手道別後便轉身。
剛走了幾步,她又駐足往回看,“顧老板,謝謝你陪我媽。我爸……走了之後,今晚是她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晚上。”
顧淮雲颔首,“跟阿姨說一下,今晚我也過得很愉快。”
陶然的身影越來越小,顧淮雲眼裏的光也漸漸暗了下去。
“老板。”季博看着顧淮雲孤零零的背影,不落忍,喊道。
顧淮雲轉過身來,面色平常,“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