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去問問他,他是誰派來的?
顧氏大廈。
明知道自己沒有預約進不去,可是她又來了。
如果見到顧淮雲,她該先說的是“對不起”,還是先說“謝謝”?
可是不管是對不起,還是一聲謝,她都不能還清她欠下的。
其實沒必要,他真沒這個必要這麽幫她。
在冷風中游魂一樣飄蕩了幾圈,陶然還沒理出頭緒。轉身之際,看到了人。
不是一個,是三個人。
顧淮雲、游斯賓,另外一個是女人,面容她看不清楚,但外形上看,非常優雅、高貴。
陶然第一反應是,這女人和顧淮雲很般配。
廣場空曠,沒有遮掩的地方,陶然掉頭就離開了廣場。
邊走,陶然邊望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詞。她在為顧淮雲祈禱——好人一生平安。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騎上她的電動車,剛開出一段距離,手機響了。
竟是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什麽事?”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也一如既往的簡潔。
裝蒜是陶然的特長,“什麽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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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找我什麽事?”
果然被看到了。
狗眼睛嗎?這麽靈?剛剛他明明沒看過來的。
“沒、沒什麽事,”陶然的右手還握在電動車手柄上,一個不小心,車差點往前滑,“游先生今天到廠裏找我了。”
“嗯,我知道了。衣服……好好做。”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之前掙紮着該說“對不起”還是“謝謝”,這時一個也想不起來。
寒風從她耳邊穿越而過,手機裏,他的聲音也鑽進了她的耳朵。
聲音一樣的低沉,卻不一樣,似乎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和鼓勵。
下午簽合同時的那股酸澀感重新發酵了出來,堵在胸口。
他能幫的就到這,剩下的得她自己去努力了。
“顧先生,我何德何能……”一句話沒說完,陶然的聲音低了下去。
顧淮雲并未多說什麽來安撫她很明顯的情緒,淡淡的語氣說道,“鴻達出錢,你們加工,各取所需而已,各做各的生意,各賺各的錢。”
不是這樣,她想說的不是這個,還未等陶然再說話,手機裏傳來一道嬌柔的女聲,“淮雲,快點。”
陶然倏地想起那個和他很配的女人,匆忙說了一句“打擾了,再見”後就兀自挂斷了電話。
将圍巾拉起到鼻子上,陶然轉動手柄,電動車開了出去。
**
随着聖誕節越來越近,大街小巷都是節日的氣氛。陶然以為自己會很難過,過去的五年裏,每一個聖誕節,每一個情人節,都有人陪着她過。
今年開始一個人過。
過去每一個節日都是她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候,但現在,不管什麽節都成了淩遲她的行刑日。
她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過去,想起那個人。
陶然有時候覺得自己還真得感謝她的親爹給她留下的這一堆爛攤子,讓她像一只小陀螺,每天轉個不停。
今晚是平安夜,又是星期天,鼎尚商場人潮如織。
陶然為了應景,也戴了一頂聖誕帽。
他們的特賣會除了處理那些庫存,還專門拉出一條貨架,上面全是他們廠裏的校服和工作服的樣品。
陶然真心希望哪個不長眼的好心老板能看到他們的樣品,然後趁着這個美好的聖誕節砸幾個單給他們。
現實版的守株待兔。
有希望總是好的。
這兩天梁有生也出現在特賣會上,入鄉随俗地戴着紅豔豔的聖誕帽,加上他胖乎乎的體型和慈祥的笑容,非常符合聖誕老人的氣質。
“陶小姐,平安夜沒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啊。”
陶然整理被客人翻抄出來的衣服,“出去玩不也是來這些商場裏玩嗎?”
梁有生先是微愣,又開心地笑了起來,“是是是。唉呀陶小姐,你是我見過最能拼最吃苦的年輕人了。”
最能拼,最吃苦的年輕人嗎?
曾經她最大的人生夢想是當一條無憂無慮無志氣的鹹魚呢。
“有說有笑還挺開心啊。”
陶然一直低着頭,直到一個嘲諷的聲音入耳,還有刺鼻的酒味。
游斯賓,他們現在最惹不起的甲方,鴻達的太子爺,還是……顧淮雲的朋友。
随便拎出哪一個身份,她都剛不起。
充耳不聞,陶然繼續将疊放好的衣服放入透明包裝袋裏。
濃濃的酒氣迎面噴來,“怎麽喜歡年紀大的?”
“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透明的包裝袋有點硬,被抓起的尖銳的部分紮入陶然的手心裏,有點疼。
“尊重?”
12月的天,游斯賓只穿了一件帶花色的襯衫和一件簡裝,襯衫扣子被解開了兩個,衣領翻在黑色簡裝外,透着一股濃濃的纨绔富二代的氣息。
“對于一個恩将仇報、狼心狗肺的人,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要怎麽尊重。”游斯賓皮笑肉不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陶然。
“什麽恩将仇報?”
陶然一無所知的表情落在游斯賓的眼裏,變相成了一種愚蠢,“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揍出安城了。”
罵完,游斯賓瞥向展櫃上的衣服,不屑地嗤笑一聲,要走。
“不用。”
游斯賓停下腳步,回頭。
“不用看我是女人就舍不得揍我,但是你要給我說清楚,什麽恩将仇報、狼心狗肺,不說清楚,就別怪我揍你。”
說話間,陶然已經把兩邊的袖子都往上提到小臂處。
游斯賓的視線定在陶然臉上,半晌才轉移到梁有生身上,“你去問問他,他是誰派來的?還真以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有人吃飽了撐的給你那個破工廠投資?”
陶然的瞳孔慢慢放大,意識像被凝固住了一樣,商場裏播放的歡快的聖誕歌曲仿佛漸漸遠去。
“還有采舍清潔工的工作服,也是他來求的我。我們做了十幾年的兄弟,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求我辦事情。”游斯賓的食指狠狠地豎立在她眼前。
“他暗地裏幫了你這麽多,你是怎麽做的?你拒絕了他是吧。然後他一連喝了兩瓶洋酒,把自己喝倒了,在醫院裏躺了兩天。”
這次手指換成了兩根。
陶然懵住了。
所有的事情,從她走投無路開始,一件接着一件,山呼海嘯般全部,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