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現在她又怎麽能望而卻步
游蕩在街頭,剛穿過一條幾十米長的斑馬線,陶然的腳步倏地停在了原地。
她怎麽走到顧氏大廈這邊來了?
前面不遠處,五六個人,西裝革履,正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寒風不斷吹起他們的頭發和衣服,但着裝上的正式和考究,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群人身份的不一般。
顧淮雲就走在這群人的最前端,手裏拿着一沓白紙,正偏頭和離他最近的一個人講話。
非常顯眼。或者說,很耀眼,讓人無法不注意到。
這樣的顧淮雲和前幾天遇見的都不一樣,陶然講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也許是氣場,有一種神聖不能讓人随意侵犯的氣場。也許是他的本事,能讓一群年紀比他大很多的人跟在後面,唯他馬首是瞻的姿态。
這樣的顧淮雲能讓她聯想起他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睥睨之态。
不得不承認,其實這樣的顧淮雲真的很有魅力。是一種頂天立地、年少有為的那種魅力。仿佛無所不能。
不過就是在街頭偶遇,他們之前也偶遇過兩次,但陶然不知道為什麽腿像生了根一樣,拔不動,等着他們從她身邊經過。
而就在顧淮雲離她最近的兩三米時,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起來。
等最後一個人和她錯身而過的時候,她才松了一口氣。
陶然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到底在緊張什麽也不知道。只是嘴角剛拉開一點鄙視自己的笑來時,卻猛然聽到身後一道生冷的聲音,“陶然。”
心咯噔了一下。
她沒想到他會回過頭來叫她,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陶然只能轉過身來,醞釀出一個自然的笑容,“顧先生,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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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顧淮雲已經快步走到她的跟前,留下那群人在幾米開外的地方。
“有事?”渾厚的嗓音簡單地吐露兩個字,像他剛剛匆匆而過的身影,有一種殺伐決斷般的簡單利索。
陶然一陣搖頭,“不不不,我剛剛約了人在前面的棋牌室,剛好路過這裏,現在正要回去。”
“我叫人送你回去?”
陶然又連忙搖頭,後退半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顧淮雲擡起左手,看了一眼鋼表,“那趕緊回去,這裏風大。”
還未落完全的夕陽灑了一片光在顧淮雲臉上,幽深的眼眸似是畏光,微微眯起,清清楚楚地籠罩住整個她。
是她的錯覺嗎?從顧淮雲的眼裏竟看到一點溫柔。
陶然的思緒有片刻的凝固。
很普通的一句話。但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顧世銘,她一點也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可這人是顧淮雲。這樣的話,不知情的人聽了會以為他們的關系非常熟稔。
直到顧淮雲和他的下屬驅車離開,她還沒走出十來米。
視線随着高聳入雲的顧氏大廈漸漸往上。
單看顧氏總部,便可窺探這個能撼動安城經濟命脈一二的商業帝國的根基有多雄厚。
可是,就算顧淮雲天資過人,就算他中學跳級、大學提前畢業,甚至是哥大碩士研究生,他不也是個人嗎?
他也不過比她大五歲而已。
他披帥掌管顧氏時也不過26歲,只比現在的她大兩歲而已。
她又有什麽可畏懼的?
一樣是人,她又有什麽可畏懼的?
還有什麽能比三個月前還讓她痛不欲生?
當時她都沒想着死,都能挺過來,現在她又怎麽能望而卻步?
這樣想着,陶然沒有再猶豫,走向了地鐵站。
梁有生的效率非常高,上午剛簽了合約,下午的款就先打了兩百萬到陶然的賬戶上。
而曹仲的動作更迅速,一邊把原先的一批老員工召了回來,另一邊已經開始聯系采購部的人購入面料和輔料。
“小然,這是我連夜做出的紙樣,你看看。”在車間裏,陶然還在研究着機器,曹仲拿着一個模型找她來了。
捏着紙樣,陶然感到意外,“仲叔,這個是你做的?”
曹仲有一雙非常靈巧的手,小時候手工作業基本都是曹仲幫她完成的,他還給她編過一只蟋蟀,是她玩過的玩具中玩的時間最長的一個。
和陶利群大腹便便的發福樣不同,曹仲身形消瘦,舉手投足間總是有一種古時文人墨客的書生氣。
陶然的問話在某種程度上更像是對他的贊美,曹仲抿着笑意說道,“光華一直都是我們在做,之前有紙樣,我不過是照着重新做了一份。”
服裝廠的十幾道工序,曹仲幾乎全都了然于胸。
“仲叔,你怎麽這麽好。”陶然撒着嬌抱住了曹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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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見過一句話,“當你害怕一件事時,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去做。”
一頭紮進工廠幾天幾夜,陶然幾乎吃住都倒在廠房裏,最開始時的畏懼也在一點一點退去。
星期五晚上她要回公寓一趟,順便把顧世銘和江翹翹約出來玩。
“出來嗨,姐做東。”陶然在群裏吼道。
群主是江翹翹,群名——“英語四級包過群”。
這個還是當初上大學時考四級前改的群名,延用至今。結果毫無意外,三個人都沒過。
“算你還像個人。”江翹翹及時回道,“去哪裏東呢?”
陶然還沒回答,顧世銘先煞一道風景,“晚上得回去,沒空。”
江翹翹給顧世銘做了一個精準定位——僞富二代。明明是顧氏集團的二公子,卻用實力活成了一個硬屌絲。按顧世銘的話來說,就是不想過她媽安排的人生。
顧世銘的叛逆期很長,24歲了還在叛逆。平常都在外游蕩,除了家庭聚餐,不得不回去。
顧世銘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麽樣的,但絕不會是他們這樣的。表面看着光鮮亮麗,其實內裏都是腐爛的,一點親情的溫暖都沒有。
他不贊同陶然嫁給顧淮雲的原因之一就是這個,那個家庭什麽德行,他一清二楚。
顧世銘和他家人的關系一直不好,陶然和江翹翹是知情的。
江翹翹說道,“不回去不行?”
“老爺子在呢。”
透過屏幕短短的幾個字,陶然似乎能想象得出來他懶散又無奈的模樣。
她只是遺憾,替顧世銘遺憾,整個顧家沒有一個真正了解他。
“那就明天請你們搓一頓。”頓了頓,陶然又補上,“好的。”
“明天星期六,得晚點,禿頭老板不知道又抽什麽瘋,總愛選星期六加班。”江翹翹回道。
将請客的時間改為明天後,陶然本來要趕回公寓,又不急不慢地回到車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