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頭發沒了
一夜好夢。
天色微亮, 朝陽藏在山後，躲躲藏藏不肯出來，只有微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鐘甜自從搬到下河村, 每天都醒得很早，正準備去看看昨天種的番茄, 打開門, 就發現外面又蹲了一個人。
長腿彎曲，明明一米八的個子, 卻縮成小小一團，就連發絲也聳拉着, 訴說主人低落的心情。
長長的風衣沾着晨間露水, 也不知道在這兒待了多久。
鐘甜：最近怎麽總是能在自家門口撿到人？
“季繁？”
她喊了一聲, 蜷成一團的人才擡起頭, 臉色慘白，就連眼角的紅痣似乎也暗淡了許多。
唯有看見鐘甜的時候, 稍微有了些精神。
可鐘甜看他的模樣, 卻有些驚訝。
才幾天不見, 怎麽看上去憔悴了這麽多？
“你怎麽在這兒？”
“我演出結束, 就提前過來了。”
他一開口，嗓音嘶啞，聽上去更加可憐了。
鐘甜看了看他風衣上的水汽，驚訝道：“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不會是……晚上就在這兒了吧？”
季繁聲音弱弱的。
“早上到的, 差不多等了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
那不是天不亮就到了？
難怪衣服都被露水沾濕。
“怎麽不叫我？”
“怕你在睡覺, 不想吵醒你。”
說着, 季繁勉強露出一個淺笑, 道：“我等在這裏, 你開門就能看到了。”
鐘甜：……
這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那你要不要先進來？”
鐘甜一邊說, 帶着季繁走進院子，一面叮囑道：“下次來我家記得敲門，如果沒人應，就給我打電話，或者直接推門進去，別等在門口。你身體不好，萬一出事了怎麽辦？你現在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只是有點餓。”
鐘甜走在前頭，聽見聲音回頭看去。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昨天到現在，來的路上吃了兩根能量棒，很難吃。”
說到“難吃”兩個字的時候，像是帶了無盡的委屈，一雙桃花眼弱弱地看着她，無聲地訴說着某種期盼。
見一米八的大個子露出這樣的表情，鐘甜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正準備做早餐，那你要不要吃點？”
聞言，季繁連忙點頭，迅速跟着她朝裏面走去，興沖沖地詢問：“姐姐，需要我幫你幹活嗎？”
鐘甜回頭看了他一眼，以季繁這狀态，真怕他倒在田地裏，一蹶不振。
“還是先吃飯吧，等休息好了再說。”
季繁道：“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他就跟在鐘甜旁邊，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仿佛附着在靈魂上的塵土也被一同洗去，效果拔群。
鐘甜卻不怎麽相信。
剛才在門口的時候，這人還病恹恹的呢。
鐘甜走進廚房，轉頭就看見季繁還是跟了進來，自己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勤勤懇懇，繼續當小尾巴。
被他跟了一會兒，鐘甜終于忍不住回頭。
“你不去休息嗎？”
季繁搖頭，反而道：“姐姐，我可以幫你打下手。”
見狀，鐘甜想了想，指着外面的院子。
“那你去摘兩個西葫蘆過來。”
“好！”
季繁立即朝外面走去。
摘完西葫蘆也沒閑着，又在院子裏忙碌起來，勤勞程度和昨天的溫凝有得一拼。
溫凝此時卻很不開心。
昨天她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本來以為今天肯定動不了，沒想到一睜開眼睛昨天那些疲累和酸痛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取而代之是充沛的精力。
她神采奕奕地走出房間，計劃今天也跟着鐘甜學更多的種田技巧，結果剛出來，就發現前院多了一個人。
在來參加《世外桃源》之前，溫凝曾經看過燃夏樂隊的演出，對他們炸裂的表演風格和歌曲記憶深刻。
印象中，這樣的重金屬搖滾樂隊，應該是身上的鉚釘多得像是在開店，暗黑系穿搭，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總是表情叛逆，一臉看誰都不爽的樣子。
絕不是穿着純白T恤，五官比自己還要漂亮的柔弱少年模樣。
更不是像現在這樣，頭頂草帽，手裏拿着鐮刀，正在勤勤懇懇地割草。
太分裂了。
而且割的還是她昨天就計劃好，要清理幹淨的那些草。
本來還打算今天處理好後，向鐘甜邀功呢。
她的活，被人搶走了。
溫凝愣了兩秒，快步走過去。
“你怎麽把院子裏的草都割了？”
季繁擡起頭，疑惑地看着她。
“是我讓他幫忙的。”鐘甜這時走出來解釋道。
溫凝噘了噘嘴。
“可這是我的活。”
也迅速拿起鐮刀，跟了過去。
兩人竟然誰也不認輸，竟然暗暗叫起勁來。
不一會兒功夫，牆角的雜草就被清理得幹幹淨淨。
鐘甜：……
這年頭，怎麽還有搶着幹活的？
等清理完院子，兩人一刻也不停着，開始幫忙做早飯。
這次鐘甜特意煮了一大鍋面條，端上桌就是滿滿一盆，點綴這挺括爽脆的小青菜，再加上兩勺紅辣油，香氣四溢，讓人看了直流口水。
溫凝進來的時候，被眼前的大盆吓了一跳。
“鐘甜姐，你做得太多了吧？”
“不多，今天多了一個人。”
“季繁嗎？”
溫凝想了想，小聲道：“鐘甜姐，你別看季繁看着個子高，但其實吃得可少了，之前錄節目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怎麽吃東西。”
“是嗎？”
鐘甜想了想，印象中，季繁的飯量可一點也不小。
溫凝十分肯定地點頭，笑着道：“不過沒關系，鐘甜姐做的飯這麽好吃，如果他吃不下，我也能吃完的！”
她摸了摸肚子，信誓旦旦地說着。
可惜，接下來季繁并沒有留給她發揮的空間。
面條一上桌，早就餓了幾天的季繁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捧着碗吃起來，和之前拍節目時判若兩人。
溫凝只是愣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吃完了一大碗，看得她目瞪口呆。
“我記得之前錄節目的時候，你好像不是這樣的。”
季繁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兒的飯菜比較好吃。”
聞言，溫凝重重點頭，一臉贊同。
“我也覺得。”
說完，也是左右開弓，吃得又快又香。
不一會兒功夫，本來以為煮多了的一盆面條，竟然全部掃蕩而空。
吃完飯，鐘甜看了看季繁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吃了東西，看上去已經好了很多，便詢問道：
“待會兒我們去幫唐大叔家種菜，你去嗎？”
“去！”
季繁二話不說答應。
鐘甜高興道：“唐大叔要是知道有這麽多人去幫忙，肯定會很高興的。”
這樣一來，種番茄的工作應該可以提前完成了。
半小時之後，三個人拿着工具，齊刷刷地出現在唐大叔家的農田裏。
唐大叔：對不起，完全高興不起來。
不僅不高興，甚至還有點害怕！
為什麽明星又多了一個？
而且咖位比昨天那個還要高！
《世外桃源》拍攝的時候，他去湊過熱鬧，就連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在面對也是恭恭敬敬，照顧有加，能坐着就絕不讓人站着。
鐘甜可好，直接把人家拐來幹活了。
“你的魔爪，已經伸到娛樂圈了嗎？”唐大叔顫抖着詢問。
鐘甜：“你不用擔心，季繁學東西很快的，來之前我已經緊急培訓過了，沒問題。”
“我擔心的是這個問題嗎？”
“那是什麽？”
“我怕他們不小心把自己傷了，我就是砸鍋賣跌，也賠不起啊。”
聞言，鐘甜笑了笑，安慰他道：“唐大叔，你放心，我問過季繁了，他給自己的手上了七位數的保險，受傷了不用你賠。”
唐大叔：？！
他瞪大眼睛，看見季繁拿着小鏟子，唰一下插土裏，然後用纖細修長的手指撥開，把番茄苗放進去，整個人都不好了。
想了半天，微微顫顫地從口袋裏拿出兩副手套，遞到他面前。
“大佬，求你千萬把手套戴好。”
鐘甜：？
這是不是有點岔輩兒了？
季繁學習的速度确實很快，剛開始還有些陌生，但很快就熟悉起來，栽得又快又好，不一會兒就把溫凝遠遠甩在後邊。
本來預定下午才能完成的工作，因為他的加入，中午就正式完工了。
唐大叔本來還樂呵呵的，但是當看到季繁和溫凝從農田裏擡起頭，滿臉汗水，七位數保險的手上也沾滿泥土的時候，頓時笑不出來了。
鐘甜：“唐大叔，我給你找的人是不是還不錯？”
唐大叔愁眉苦臉的。
“好是好，就是太刺激了，以後能不能對人家大明星好點？別讓人幹活了。”
在他看來，鐘甜肯定又是威逼利誘，兩個涉世未深的小朋友上當受騙，給她當牛做馬。
真可憐，
鐘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擡手把季繁叫過來。
“我以後種田不帶你了吧？”
季繁聽見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就連飛揚的發絲也耷拉下來了，看上去一臉失落和難過，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我給姐姐添麻煩了嗎？”
鐘甜沒說話。
季繁又道：“要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可以學！姐姐，讓我跟着你吧。”
他臉上甚至還帶着泥土的痕跡，看上去可憐極了，像是擔心會被人抛棄的小動物。
鐘甜連忙道：“我只是覺得你身體不好，應該多休息。”
聞言，季繁終于展顏，表情格外認真。
“只要我跟着你，很快就會好了。”
說完，又拿着工具去幫忙了。
唐大叔看得嘴角抽搐。
這個大明星，怎麽看着不太聰明的樣子？
鐘甜朝他攤開手。
你看吧。
都是他們主動的。
唐大叔看了看不遠處的兩個人，忍不住小聲問：“老實說，你是不是給他們下藥了？”
才能讓這些嬌生慣養的明星，都搶着來種田。
“別胡說，這可是違法的。”鐘甜一臉驚訝道。
唐大叔：？
“原來你知道啊！”
——
計劃的任務提前完成，中午，鐘甜就帶着兩人回到家。
本來是打算照看果樹的，結果剛吃完午飯，孫經理突然到了。
孫經理自從那天晚上莫名幹了一晚上農活之後，本來是不太想再來下河村的，以免莫名其妙又下地。
結果研發部那邊堅持讓他親自送過來。
現在外界對這款拖拉機的改造十分關注，為了防止出差錯，重要的數據不能通過電腦，只能以紙張的形式傳遞。
沒辦法，孫經理只能又跑了一趟。
剛才敲門之前，他還下意識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膀。
一進去就直奔主題，把資料放在桌上。
“根據你給的圖紙，研發部分析出了一些數據，你看看對不對，如果有問題就直接在上面修改，我再送回去。”
鐘甜翻看着手裏的資料，沒想到研發部的速度這麽快，這也才不到兩天的時間。
不愧是業界大佬。
資料上的數據列得整整齊齊，精确到小數點後面兩位，準确無誤。
“都沒問題，不過我昨天回到家，突然想起還有一組數據，雖然不影響改造，但也許能有一些幫助。你先等等，我去給你拿。”
說完，迅速轉身朝書房走去。
孫經理站在原地等着，轉頭就能看到院子裏種類繁多的蔬菜，隐約間，還能找到自己上次來除草的區域。
不過……
為什麽院子裏還多了兩個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細看清楚了兩人的模樣，頓時一驚。
這不是季繁和溫凝嗎？
外頭人人追捧的大明星，怎麽也跑來這兒種菜除草了？
肯定也是莫名其妙被鐘甜叫去的。
想到這兒，孫經理暗暗握拳。
這次，他一定要堅守本心，絕對不拔草了！
然後過了五分鐘。
在院子裏忙活的人，變成了三個。
孫經理這次确實沒有拔草。
他站在院子裏，正在給果樹施肥。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幹什麽？
鐘甜出來，看見他這麽勤奮的樣子，十分欣慰。
“沒想到你這麽喜歡種田，要不要來跟我一起種菜？有我幫你，你肯定能成功。”
孫經理這時才驚覺不對，連忙甩開手裏的小鋤頭。
“太邪門了，怎麽我每次來到你家，就會莫名其妙開始幹農活？難道這兒有什麽魔法？”
鐘甜一臉疑惑，看着滿院子的瓜果。
“都是些普通的蔬菜啊。”
孫經理還是頻頻搖頭，恨不得馬上就離開。
“你剛才說的資料，找到了嗎？”
“找到了。”
鐘甜把東西遞過去，見他要離開，道：“最近院子裏的蔬菜豐收，你正在采收，你要不要帶一點回去？”
一聽這話，孫經理的步子瞬間邁不動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從鐘甜家帶回去的那袋黃瓜。
更開始，他還有些嫌棄，可是第二天妻子做成菜端上桌後，全家人頓時被美妙的滋味陶醉了。
那麽多黃瓜，一天就被全部吃光。
就連長輩都說，他們從來沒吃過這麽新鮮、好吃的黃瓜，味道好，吃完心情都變好了。
想到這兒，孫經理猶猶豫豫，拉下臉來問：
“上次你送給我的黃瓜，能不能……再給我一點？”
“沒問題。”
鐘甜爽快地一口答應，拿着剪刀朝籬笆走去。
這幾株黃瓜是她新培育的品種，果量多，味道好，她一個人根本吃不完，幹脆直接裝了一袋子，全部遞過去。
“都拿走吧，我還給你加了幾個番茄，味道也不錯。”
孫經理受寵若驚，捧着袋子，都能聞到裏面清爽的番茄和黃光味，更不好意思離開了。
站在原地，心中天人交戰了一陣，才咬牙下定決心。
“算了，我還是幫你把活都幹完吧。”
不然拿這麽多東西離開，他良心不安。
說完，又拿着小鋤頭，朝果樹走去。
等把所有果樹施完肥，他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提着蔬菜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
剛走出門，又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鐘甜，研發部那邊說，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把你改裝過的那輛拖拉機送過去，他們想親眼看看。”
“對研發有幫助？”
孫經理：“這倒不是，研發的話，有這些數據就夠了，他們只是單純想要瞻仰瞻仰。”
“那可能不行。”
鐘甜搖頭拒絕，解釋道：“明天《世外桃源》就要開始錄制了，準備的幾個任務會用到拖拉機，他們要是想看的話，可以來下河村看。”
孫經理并不勉強。
“好，我會轉告他們的。”
說完，提着蔬菜迅速出門，臉上樂呵呵的。
這兩天，妻子一直在追問之前那些黃瓜的來路，顯然是有些饞了，今天帶這麽多回去，她肯定會很高興。
一面想着，孫經理坐上車，正準備離開，手機突然響起。
竟然是李總打來的。
“你現在在哪兒？怎麽還沒回研發部？”
自從負責這個項目後，李總經常會打電話去研發部詢問，今天卻沒等到孫經理的彙報結果。
按照計劃，只是送個資料而已，應該很快就能完成，今天卻耽擱了好幾個小時。
“黎總，我還在下河村這邊，剛從鐘甜家出來。”孫經理道。
李總一聽，擔憂地問：
“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出事，李總您放心。”孫經理連忙解釋，有些難以啓齒：“我剛才……是在種菜。”
李總隔着電話，都覺得有些離譜。
“怎麽？你要改行啊？”
不然怎麽跑去給人種菜了？
可他問孫經理，孫經理問誰去？
直到現在，他還懵着呢。
“沒有，只是順手幫忙而已。”
他解釋一通，想去剛才鐘甜的話，又連忙道：“對了，李總，剛才鐘甜說，在《世外桃源》的錄制過程中，她會經常使用256型改造拖拉機，以後的出場率也會很高。我想，這會不會是一個機會？”
聞言，李總頓時來了興趣。
“哦？你說說看。”
——
鐘甜送走孫經理之後，回到院子。
溫凝正在觀察角落裏的幾株幼苗，那是鐘甜昨天剛從實驗田移栽過來的大蒜。
一看見她回來，溫凝連忙連忙招了招手。
“姐，這是什麽？”
“我種的獨頭蒜。”
鐘甜簡單把種植的過程講了一遍，溫凝聽得震驚，盯着綠芽的蒜頭，一臉新奇。
“我一直以為，獨頭蒜是一個新品種……沒想到竟然是用蒜瓣種出來的。”
鐘甜笑着道：“你感興趣的話，下次我可以教你。”
溫凝連忙點頭，眼睛都在放光。
“這樣的話，等蒜苗長大一點，是不是就可以吃了？蒜苗炒臘肉！蒜苗炒雞蛋！”
此話一出，就連不遠處正在澆水的季繁，也轉頭看來，明顯有些期待。
“不行，割走蒜葉，大蒜就長不好了。你們如果想吃，我還單獨種了一些蒜瓣，再長幾天就可以采收了。”
聞言，兩人又高興起來，澆水都變得格外勤快。
今天是周五，《世外桃源》明天就會正式開始錄制，從傍晚開始，隔壁的木屋就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發現兩人出現在鐘甜家，都有些驚訝，派了好幾撥人來叫他們回去。
溫凝被催得沒辦法，特意過去打了聲招呼，季繁倒是沒動，繼續拿着灑水壺澆菜，動作不緊不慢，甚至有些悠然。
清澈的河水傾瀉而下，洗去葉片上的浮塵，蔬菜立即變得青翠嫩綠。
鐘甜能感覺到，蔬菜們都在大口大口地吸收着水分，吃得飽飽的，然後慢慢散發出細碎熒光，仿佛一群漂亮的螢火蟲。
這是它們心情愉悅的表現。
它們心情好，鐘甜就會被感染，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柔和的線條，盯着那些熒光在空中飛舞。
很快，鐘甜就發現，那些淡綠色的熒光，正在不斷朝季繁靠近，聚集在他身邊。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黑了，院子裏還沒有開燈，季繁澆完水，低頭打量着面前的一棵茄子，似乎在嗅它的味道。
鐘甜能清楚地看到，熒光從茄子上擴散出來，輕輕撲在他的臉上。
這些，季繁自己應該是看不到的，他臉上卻帶着淺笑，在熒光的映襯下溫馨和諧。
仿佛他本來就屬于這裏。
是因為季繁給它們澆了水，所以喜歡季繁嗎？
可之前溫凝也做過同樣的工作，卻從沒出現這樣的情況。
鐘甜有些疑惑，喊了他一眼。
“季繁？”
那些熒光頓時一哄而散，季繁轉過頭來，眼裏帶着疑惑。
“怎麽了？”
“沒事。”鐘甜看了看那些還在散發熒光的蔬菜，道：“你不用去隔壁看看嗎？”
季繁：“我讓溫凝過去的時候，幫我打聲招呼，現在先不用過去。”
鐘甜微微點頭，擡手一點，只見那些熒光朝自己奔來，親昵地蹭着她的手指。
——
溫凝被節目組叫過去，到了那邊才發現自己上當受騙。
其他嘉賓根本就還沒到，甚至連導演容正山都不在，只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架設儀器。
沒人在讨論節目，反而拉着她詢問，怎麽會和季繁一起出現在鐘甜家裏。
“我們在鐘甜家學習種田啊。”
衆人紛紛震驚。
“之前做任務，又是種玉米，又是犁地，你們還沒種夠？”
溫凝搖頭，道：“你們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我還得澆水呢。”
說完，不管大家驚訝的模樣，迅速朝隔壁走去。
卻沒想到才剛出門，就被人給堵住了。
面前的阿姨看着模樣陌生，以前從未見過，但看樣子，應該是下河村的人。
身材矮矮胖胖的，看着滿臉笑容，攔住她的動作卻十分強勢。
溫凝有些疑惑。
“阿姨，怎麽了？”
“我是吳強的媽媽，有件事想請你幫幫忙。”
一聽見這個名字，溫凝立即皺起眉，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阿姨，發現眉眼确實和吳強有些相似。
想到之前吳強偷鐘甜的設計圖稿，她稍稍冷下臉來。
“有什麽事嗎？”
吳強媽笑了笑，道：“我知道，那天就是你出面幫鐘甜作證，證明那些設計圖稿是她畫的。”
“怎麽？你是來算賬的？”
“不是不是。”
吳強媽連忙擺手。“那件事是我兒子不對，村長知道之後，已經好好教育過他了，還罰他在附近裏打掃衛生，都做好幾天了。這本來就是他的錯，我怎麽可能來找你們算賬？”
聞言，溫凝放心下來。
“那您是來……”
“我想請你幫個忙，能不能勸勸鐘甜，不要把那天的事告訴節目組和導演？”
聽見這話，溫凝沒有說話。
這麽大的事，她怎麽可能不說？
她早就計劃好了，草稿都在肚子裏打了好幾回，就等着導演一來，馬上把這件事告訴他。
那樣心懷不軌的人，怎麽能讓他繼續留在節目組？
吳強媽打量着她的神色，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也看得到，咱們村的生活條件不好，我兒子只是想賺點錢，才鬼迷心竅，做了不好的事。他年紀小，偶爾走錯路也正常，不過好在沒有給你們造成損失，就這樣算了吧。”
“您兒子多大年紀了？”
“二十七。”
溫凝皺眉。“27還年紀小呢？”
“我擔心這件事要是被導演知道，他的工作就保不住了。其實，我也是為你們着想。你們都是大明星，輕輕松松就能賺那麽多錢，要是被人知道，你們故意刁難村民，到時候肯定會上新聞的。”
說到最後，語氣竟然慢慢強硬起來。
溫凝剛開始見她一副可憐樣，本來還有些心軟，此時見她這樣，慢慢琢磨出味來。
這是來威脅的？
難怪吳強在村子裏橫行霸道，一肚子壞水，估計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斂眉想着，已經有些不悅。
吳強媽見她這樣，還以為事成了，又問：“你能不告訴別人？”
溫凝不答反問：
“我是那樣的人嗎？”
聞言，吳強媽頓時高興地笑起來，道：“那就好，明天早上，我就讓我兒子繼續回來上班！”
說完便興沖沖地離開。
溫凝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扭頭就給容正山打了電話。
問：她是那樣的人嗎？
答：是。
“導演，我跟你說個事兒。”
電話剛接通，她然後把吳強偷鐘甜設計稿，想冒名頂替，還有他媽威逼利誘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最後還叮囑道：“這樣的人留在節目組，誰放心啊？保不準那天把咱們節目的機密偷了，導演，你覺得呢？”
說到這兒，她點到為止地挂斷電話，拿着手機站在門口，心情莫名的好。
“以前總在電影裏演惡毒女配，沒想到真打小報告的時候，竟然這麽爽！”
不過。
溫凝身心舒暢，容正山卻膈應了。
其實之前吳強中飽私囊的時候，他就很不高興了，但是礙于合同，只能暫時忍耐。
如今聽說還有這種事，頓時忍不住了。
如果說謊報酬勞，只是市井貪念，那偷設計稿，鸠占鵲巢，可就是情節嚴重的大事。
尤其是在娛樂圈。
就和溫凝說的一樣，要是節目資料因此洩露，那整個節目都要開天窗，他可承受不了這樣的危險。
在第二次節目錄制之前，必須要把這個定時炸彈解決。
于是，本來計劃好好休息一晚，養精蓄銳，然後第二天錄《世外桃源》的容正山，立即從床上爬起來，連夜開始翻看當初和吳強簽訂的合同。
十多頁的合約，裏面涉及到了幾十種不同情況的處理方法，他從天黑看到天亮，從月亮升起，看到啓明星出現，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終于在裏面發現了一條規定。
[乙方在工作期間，應遵守節目組規定，不得作出有損《世外桃源》節目和甲方形象的事情，如有發現，當即辭退，并補償所造成的損失。]
這條規定平時大多是出現在嘉賓合約中，之前拟定的時候，律師要一同加入員工合同，容正山還覺得麻煩，現在看來，幸虧當時同意了。
他迅速把這條規定摘出來，給助理發了一條消息，要求辭退吳強。
摘除了這個定時炸彈，他緩緩靠在椅子上。
“總算是搞定了。”
容正山終于松了一口氣，雙手搓了搓臉頰，驅趕困意。
手下意識往頭上一撥，突然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心裏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連忙将手伸到自己眼前。
只見顫抖的手指指縫中，夾着兩根幹癟的發絲。
容正山：……
草！
我最後兩根頭發！
怎麽說沒就沒了？
他臉色扭曲，一臉不敢相信。
想當初剛入圈的時候，容正山也是一枚頭發濃密的優質青年，只是無數的熬夜和用腦過度，頭發漸漸離他遠去。
最近幾年，越見稀疏。
不少人說他是光頭，但容正山自己是不承認的，因為他左耳後邊，還有兩根頭發頑強地生長着。
卻沒想到只堅持到今天，就雙雙隕落了。
他一臉悲痛地抖落着紙巾，把頭發仔細包起來，然後摸了摸徹底光滑的腦袋，深深感覺，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自己的頭發應該是不會有長出來的一天了。
一時間既憂傷，又絕望。
沉默了足足半個小時，眼看外面天色越來越亮，節目馬上要開始錄制，他還得提前趕到下河村，容正山強忍傷痛站起來。
還沒出門，手機乍然響起。
又是雲鶴農具的人。
“還是找鐘甜合作嗎？我上次已經把電話給你們了吧？”容正山熟門熟路地回答。
對方在電話中笑了笑，道：“您是《世外桃源》的節目導演，我們是專程找您的。”
“找我？”
“鑒于鐘甜在接下來的節目中，會一直使用她改裝過的拖拉機，所以李總計劃對《世外桃源》投入贊助，當做産品宣傳。您覺得怎麽樣？”
容正山一聽，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禿頭的悲傷頓時一掃而空，心情大起大落，只剩下驚喜和激動。
贊助！
這可是節目組開播一下，第一個贊助！
雖然這個贊助有些與衆不同，但節目至少能實現正收入，和電視臺也有交代了！
他連忙道：“可以！當然可以！貴公司有什麽要求嗎？我們會盡量滿足，要不要把你們公司的産品都拉過來？拖拉機、挖掘機，什麽都可以！”
別說是一輛拖拉機，就算擺一排都沒問題！
對方笑着道：“這倒不用，這次贊助主要推光的是256型改裝拖拉機，就是鐘甜女士的座駕。到時候只需要把車身的logo加深，就足夠了。”
“可以！沒問題！”
“那就這樣，今天之內，我們公司會有人和節目組進行接洽，談談贊助的相關事項，李總對這個贊助催得很急，希望能盡快完成所有手續。”
這簡直正合容正山的意，立即樂呵呵地答應。
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他才終于挂斷電話，拿着手機，高興得來回走動。
“贊助啊！第一個贊助！只要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再也不用擔心節目被腰斬了！”
想到以後的畫面，容正山更是心中狂喜，連禿頭的悲傷都被抛在了腦後，滿腦子都是接下來的贊助。
香嗎？
用頭發換的。
作者有話說：
導演：我變禿了，但是我也變強了！
